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1 / 1)

殺死那隻狐狸 吃樹人 2768 字 2個月前

再往前,穿過密匝匝的樹林,便來到一處山脈的山腳。

山路陡峭,車馬徐行。繞過蜿蜒的山脈,稍平緩些的地方赫然矗立起一座驛站,變竹已在那等著有段時日了。

高華二皇子的出現在江旭的計劃裡插入幾個違和的音符,不過旋律依舊動聽可控,稍加變奏,便能將穿插其間的雜音巧妙掩蓋。

瞞過聽者,這便是完美的樂章。

明明初夏,山穀的霧靄雖迷不住眼,但依然怪異。江旭坐在馬車裡不覺有異,左右騎馬防護的侍衛交換眼神,進入戒備狀態。

頭頂傳來短促的鳥叫,在重巒疊嶂間久久回蕩,愈來愈繚長的回聲將詭異的氣氛襯得更加

“咻”一聲。

四周依然靜悄悄的,樹葉都好端端地掛在枝上,警覺的小鳥也安安穩穩地窩在樹上,馬車夫卻極輕微地悶哼一聲,身體僵直,“撲通”栽倒。

霎時,鳥飛獸散,葉落花垂。綿亙的山脈孕育出鬱鬱蔥蔥的灌木茂林,也打造出天然的偷襲聖地。

十來支利箭從兩側飛速射出,侍衛們已有防備,拔出劍三兩下折斷從天而降的箭羽。

外頭的喧囂使江旭意識到出了事。他撩開一道縫隙,往外瞧了瞧,隻見不知從哪藏的十來個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江旭的人馬,清一色戴上黑色麵罩,隻露著一雙雙冷厲的眼睛,似乎隻有鮮血能激發眼底的亮意。

刺客們勢如破竹,直直衝江旭的馬車奔來。長劍在霧靄裡抹上水霧,為首的刺客跨步欲從車窗刺入,一匹駿馬突然從側飛躍,迫使刺客後撤一步,劍卻依然指向江旭的方向。

王奎翻下馬背,擋在馬車前,與黑壓壓的刺客麵對而立,毫不畏懼。其餘侍衛或騎著馬或弓著步,圍成一圈,信心滿滿要將威脅江旭安危的賊人全部拿下。

“你們是誰?”

無人應答。

王奎的問話和飛鳥的聲音一起在山穀間回蕩,愈來愈繚長,形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誕回聲。

他掃視一圈,心裡對彼此的戰鬥力有了大致判斷。王奎雙劍交叉至於胸前,吹出一聲口哨。

裡頭的江旭安下心,看似兩耳不聞窗外事地閉目養神,心思卻早飛到王奎身處的戰場。他相信王奎能掃除一切障礙。但哪怕有萬分之一失敗的可能,他這樣的賭徒竟也會揪心。

雙方對峙著。刀光火石間,再有數十支箭劈開空氣,朝人群紮入,王奎左手舞劍防禦,一個擺尾,右手握劍一挑,欲趁其不備進攻的刺客便被抽走武器,離手的劍在空中停滯一秒,下落時被王奎飛踢出去,甩出包圍圈。

緊接著,王奎一頭紮入中央,利落地將劍把翻轉,反握住,劈手砸上刺客的手腕,指節的刀片鋒利異常,一隻正握緊佩劍迅速出擊的拳頭赫然落地。

隨著一聲慘叫,幾人靠攏過來,與王奎一乾人周旋,掩護傷者撤退。

“乒乒乓乓”,劍與劍格擋,劍與劍擊打,王奎兩手的劍舞出了花,腳下的塵土不斷帶起飛散。正要縱身突破防線,刺客們紛紛從各自的戰場中抽離,死死攔住王奎。

不備中被冷不丁衝撞,王奎出腳紮馬步穩住重心,手肘一推撞開一人,卻又有新的人補上。他遊刃有餘地招架,卻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受傷的刺客逃離現場。

儘管步履匆忙,那刺客依然沒忘扯下一截衣服裹住傷口,以防滴落的血跡暴露行蹤。

王奎這邊專心應戰,陸陸續續有人在他手下受傷,刺客們又使同樣的伎倆掩護傷員撤退。漸漸的,包圍圈越來越小,隨著刺客們不再進攻轉為防禦姿態,又一陣突如其來的箭雨落下,殺得眾人措手不及。

不過江旭這邊看上去寥寥十數人,躲在暗處的卻不止。一轉眼功夫,遠處便不再有箭射出,幾乎一比一的戰場又添進江旭的人,將本就取到的優勢再擴大幾分。

兩名侍衛受了傷,取出箭簡單包紮後沒有生命危險。江旭把箭支拿去給隨行的醫士瞧,箭頭沒有淬毒。

隻是山匪搶劫過往的車隊,不巧遇上了他?

偷襲的人個個身手了得,他身邊的精銳都沒能沒留下幾個,說這些陰賊是山匪,江旭想破腦袋都圓不過去。

“搜。”

他不廢話,一聲令下,除卻貼身保護他的王奎,旁人都散開搜查,連一粒石子也不放過。在啟昌耽擱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會兒。

況且,搞偷襲,真的惹惱了他。

江旭一言不發地摩挲先前得到的信紙,不知看什麼看得出神,呼吸也變得緩慢且沉重。這是震怒的前夕。

“江爺,”沒多時,侍衛便將一枚搜到的令牌呈上來,“樹林裡搜到的。”

拿過令牌,是一塊做工精良的流蘇木,刻著一個“陳”字。流蘇木不算名貴,但用此木做尋常令牌肯定不是尋常人家。那“陳”字,江旭定睛一看,偏旁部首的位置比中線略高,左右兩點中,右邊比左邊拉得更長——

他再次展開信,細細比對。

“嗬,”他看看信,再看看令牌。都中還有哪個“陳”家?江旭恥笑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被人兩頭捉弄,還是笑陳家狂妄,“拙劣。”

“陳家?”

“被耍了。”好笑極了,自詡英明的陳家父子被耍了,真是天大的笑話。江旭忍不住笑出聲來,一封信,一枚令牌,他越看越想猜測將陳家耍得團團轉的人會是誰。

一封故作聰明的匿名信,一場潦草表演的刺殺。難怪不拚死殺掉他這個目標,難怪毫不猶豫地撤退保住全員。

這場刺殺,實在是一場精心謀劃的演出。不想讓江旭知道送信的是誰,又要讓江旭從刺殺掉下的令牌得到蛛絲馬跡,是料定他能聯想出來?還是不小心為之?

他更傾向於前者。斷了手倉皇逃竄的刺客還不忘隱去血跡,怎麼會犯掉落令牌這樣的低級錯誤。

陳家托人做事,卻信錯了人。

那人是要他猜陳家到底要讓他領這封信的情,還是要他結這場刺殺的仇。哪一種都可能,畢竟都中的陳氏父子,與他一樣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家夥。

本來明明白白建交或結仇的關係,來一出混淆視聽,讓他猜忌陳家,無論對哪種情況來講,都不利於他。

“告訴變竹,讓他直接去尚都。”

被乘間抵隙的幕後人逗笑的江旭,一邊期待將在尚都攪起的風雲,一邊眼露凶光,思考該怎樣處置這位膽大包天、意圖將他也戲耍一番的人才。

他改主意了。他的牌,隻露一張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