“在這。”
少年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陳辭舊肩膀被輕輕一點,她回頭發現依舊無人。
她猜想宋偕是在逗她玩,真是小孩子心性,那就逗逗他吧。
她故作遺憾,聲音卻很雀躍:“在哪呢?唉,不見了真好,這具身體就完完全全屬於我了。”
身下少年瘦削的影子瞬間扭曲變成了女人窈窕的身影,宋偕重新回到傘下。
“做夢!”
陳辭舊毫不留情把傘挪開,左腳往側邊一站,維持一種怪異卻又故意的姿勢:“去哪了?”
難不成他會隱身?還是有彆的遮陽工具了?
“在這呢。”
陳辭舊低頭,隻見身下的影子由宋偕的身形變成了一個卡通形狀的小熊,向她揮了揮手之後開始做各種搞怪的動作,最後小熊趴在地上捧臉搖晃短腿看她。
陳辭舊噗嗤笑出聲:“行了,小屁孩。”
她確實是被這場景逗笑了,可開心的情緒卻壓抑著一股濃重的憂傷,她總是在很快樂的時候想要哭泣。
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不是嗎?而她拚命想要握住的時候卻發現隻是一道幻影,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甚至在和宋偕接觸時都刻意保持距離,因為她害怕她的時候會舍不得這個世界的人。而惡語相向似乎成為了堅定自己回到原來世界的一種手段。
她強壓下這種情緒,眼角通紅,嘴角弧度僵硬。
宋偕重新回到傘下,伸手低頭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抗議道:“我不叫小屁孩,本人名叫宋偕,執子偕老的偕。”
父母離異,宋偕一度認為自己的名字是個笑話。但名字總歸是自己的,相處久了,有感情,也就留了下來。
“知道了,走吧。”
陳辭舊彆扭把傘往宋偕的方向挪了挪,她才不想欠他人情。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表情像什麼?”宋偕突然看向陳辭舊,直勾勾且笑吟吟,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寧靜的碧波清潭,既不過分同樣也不含蓄。
陳辭舊麵無表情打開傘:“不好聽的話我可不想聽。”
宋偕飄遠了些,但陳辭舊依舊能夠聽到他的聲音:“像隻想要說謝謝又很彆扭的……大水怪,哈哈哈……”
她扔下傘,咬牙切齒:“宋、偕!我、要殺了你!”
“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
她揪住宋偕的衣領,少年正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她,雙手攤開半舉著,投降的姿勢,好像她欺負他是一件不容天理的事情。
“姐姐我錯了~”
尾調拉長,有點撒嬌的意味。陳辭舊鬆手,往彆處漫無目的地看去,心道不和小孩子計較。
陳辭舊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這要是讓彆的鬼看到了還以為我以大欺小,怪丟臉的……
咳咳,另外剛剛……謝謝你,其實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挺有趣的。”
宋偕湊上前,像一隻熱情的小狗:“那姐姐心情好點了沒有?”
陳辭舊努了努嘴:“還不錯。”
她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差點要和後邊飄著的宋偕撞上,她意味不明看向宋偕。
此時的她已經換了身更為適合這個季節的穿搭,緊身的淡綠T恤上衣配上棕綠色包臀工裝短裙,白色中長襪下的棕色板鞋的步步緊逼,女人身形高挑,裙下的腿細且直。而宋偕還是那一套春秋季節看著就很溫暖的服飾,畢竟他想換也換不了。
陳辭舊抱胸,打量眼前的少年:“你……有些奇怪。”
宋偕後退,摸摸臉,莫名奇妙:“是有什麼臟東西嗎?不應該啊?我都已經這個樣子了。”
少年頭上的卷毛顯得他呆呆的,陳辭舊卻覺得他不懷好心,畢竟他們才剛認識不到24小時。
宋偕被逼退至牆角,狹小的空間窘迫,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有些過分親密,而陳辭舊卻渾然不覺,宋偕是沒有溫度的。而此時被逼迫至角落的他隻能用雙手難捱地試圖抓撓水泥牆麵。
陳辭舊試圖看穿宋偕:“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樣?是不是……”
少年接著往後退了退,部分身體已經融入牆麵。
“是不是想要利用你的美□□惑我,然後借機奪取你的身體!”
“什麼!”
宋偕不可置信瞪大雙眼,甚至有些生氣,什麼叫做利用?更何況就算他長得不錯,難道就不能用人格魅力誘惑?非得用膚淺的皮相嗎?
陳辭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後退一步,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容易激動?雖然她也才二十三歲。
宋偕伸手緊握女人的手腕往後一拉,高大的身形包裹住了靠牆的女人,聲音低沉得過分,冰涼的嘴唇一寸一寸靠近柔軟的耳垂,陰影之中,隻能夠看見少年的白皙的側臉和過分細長濃密的睫毛。
“姐姐……這樣才叫誘惑……”
陳辭舊白眼一翻,反向握住少年的手腕,彎腰,一個過肩摔,宋偕硬生生穿過厚重的牆體,被甩入到了院內。
陳辭舊拍了拍手:“小小年紀不學好,對付小女生的那一套早就已經對我不管用了。”
宋偕氣急敗壞穩住身形追了出去:“陳辭舊,你不是人!”
“對啊,在這個世界我不是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
陳辭舊撿起傘大步流星往前走去,宋偕咬咬牙隻好跟著飄,兩人很默契誰都沒有再提剛剛的事情。
宋偕突然停下,搖晃腦袋,剛剛後仰翻轉的瞬間,他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場麵,臉上細長恐怖刀疤的男人,以及露天廊庭滿地直流的鮮血,這不是幻覺!
“啊!”
陳辭舊已經走出離院子將近一百米的距離,但依舊能夠聽到女人慘烈的尖叫聲,身旁的宋偕以極其之快的速度飄走,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拉起陳辭舊的手。
牆很高,以宋偕的能力自己就能夠飄過去,但加上一個陳辭舊就變得困難,少年讓陳辭舊踩上自己的肩膀。陳辭舊沒有猶豫蹬腳躍上牆頭,看到觸目驚心的一幕。
男人握起長刀往學血跡中掙紮的女人砍去,屋內似乎還有其他屍體,看起來是個老人的手。
“殺人了,殺人了!”
陳辭舊大聲呼喊,試圖引起周圍住戶的注意,與此同時女人往地麵跳去,宋偕用雙手穩穩接住了她。
當然,這不是一個浪漫的公主抱,而是柱子抱,就像是抱著一根柱子的姿態,宋偕趕忙放下陳辭舊。
她引起了男人的注意,滿身鮮血的男人說了句找死,提著刀走向陳辭舊,勢在必得。
陳辭舊當然不是真的找死,就這樣的,她能夠一次打三個,她可是他們全市的散打冠軍。
扭動脖子,她抄起身下的尖銳的石頭迎上前:“我勸你現在就認輸,我已經報警了。”
“嗬。”
男人冷笑,諷刺意味十足。
她彎腰躲過衝向麵門的長刀,石頭狠狠往男人腦門一砸,男人似乎有些支撐不住,單手捂頭的同時已經開始亂走,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陳辭舊的方向亂刺,而她趁隙往近身抵抗往男人身下一踹的同時手臂被狠狠劃了一刀。
“操!”
她罵了句,不顧疼痛橫跨在男人身上一拳又一拳,灰白的頭發被汗水粘在臉頰上,近乎瘋狂。
剛從室內查看情況出來的宋偕看到就是這一幕,猩紅的鮮血幾乎浸染了女人的整條手臂,女人似乎不覺疼痛,機械重複動作。
“陳辭舊,夠了,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宋偕衝上前試圖拉開陳辭舊,用儘全力才拉開她。
“你受傷了,去醫院吧。”
陳辭舊沉默了很久,說了句好。
眼前的男人已經暈死在地,就當他們準備離去的時候,男人身體裡出現飄出一股黑色的氣息,形成人狀,竟然爬了起來。
陳辭舊呆滯:“不可能……”
明明已經被她打得半死。
宋偕抬著陳辭舊的胳膊,神色不明:“是惡鬼!”
陳辭舊轉頭看向宋偕,眼中透著少許希翼:“你能鬥嗎?”
宋偕很誠實回複,搖頭:“不能。”
“那還等什麼,去陽光下,鬼最怕陽光了!”
陳辭舊拉著宋偕站到院子的猛烈陽光之下,那團黑氣果然在陰影的邊緣試探不敢接近。最終隻能回到男人的身體當中試圖掙紮。
陳辭舊脫下外衣,簡單包裹住了傷口,失血過多導致她色有些蒼白,刺眼的眼光下腦袋眩暈。
警笛聲響起,院子被團團圍住,而這場滅門慘案隻有陳辭舊看到的那個女孩活了下來。
經過醫護人員的包紮和簡單的筆錄之後,陳辭舊走出了警察局。
“陳辭舊。”
“嗯?”
她現在的臉色好多了,有些心不在焉。
“那個警察在跟著我們,不會是惡鬼附身了吧。”
女人止住腳步,是剛剛那個法醫,哪怕是相隔一整條街,她也依舊能夠認出那種毫無溫度的眼神,女法醫朝著陳辭舊勾起唇角,徑直向她走來。
陳辭舊拔腿就跑:“還有完沒完!”
她往人潮擁擠處跑去,跑了好幾條街才甩開女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