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商業街，周圍的服裝店員紛紛站在門口叫賣。正值假期 ，人潮擁擠，喧鬨聲中，陳辭舊已經看不到女法醫的身影，扶膝擦汗。
室外的空氣炎熱乾燥，汗水沿著滑落至精致的下巴，臉頰泛著紅，此時縫了針的手生疼，就像是生了根的小樹苗，彌漫到骨頭的深處，疼痛神經的全部。
宋偕確定附近沒有惡鬼的氣息：“我們在這停留不久，它還是會找到我們的。”
他後退幾步回過頭，發現了陳辭舊的不對勁，女人的的身體搖搖欲墜，看上去像是中暑了。
他拿起陳辭舊沒有受傷的那隻手，食指中指並攏，往手臂中心的內側狠狠拍去，手臂頓時泛起了微紅。
陳辭舊被這樣的刺痛拍得清醒不少，試圖掙脫無果：“你在乾什麼？”
宋偕繼續手中的動作，隻是力道更重了些，皮下直接泛起細小的血點，陳辭舊甚至懷疑宋偕是不是在借機報複剛剛的過肩摔。
“你中暑了，現在好多了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
在宋偕還要再繼續拍的時候，她借機把手抽了出來，現在好了，兩隻手都疼的過分，想要齜牙咧嘴也隻能偷偷地。
宋偕看到陳辭舊陳辭舊偷偷咧嘴忍痛的模樣，不禁失笑，解釋道。
“這是治療中暑的一種方法，我小時候中暑，我爸媽就這樣給我弄。”
陳辭舊恢複表情，一本正經：“我知道了，一點都不痛。”
宋偕佯裝吃驚：“不會吧，就是要感到痛才可以的……你把手給我，我再拍拍。”
陳辭舊繼續往前走，買了塊雪糕：“大可不必，吃塊雪糕就好了。”
老板：“三塊錢，你剛剛在跟我說話嗎？”
陳辭舊笑了笑掏出錢包：“不是，剛好，三塊。”
宋偕：“還是我這個管用些……”
陳辭舊麵無表情咬下一塊雪糕：“我覺得雪糕更管用，我已經完全好了。”
腳下一踉蹌，宋偕及時扶住陳辭舊，眼含笑意。
“確定嗎？”
陳辭舊站直，甩開宋偕的雙手：“確定，腳滑而已。”
……
他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和諧醫院，此時的鬼已經換了一批，昨天見到的車禍鬼早已不見，這些大多都是生麵孔，隻有少數鬼認出了他們。
宋偕看向其中一個程序員鬼,他是加班猝死的，老婆在外旅遊還沒回國，正嗷嗷哭。
“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還不是死了，我還沒享受到呢，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其中一個老婆婆安慰道，老婆婆是撿垃圾不小心掉溝裡摔死的，語重心長：“像我活了這麼久的不也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
程序員哭得更傷心了。
宋偕試圖打斷：“那個，各位，大哥大姐……”
“你說誰大哥大姐呢，我這麼年輕，什麼時候就成姐，我死的時候才十九。”
“對啊對啊，你罵誰呢。”
宋偕內心吐槽：我還年年輕輕十八歲就這樣了呢，我還懷疑你們在罵我呢。
不過他麵上並未顯現，這裡麵沒一個好惹的，包括陳辭舊，都是活爹，隻好重新組織語言賠笑。
“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剛剛是我疏忽了，我是想問一下，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紅裙子拿洋娃娃的小女孩？”
有些新來的鬼搖了搖頭，另一些老鬼同樣茫然，它們並不知道小女孩在哪裡。
陳辭舊索性坐在牆角，手臂懶散放在支起的膝蓋上，現在被宋偕拍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她思量這小女孩究竟在這呆了多久，看昨天那群鬼的態度，小女孩似乎是統治級彆的人物。
宋偕瞥了眼坐在地上的陳辭舊：“喂，你看這地上多大的灰，彆弄臟了我的身體。”
陳辭舊：“你剛剛抽我的時候怎麼不心疼你的身體？”
眾鬼抓住關鍵詞——抽？瞬間燃起了八卦的星星眼。
宋偕敏銳察覺周圍的變化，急得團團轉：“陳辭舊，你說清楚，什麼叫做抽，你你你，我還是黃花大小子呢，我我我，我以後還要談戀愛，你這是在敗壞我名聲！”
陳辭舊微微抬起眼皮，覺得宋偕這樣也挺有趣的。
“確實不太恰當，就是不痛不癢拍了我幾下而已。”
眾鬼：哦？拍？
宋偕差點給陳辭舊跪下，她這是解釋嗎？她這明明就是添油加醋！轉身向在現場的看都解釋了個遍。
“就是她中暑了我幫她消暑拍了她手臂幾下。”
眾鬼：“我們懂了。”
宋偕：“你們沒懂！”
眾鬼：“我們真的懂了。”
宋偕：“……”
宋偕看向坐在地上憋笑的陳辭舊：“你滿意了?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陳辭舊頗為無賴開口：“反正我遲早都要離開這個世界，至於你，我單純覺得你剛剛的樣子很好玩。”
宋偕的表情變了又變：“你知道這叫做什麼嗎？這叫做變態！”
陳辭舊無所為聳了聳肩：“所以呢？你打得過我嗎？”
宋偕：“……你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就能這樣！”
這些話在陳辭舊耳朵裡毫無殺傷力。
陳辭舊：“你想怎麼樣？更何況這些事情隻有鬼知道，你怕什麼?是準備談一個鬼對象嗎？那挺好，這具身體等我要走的時候順便分屍了吧，讓你當一個完整的鬼。”
宋偕的氣焰瞬間消減：“我沒想怎麼樣，走的時候給我留個全屍，謝謝。”
有些時候該服軟的時候還是得服軟，尤其是麵對這樣一個女瘋子。
小女孩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手裡把玩著一股黑色氣團，宋偕感知到這是剛剛的女惡鬼，自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的力量雖然變弱了，但是感知力卻又大幅度提升。
小女孩像是捏餅乾似地把黑色氣團一點一點捏碎，直至黑色的氣團徹底消失。
“哥哥姐姐，有尾巴跟著你們哦，你們不知道嗎？”
陳辭舊麵不改色心不跳：“知道，所以才需要妹妹幫忙，要不然我們死了怎麼幫你找到哥哥。”
這叫做平等的利益交換，該利用的時候還是得利用。
小女孩抱著洋娃娃，露出詭異的微笑：“也是，不過，歡迎你們來到我的世界。”
……
陳辭舊再次醒來是在一個垃圾堆旁，酸腐的氣味中蒼蠅亂飛，陳辭舊實在沒忍住找了塊乾淨的地方乾嘔。
身旁的宋偕同樣也沒好到哪裡去徑直飄到上空。
陳辭舊隻想立刻遠離這個地方，一吐一吸當中都是濃厚的臭氣。隻是這垃圾場實在是太大了，她找不著方位。
宋偕指了一個方位呼喊道：“往那走，那邊是出口。”
不知是哪來的流浪漢提著酒瓶試圖調戲她，猙獰笑著：“來呀，小姑娘，陪哥哥玩玩。”
說話間已經把手往陳辭舊的胸部襲去。
陳辭舊躲過，靈敏往流浪漢屁股一踹：“垃圾。”
女人的聲音很冷，就像是沒有溫度的機器，同樣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她按照宋偕指著的方位走去，身後的宋偕看向在垃圾堆裡醉死過去的男人，猛踹一腳，雖然他的腳跟團空氣沒多大區彆。
這是郊外，附近多是廢棄的廠房，陳辭舊甚至懷疑他們已經不在蕤城，而是在一個彆的城市。
她轉頭問身旁的宋偕：“這地方你認識嗎？”
宋偕有些尷尬，委婉道：“我一般在城市生活。”
陳辭舊：“……”
她隻覺無力。
她甚至看不到一個人影，破舊的廢鐵，斑駁的鏽跡，泛黃的水坑，昨夜似乎下過一場大雨，空氣微微發冷。
天空是陰色的，山雨欲來，不一會便開始下起了小雨，漸漸越下越大，她和宋偕隨意找了一處屋簷躲雨。
生鏽的鐵門上纏繞著爬山虎，身後的文化黑板上塗抹著陳辭舊不知道名字的卡通人物，底色是興業燈泡廠的企業文化——用大紅的字體塗抹，和不著調的卡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宋偕摸著下巴觀察了很久：“看來這裡就算是廢棄了也經常會有人來。”
雨沒一會兒就變小了，綠葉被風吹得打顫，水珠啪嗒落在地麵，他們的正對麵是條上坡路，剛剛他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空無一人的來時路，蕭寂。
這場雨下得格外寒冷，不像是盛夏，反而像是夏末秋初的一場雨。
她摸了摸手上的雞皮疙瘩，第六感覺得這個地方不宜久留，實在是太古怪了些。
尤其是小女孩的最後一句“我的世界”，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陳辭舊不做深想，決定在附近找到個能夠回城的方法。單薄的運動背心根本抵禦不了這郊區夜晚的寒冷。
宋偕突然開口：“你不覺得很怪嗎？這個地方。”
陳辭舊：“感覺出來了，說不上是哪裡，但我想我們得先回城。”
外頭的雨變成了細雨，肌膚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雨水的存在，她走入雨幕。
什麼所謂的冒險精神在她這裡並不存在，她並沒有找死的想法，隻想要好好活著回到原來的世界。
宋偕同樣支持陳辭舊的想法，除非是迫不得已，他並不想堵上自己的身體，也許在這個廠房走下去會很帥氣，但命都快沒了，談什麼帥氣。
風雨無阻透過他的身體，他並未有什麼感覺。隻是，遠處走來的那個道士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