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1 / 1)

邂雨 棗泥方酥 4831 字 2個月前

楊蘊愣住。

她舉起手,手指上那枚鉑金戒指閃著細膩的光,套在左手中指上不大不小,圈口剛剛好。

楊蘊啞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聲音:“什麼時候準備的?”

“秘密。”

他眼裡漾著溫柔的水波,晃了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左手的同款戒指,聲音輕得像誘哄,“去不去,我的未婚妻?”

那份年少時心心念念的溫柔縈繞在身邊,楊蘊的心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

“你這麼大的誠意,我本來應該答應的。”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聲音有些無奈。

趙延聿笑容一僵。

他本來,是趁機想讓楊蘊見見姑媽他們。想帶著他心愛的姑娘,去見一見,這兩個更像他至親的人。

“沒事。”

但他還是掩去失落,安慰她,“來不了也沒關係的,下次再見……也可以的。”

“可是……”

楊蘊拉長聲音,望著他臉上出現少見的委屈,活像一隻被雨打濕的小貓,心裡好笑又愛憐,“我也沒說不去啊。”

“什麼?”趙延聿臉上淺淡的委屈失落一下子變成了驚喜和疑惑,甚至驚喜更多一點。

“喏,我已經有請帖了。”

楊蘊從包裡拿出裴鳳君給她的請帖,示意了一下,耐心解釋,“這是裴姐給我的,作為律師身份出席的請帖,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不是我不願意……”

“好,我知道了,沒關係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延聿打斷了,他慢慢把手裡那封請帖收了回去。

見狀,楊蘊不安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延聿……”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沒有怪你。”趙延聿順勢握住她的手,下一秒就皺了皺眉,“怎麼手這麼涼?”

大街上人來人往,楊蘊有些害羞,手動了動,沒有抽動,反而被趙延聿握得更緊了。

“彆動,手太涼了,給你暖一下。”

懷裡的手逐漸溫熱起來,趙延聿忍不住吻了一下,抬頭定定地看著她,“你來了就好,至於你以什麼身份出席,我並不在意。哪怕你沒有裴律師給的那張請帖,你要拿我當跳板,我也心甘情願。”

楊蘊訝異又複雜地看著他。

這一刻,她想,他真的太好了,她離不開他了。

在以前,對他的喜歡是很深很深,但那是隨時可以抽身離開,甚至祝福他覓得良人的喜歡;但現在是愛,愛到粉身碎骨也不願意分開的愛。

楊蘊忽然想起多年前,風聲裡那句命運的呢喃。

“乾嘛這麼看著我,我又不是那種不辯是非亂吃醋的人。”趙延聿不自在地彆過頭,輕咳了一下,“反正,表姐的婚禮我管不了你,到咱們的婚禮,你得給我以新娘的身份出席。”

下一瞬,一個柔軟帶著涼意的吻落在他唇瓣,一觸即分。

趙延聿感覺周遭的聲音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耳畔隻聽得到她的聲音。

她輕歎著說:“怎麼辦趙延聿,我好像越來越愛你了。”

==

2025年2月15日,正月十八,宜嫁娶。

“這麼多人……”楊蘊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西裝外套的下擺,“裴姐,我們穿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婚宴場地定在A市最大的禮堂舉行,平日裡都處於關閉狀態,隻在接待重大來賓的時候才開放,現在卻為方顧兩家大開方便之門。

禮堂凡有客人所經之處鋪滿了華貴的地毯,內場更是隨處可見的精美甜點和小蛋糕,連綿成海的鮮花和氣球,高聳的香檳塔,還有樂隊在演奏著舒緩的音樂,禮單邀請來往之人,也都是新聞上叫得出名字的,一眼看過去,以為來的不是婚宴,而是商務酒席。

在宴會廳門口,楊蘊和裴鳳君卻一身簡約的杏色西裝,與內場奢華的布置和賓客華麗的晚禮服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奢靡的氣息撲麵而來,身上的衣服驟然變得重若千斤,壓彎了楊蘊的腰,而她站在門口,局促得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放輕鬆點,我給你的這套雖然不起眼,但如果是識貨的人,馬上就能認出這是當季最新款,不要怕會丟臉。”

裴鳳君神色自若地穿過人群,“而且,這種場合裡,衣著得體固然重要,但人們更看重的是你的關係。你在這場婚宴的交際網裡是什麼地位,你身上的衣服就是什麼地位。”

“我其實很欣慰,你選擇了跟著我進場。但既然做好選擇了,那就不要畏畏縮縮的,拿出你平時在法庭的自信來。”她目視前方,語氣平靜,“你不可能一輩子都依賴我給你的客源人脈,要想出人頭地,要想拿到優質的大單,你總要學會去麵對這種場合。”

楊蘊知道裴鳳君的用心良苦,她重重點了點頭,感激道:“我知道的,謝裴姐教導。”

“劉總,真是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啊?”

裴鳳君迎麵碰上一個富態貴氣的女人,立刻掛上笑容打招呼。

劉總見是裴鳳君,立馬笑開了:“哎喲,這不是鳳君嗎?”

“叫什麼劉總啊,叫劉姨就行。還沒好好謝謝鳳君你,幫我打贏了官司,讓那臭男人拿不到一分錢!”劉總拉著裴鳳君,笑容根本掩不住,“原本我還以為我爸的心血,給了那臭男人後,再也拿回不來了!”

裴鳳君客套道:“劉總客氣了,儘我本分罷了,我還得謝劉總您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打響名頭。”

“儘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裴總好歹跟我也算是朋友熟識,你是他女兒,不用這麼客氣。”

劉總擺了擺手,瞧見她身後的楊蘊,又問,“這位是?”

裴鳳君笑容淡了些許,她不喜歡跟那個人綁在一起。

但她很快調整好表情,半真半假開玩笑道:“這是我們律所的楊蘊律師,彆看她年紀小,現在的小年輕,能力一個比一個強,大老板也器重她。這不,就讓我帶著她過來見見世麵了。”

“來,小楊,這是劉總。”裴鳳君眼神示意楊蘊。

“劉總好。”

劉總上下打量了一眼楊蘊,這一眼似乎沒什麼特彆的,楊蘊卻莫名感覺到不適,那是一種微妙的不屑和高高在上。

“鳳君啊,我呢,當初是看在你爸爸的麵子上。”

劉總沒有接話,隻是輕飄飄的一句,“上次你爸爸還說起你,要我說,都三十好幾的人,沒必要這麼拚,你也該考慮考慮你的終身大事了,好分擔一下你爸爸和你哥的擔子啊。”

楊蘊擔憂又不安地看了裴鳳君一眼。

裴鳳君卻神色平靜地回道:“勞劉總關心,隻是劉總您似乎記錯了,我母親隻有我一個孩子,我沒有哥哥。當然,我現在也沒有爸爸。”

“你……”劉總氣急敗壞,“裴鳳君,我好心勸你當驢肝肺,你爸可放話了啊,你一天不結婚,你媽留下的股份一天就到不了你手上。你小心一輩子嫁不出去,拿不到裴氏一分錢!”

“這就不用您操心了,恕不奉陪。”

“裴姐,那個劉總說的……”楊蘊惴惴不安地問,“你要怎麼辦?”

“嗬,我母親的股份,什麼時候輪到他和那個便宜哥來橫插一腳,真當我打這麼多婚姻官司是吃素的?”裴鳳君眼神閃過一絲戾氣和輕蔑,“先去找方昀錦的姑姑。”

楊蘊不明所以,找方小姐的姑姑乾什麼,她又不是管收婚宴禮金的人。不過,裴姐說什麼,她照做就是了。

半路中,楊蘊突然靈光一現,想起那個集體聊八卦的上午。

方小姐的姑姑,那不就是王律的前妻嗎?

楊蘊心裡想著事,沒留意撞上了一堵肉牆,裴鳳君突然停下了,對著前方聚在一起聊天的三人喊了一聲:“方姚姑姑。”

正中間的方姚應聲回頭,驚喜道:“鳳君!”

她放下香檳,快步走過來:“我就知道小錦的婚宴,鳳君你肯定會來,小錦剛還在念叨你呢。真是一晃好多年沒見了,我這些年國內到處跑,得有五六年了吧。”

裴鳳君莞爾一笑:“是,五年了。”

方姚也笑了,臉上滿是懷念:“當初,還是因為我,你和小錦才認識的。不知不覺,你和小錦相識都有九年了……”

“很辛苦吧。”方姚仔細端詳著裴鳳君的臉,眼裡閃過心疼,“都瘦了……”

裴鳳君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在意地聳聳肩:“方姚姑姑,五年了,我總得有點成長吧。”

“再怎麼成長,也不能拿身體健康開玩笑啊,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方姚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忽而又想起什麼,壓低聲音道,“我這剛回來就聽說了……”

方姚注意到身後的楊蘊,立馬收了聲,掛上客套的笑:“這位是?”

“我帶過來的小朋友,我們律所的律師,楊蘊。”裴鳳君介紹道,“楊蘊,這是……”

“不用客氣,跟著鳳君叫我方姚姑姑就好了。”

方姚一聽是裴鳳君帶過來的,笑容真心了許多,她知道,裴鳳君極少帶人進私人圈子。

她伸出手,笑吟吟道:“楊律師你好,初次見麵。”

楊蘊經過劉總那一茬,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回握:“方小……方姑姑好。”

“哎!”方姚滿意地點點頭,態度不錯。

“我可聽說,你爸放話,說你不結婚,就不把你媽的股份還給你。”方姚看向裴鳳君,眼裡是壓不住的氣憤,“鳳君,我們都知道你是不婚主義,他提這個,不就是想私吞掉好給他那白月光的兒子鋪路,實在是太無恥了。”

被背叛過的女人對於這種事,格外的感同身受。

裴鳳君卻說:“這個條件倒不是他提的,是我母親提的。”

“你母親提的?”方姚不解,“她為什麼要設置這個條件?”

“也許,是因為她離開的時候我還太小,她覺得是給我的多一層保障吧。”裴鳳君順手拿過侍應生托盤上的香檳酒,輕晃著勾唇一笑,“彆擔心,我早有對策了,我母親當年遺囑還有一句話,他應該沒注意。”

方姚好奇問:“什麼?”

“她說,在我的女兒二十五歲以後,三觀心智已然成熟,人生的輪船可以由自己掌舵。在這之後,無論結婚與否,股份皆全部轉贈給我的女兒裴鳳君,隨她處置,其他親屬一律無權過問。”

楊蘊覺得,裴姐的媽媽肯定很愛她。

方姚也是這麼認為的,她輕歎一聲:“父母之愛子,則為計之深遠。”

她朝不遠處那兩人擺擺手示意,拍拍裴鳳君的手:“走吧,小錦等你很久了,說有話要跟你講。”

晚上六點,方顧兩家的婚宴準時開始。

新娘進場了,楊蘊往嘴裡狂塞甜點。

雙方父母發表感言了,楊蘊在塞糕點。

新郎新娘在熱淚盈眶了,她依然在吃糕點。

期間裴鳳君瞥了她一眼,表情很是奇怪。

她有點尷尬,手卻是沒停,實在是太餓了。婚宴還沒正式開始,隻有小而精致的甜點,根本不管飽,糕點還是趙延聿悄悄塞給她的。

難道裴姐也餓了,表情奇怪是因為我隻顧著自己吃,沒分給她?

但是……

一向慷慨大方的楊蘊猶豫了。

她想起趙延聿的話。

他說,這是給她的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