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劍塚中蕩起鋪天蓋地的魔氣,此前進入劍塚修煉的修士們紛紛四散逃離,各自飛奔出去。

很快,偌大無垠的劍塚中隻剩下賀凡舒一個修士。

不是她不想跑,實在是這滿劍塚的魔氣都是衝她而來的,她躲不開。

厚重的威壓層層壓住她,幾乎要將她徹底碾碎。

唯一的可喜之處是,鎮雷霆被這濃縮的魔氣一壓,居然出乎意料的被壓進她體內。

賀凡舒劍骨中重又生出一條紫色的璀璨魔骨,沿著她脊柱緊密吸附,渾似天然一體。

她哇的吐出一口黑血,遍天的威壓消弭不見,隻留下魔尊陰冷的聲音。

“好一個宵小之輩,你有膽子吞本尊的骨,有這個命來容他嗎?本尊等著看你的死期!”

賀凡舒恍惚地看向自己被魔氣劃得遍體是傷的身體,心想,看來魔尊是借鎮雷霆出現的。

但季鬱被封印在東幽深淵已有千年,從未聽聞有他複蘇的傳聞,他究竟是如何醒來的?

何況當年無數大能以命結陣將其鎮壓,以深淵劇毒日夜磋磨之,他如今不說徹底湮滅,怎麼反倒蘇醒,恢複了神智?

賀凡舒不敢細想其中因緣。

左右不是她現在一個初入金丹的修士該思考的問題。

她麵無表情地看向自己還血流不止的側腹,想:“不對,現在連金丹都沒有了。”

鎮雷霆雖被她用劍骨強行收進了體內,暫時封鎖,但丹田在此過程中被他攪了個稀碎。

金丹已破,丹田四處漏氣,現在連最基礎的聚靈都做不到。

換句話說,賀凡舒如今還不如剛能引氣入體的煉氣期弟子。

三萬大山中這遍地豺狼的環境,若叫人知道一宗掌門退化成凡人,恐怕剛出了劍塚的門,賀凡舒就能叫人生吞活剝了。

但當務之急是離開劍塚,先治好自己的身體。

龜縮在此,不被彆人刺殺,她自己也能失血過多而死。

心中籌劃一番,賀凡舒有了主意。

她看向不遠處赤峰門主的屍體,暗道一聲得罪,抱起他離開了劍塚。

剛一出劍塚,賀凡舒就瞄到了人群中白衣勝雪的薑理。

她做哀拗痛哭狀,踉踉蹌蹌地向他奔去。

“薑大夫,求你救救池門主!”

旁邊等著接應掌門池鷹的副門主愣了,他從暗處衝出來,驚呆了眾人。

“門主這是怎麼了?小賊,你竟敢謀害我宗門主!仙盟契約你忘了個乾淨麼?”

仙盟契約規定各宗門間不得互相殘害,凡加入仙盟者皆需受其約束。

是以池鷹想殺害賀凡舒還得找機會暗算,卻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殺了賀凡舒,反被魔劍奪了性命。

他死不瞑目,兩眼還圓睜著,麵上表情凝固在陰損的偷窺狀,叫人見了就一陣惡寒。

不等圍觀的修士發問,賀凡舒已經裝出了悲痛至極的樣子,抹著眼淚哭訴道:“劍塚中混入了魔修,池門主為了……為了救我——”

她說的斷斷續續,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的樣子。

薑理靈力往池鷹身上一探,便知他已經死透了。

貫穿傷,沒得治那種。

他冷漠地說:“死了,救不了。”

賀凡舒還要再演,赤峰門副門主已經撲了上來,要把她撕了。

“賀狗納命來!你殺害我家門主還想嫁禍魔修,我看你就是那個魔修!”

周圍的青笠宗修士們卻不是吃乾飯的。

掌門繼任突逢變故,但自家掌門,多年來做少掌門時亦有積威,眾人對其皆是信服,不信她能做出殘害隔壁宗門主的齷齪事來。

眾弟子你一言我一語道:“你憑什麼說我們掌門是魔修,你有證據嗎?”

“我們掌門的繼任程序,你們門主突然出現才奇怪,說不定就是他把魔修放進去想暗害我們掌門呢!”

“就是就是,我看你們赤峰門才是圖謀不軌!我們大大方方等掌門靜修,不見你和你家門主蹤影,一出事了你倒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嚷嚷著就要罵我們掌門,莫不是你們早就蓄意陷害不成?”

副門主池影氣的一個倒仰,彆人不知道,他難道還不知道嗎?

門主專門提前幾日鑽進劍塚就是為了早日扼殺賀凡舒,如今賀凡舒活著出來了,門主卻成了一具屍體,除了賀凡舒,還能是誰殺了門主!

這可就是池影冤枉賀凡舒了。

她在劍塚中好生生揮劍呢,還沒來得及被池鷹暗算,就見到了池鷹被捅穿的身體。

是以她雖然疑惑他為何出現在那裡,卻沒懷疑過池鷹是去殺她的。

換句話說,還得感謝池鷹提她擋了一劍,不然鎮雷霆毫無阻隔地衝她而來,賀凡舒還真沒有抵擋成功的自信。

想到這裡,賀凡舒徹底拋棄了兩家門派之間的舊怨,真摯地感謝道:“今日之事,是凡舒受了池門主的恩,門主為救我而殞命,凡舒當湧泉相報!”

池影被她這不要臉的樣子氣的怒極,不欲與她理論,拔劍砍來。

七八十個藍衣弟子立馬將賀凡舒團團圍住,結成防衛的陣型。

薑理看了一眼,嘴角無語地抽抽。

一群築基,費什麼勁。

池影一個就能滅了他們一群。

果然,池影飛來的動作毫無停滯。

他打定了主意,必須趁著賀凡舒虛弱的時機儘快斬殺她。

此女天賦彪悍,假以時日她成長起來,對赤峰門的威脅不可估量。

現下她被伏擊,正是最脆弱的時候。

先將她一擊斃命,大不了後期再向仙盟的人解釋。

事出有因,仙盟不會追究到底。

賀凡舒瞳孔一凝,顯然沒想到池影這麼不識好歹。

她眉目一轉,知道身邊的弟子們不是對手,目光往薑理投去。

“薑師兄,請您襄助!”

池影還沒什麼反應,周遭的藍衣弟子們卻第一時間躁動起來。

掌門是怎麼回事?

他們互相對視著,眼中流露出懷疑。

賀凡舒再怎麼說也是金丹期,他們剛剛敢聚在一起保護賀凡舒,是因為唯有金丹能對抗金丹。

如果賀凡舒出了問題……

幾個弟子不由打了個冷顫。

三萬山中的任何一個掌門都能隨意滅了他們滿門!

金丹坐鎮,可是在這裡開宗立派的根基。

而今賀凡舒本該為他們頂起一片天來,關鍵時刻卻向他人求助。

那賀凡舒呢,她自己為何不迎戰?!

薑理一臉寡淡的樣子,轉手拋出了一顆白色的丹藥。

瑩白如玉的藥丸懸停在池影和賀凡舒的正中。

池影疑惑地看著那枚看起來極質樸的,平平無奇的小藥丸。

就這?

也想攔住他?

薑理冷笑一聲,那白色藥丸於是嘭的一聲爆開。

白色的煙霧迅速彌漫了下方的大片空間。

池影正待去分辨,轉瞬自己落到那片霧裡,才發現其中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半晌,他茫然向四方看去,林中寂靜,空落落的,隻剩他一個人了。

何方鬼魅之術!

他極震撼:賀凡舒何時找來了這樣的幫手?!

青笠宗內。

突然回到了宗內的各弟子們都還呆滯著,弄不清是什麼狀況。

“我們這是在……”

“回到宗裡了?”

掌門院中。

薑理彈了下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冷灰的眼睛看都不看趴在地上的賀凡舒。

“解釋吧,賀掌門。”

賀凡舒苦笑,“果然瞞不過師兄。”

薑理不悅地盯著她:“既非同門,賀掌門稱呼上還是注意些。”

賀古早被逐出藥王穀,薑理稱他一聲師叔,不過是看在自家師父的情分上。

可賀凡舒這個師妹,就沒有那麼大麵子了。

更何況,賀凡舒現在的狀況……

薑理聲音中帶了幾分厭惡:“我和滿身魔氣的怪物,更不可能有什麼關係。”

賀凡舒倒也不怪他。

薑理剛剛能伸出援手,已經出乎她意料。

想也知道,他不是為了救她,而是為了那些築基期的弟子。

她這個師兄,麵上看著冷淡,心腸卻是頂好的。

“魔劍攪碎了我的丹田,可否請薑大夫幫忙診斷?”

這下輪到薑理震驚了。

他錯愕地看著從地上艱難起身的賀凡舒,“你的丹田?”

他早看出賀凡舒狀況不好,周身氣息過分內斂,毫無靈氣波動,近似凡人。

他本以為是她在劍塚中修了魔道秘術,修為精儘卻又遭了反噬,才導致他雖看不出她的修為,卻能隱隱窺見縈繞的魔氣。

竟沒想到賀凡舒連丹田都破了!

難怪她看起來如凡人一樣,她現在可不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凡人!

薑理一時都有些急了,他來青笠宗三天,知道賀古隻有賀凡舒這一個徒兒。

賀古滿懷希望地把青笠宗留給賀凡舒,結果自己剛走,賀凡舒就丹田破碎,萬一叫賀古知道了,說不準心中如何又悔又急。

畢竟是他師父心心念念的舊友之徒,薑理當下也不多避諱,將賀凡舒摟起置於床上,靈力就探了進去。

剛摸進她的身體沒多久,他又吃一驚:“這是……劍骨?!”

天生劍骨乃修真界極難得的天賦,曆史上凡是有天生劍骨的修士,最終成就無一不在化神之上。

但賀凡舒的劍骨生的卻有一點不好。

薑理失控,低聲喊道:“你沒有靈根?”

賀凡舒歎氣,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她平靜地點點頭,“沒錯。”

人類之所以可以吸收靈氣滋養自身,彌補天命,正是借助了靈根。

靈根靈根,靈力之根也。

沒有靈根,肉體凡胎是無法汲取靈氣的,更遑論將靈氣儲存在丹田使用。

無靈根卻能夠修煉者,隻有一種可能。

薑理一個閃身就拉遠了和賀凡舒的距離,一柄長劍遙遙指著塌上虛弱無力的女人。

“你是魔修!”

丹田破碎的廢人對上金丹巔峰的修士,賀凡舒麵前是一個徹底的死局。

就在她腦筋急轉,思考破局之法的時候,卻聽到一個細弱的聲音。

“主人,主人……”

她視線急速逡巡,最終落在不遠處的細劍上。

那是她渡金丹劫時,引了天雷鍛體的靈劍。

他不是被修好了嗎,今天怎麼又有了心音?

賀凡舒心思幾番流轉也不過一個呼吸之間,便聽那劍細聲細氣地說:“我可以幫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