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凡舒見是他來,看向登記員道,“隻有他一個人嗎?”
登記員無語:“你還想要幾個人啊,這可是一級稽查員親臨誒!”
稽查處最高負責人為一位主事,兩位副主事。
除她們三人之外,二十位一級稽查員分彆負責稽查仙盟二十區,是稽查處三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登記員氣到不想說話,賀凡舒作為掌門不可能不了解稽查處架構,她這麼說,可以說是明示了。
她要見三位主事!
“主事尊貴,哪裡有時間來處理這種小事!”
一個一級稽查員就夠把你發配進仙盟大牢了!
他恨恨地想。
齊耀壓下眉,打斷了他,不悅道,“我還沒說怎麼處理,輪得到你來插話?”
登記員沒想到自家上級會向著彆人說話,一時愣在原地,被齊耀隨手一抽,拿走了剛剛記錄情況的本子。
賀凡舒瞥了一眼惶惶的登記員,沒再理他,隻是過去給齊耀講了情況。
齊耀聽完,讚同地點頭,“確實不是我一個人能處理的,我帶你們去見主事。”
他隨手點了一個紅衣稽查員,“把證據帶上。”
半死不活的“證據”鄧開業:倒也不必。
稽查處·淵峙閣。
身著紅色薄紗的女人躺在吊椅上,兩旁的古樹投下深重的陰影,把她整個人都籠在晦暗裡。
齊耀半是恭謹半是隨意道,“司翎尊者,有魔修混進稽查處了。”
司翎眼皮都不動一下,“她說什麼,你就都信了?”
“凡舒不會錯。”
司翎胸口劇烈起伏,咬牙,“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一宗掌門走的這麼密切了。稽查處的規矩,你還記得嗎?”
齊耀溫聲:“和工作沒關係,我和她隻是私交。”
司翎睜眼,發上裝飾的翎羽直直豎立起來,顯出她此刻的煩躁。
精心培養的後輩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拐走了,她倒要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不過,她右手輕動,一份申請書轉入了齊耀的玉符。
“你自己看看,她可馬上就不是一宗掌門了。”
齊耀疑惑地點開,下一秒,《宗門解散申請》直衝天靈蓋。
他一目十行看完簡短的申請書,腦子裡隻剩下滿滿的“因與稽查員生情,自願解散宗門。”
等等,這個稽查員是誰啊?
賀凡舒還認識哪個稽查員?
他腳步輕飄飄地跟著司翎到了淵峙閣正廳,賀凡舒正在和薑理說話。
齊耀盯著薑理看了十幾秒,忽然覺得不對。
怎麼這麼曖昧呢?
該不會這小子其實隱藏身份是稽查員吧?
司翎坐上主位,漫不經心道:“你說他是魔修,證據呢?”
賀凡舒把鄧開業的金丹放在掌心,司翎用靈力轉移到自己眼前。
“這顆金丹有什麼問題嗎?”
賀凡舒:“請尊者開啟禁錮魔氣的陣法,然後剖開它。”
齊耀恍然大悟,難怪她一定要見尊者。
淵峙閣中的淨魔陣法是仙盟中最強大的,如果那顆金丹有異的話,最保險的做法確實是在淵峙閣中處理。
司翎不由坐正了身體,端正起來。
她細細凝著眼前那顆圓潤的白色金丹。
沒有任何異常。
司翎已經反複檢查了很多遍,這顆金丹裡裡外外,沒有任何問題。
充盈的靈氣,質樸的道意。
強大如司翎,甚至能從金丹中窺測出,修煉出這顆金丹的人,原先應是一個冰係的法修。
不對!
司翎的眼神如閃電般刺向趴在地上的鄧開業,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下去。
不對。
鄧開業體內,根本沒有冰係的靈根!
那這金丹上冰係的氣息是從哪裡來的?
她當即不再猶豫,靈氣凝成火刀,就朝金丹劈去。
廳內四人的眼睛俱都放在這顆金丹上,隻有鄧開業趴著,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當然,也沒人在乎他就是了。
“啪!”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司翎這一擊,居然沒能破開金丹。
這不可能!
堂堂仙盟稽查處的副主事,元嬰期的頂級修士之一,整個三萬山無人不知其威名的司翎尊者,居然破不開一顆小小的金丹?
司翎惱羞成怒,狂暴的靈氣凝成極細而尖銳的刀片,幾千片火刀同時朝金丹砍去。
接連數千刀下去,每一刀都精準的砍在金丹的同一位置,可金丹紋絲不動,連一道刻痕都沒能留下。
司翎終於承認,問題非常有嚴峻。
賀凡舒麵無表情,看不出她有什麼悲喜。
此刻自己的猜測被部分證實,眼看就要成為替仙盟立功的英雌,也不見她的情緒有什麼波動。
司翎想,倒是個好苗子,比齊耀還適合稽查處。
可惜了。
她掃了一眼賀凡舒靈氣寂滅的丹田,不無遺憾地想,已經是個凡人了。
司翎右手掐訣。
在場四人都沒有感到任何靈力波動,但堂內悄無聲息的多出一個人影。
白發矮個子,滿臉皺紋的老婆婆出現在鄧開業麵前。
賀凡舒目光被她牽引過去,老婆婆似無所覺一般,彎下身體,手伸進鄧開業的腹腔中掏了掏。
薑理作為大夫,開腸破肚這種事已經見慣了。
賀凡舒作為劍修,雖然沒乾過在人肚子裡打轉這種事兒,但給彆人打開肚子她沒少乾。
隻有齊耀和司翎是沒什麼見識的法修,連打打殺殺都是於無聲處置人於死地,屍體都講究一個死的漂亮,於是均被白發婆婆的動作雷到捂住嘴,偏過臉去。
“白羿尊者,您看好了嗎?”
還是司翎先受不了,出聲提醒白羿。
白羿布了個結界,鄧開業周身被深藍的光輝圍住。
他抬起頭,眼神之怨毒令人心顫。
白羿像沒看到一眼,滴溜溜把玩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手裡的金丹。
半晌,忍不住笑了。
“鬥了半輩子,沒想到今天讓我在這抓住你了。”
她眼中寒意森森,倒叫賀凡舒起了興趣。
今天被她釣上來一條大魚?
司翎自覺地騰開位置,讓白羿坐上了首位。
她悄悄站到賀凡舒邊上,用氣聲問她:“什、麼、情、況?”
賀凡舒覺得挺有意思,也用氣聲回她,“我、不、知、道。”
司翎自討沒趣,坐回白羿下首的椅子。
鄧開業自從進入淵峙閣後第一次開口說話,“白羿,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
白羿搖頭,“我確實殺不了你,但有人可以。”
咦?
司翎驚訝地看著兩人,還有白羿殺不了的人?
白羿蒼老的臉上浮現出笑意,“你該死了,玄羽。”
她聲音冷肅:“通知所有人馬上離開淵峙閣,未經我的允許不許入內,你們也是,全都出去。”
然後,一根手指指向賀凡舒。
白羿年邁而深沉的眼看向她,“你留下。”
齊耀和薑理都一驚,然而沒有他們反對的機會,白羿話音落地的瞬間,司翎就聽從吩咐,把他們二人卷走了。
一陣陣無聲的靈力波動之後,整個淵峙閣都寂靜下來,甚至顯出一種沉沉的死氣。
白羿走近賀凡舒身邊,“殺了他,能做到嗎?”
賀凡舒迷惑:“啊,我?”
白羿翻了個白眼。
於是她全部的眼白都露在外麵,三道金線橫在翻起的眼白上,閃著幽藍的光。
白羿像被什麼東西附了身,在進行某種無意識的呢喃,“用你最憎惡的那把劍,可以殺了他。”
賀凡舒頓時醒悟。
鎮雷霆!
白羿怎麼知道!
該說不愧是元嬰嗎?
半晌,白羿才睜開了眼。
她說:“不管我剛剛和你說了什麼,照做。不用擔心我暴露你的秘密,不管你藏了什麼,在淵峙閣,沒人能越的過我去。”
賀凡舒:“我沒有不照辦的自由,不是嗎?”
白羿卻沒有點頭,“不,你有。如果你真的不想殺了他的話。”
賀凡舒莞兒,“所以我才說,我沒有不照辦的自由,尊者。”
因為賀凡舒,比任何人都想殺了他。
“您不訊問他嗎?”
白羿拒絕,身影立時消失。
“不必了,我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你要如何殺他,是天道不允許我知道的,我無意過問。你放心施展便是。”
賀凡舒輕歎口氣。
師父說的對,神神叨叨的修士最討厭了。
還是他們劍修好,一言不合就拔劍,不講謎語。
淨魔陣法還開著,此處的任何魔氣,都不會傳導到陣法之外。
而陣法之內,隻有奄奄一息的鄧開業和蓄勢待發的賀凡舒。
她有些苦惱地想,用鎮雷霆殺人啊,這可真是魔修行徑。
鄧開業又是惶恐又是迫切地看著她,等待自己的最終結局。
白羿她剛剛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篤定賀凡舒能殺他?
他是不想相信有人能殺了自己的,但白羿“選擇”的能力,他不是第一次見識,他不敢賭。
就這樣,鄧開業在九十九分的絕望和一分的希望中,看到賀凡舒拔出了劍。
說實話,鄧開業很難否認,賀凡舒拔劍的動作極其優雅。
隻是她手中所持之物,讓鄧開業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呼吸急促地震顫,全部的掙紮之心都在這一刻死透了。
淨魔陣法之上,狂風乍起,天空中降下數道雷霆,朝著淨魔陣法直直砍來。
白羿皺著眉擋住金雷,腹誹道:怎麼回事,玄羽那小子居然成長到這一步了嗎?
能引得天雷降世,這是什麼等級的魔物?!
陣法內。
賀凡舒看著手中乖順的鎮雷霆,無力地歎了口氣。
不是,說好的深淵魔劍呢?
它這麼乖,她簡直都要懷疑一下自己不會是季鬱吧?
封魔大陣中,氣急敗壞的季鬱尖叫:“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