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子楊文傑和次子楊文淩已經等候多時。

事情的來龍去脈兩人從下人口中明白了八九分，對於這個不成器的三弟楊文梵，二人深知他的脾性，楊青武千叮嚀萬囑咐的，他絕不敢違反。

兄弟兩人已就此事討論了一會兒，聽到楊青武的腳步聲趕忙起身行禮。

“父親。”

“坐下吧。”

這兩個兒子，一個隨他從商，一個應試入仕。從商的楊文淩圓滑老練，和他一樣是隻笑麵虎；從政的楊文傑因著身份官職不高。雖隻是三品翰林學士，卻也因為身份，同僚不敢怠慢。

“三弟可有大礙？”

楊文傑最疼這個弟弟。聽說楊文梵觸怒了陳烊被打得昏迷不醒，差點衝昏頭腦去敲登聞鼓求聖上裁斷。

“人已經醒了，沒骨氣的家夥，活活嚇暈的。”

責備的話說得不留情麵，語氣裡的嗔怪讓楊文傑楊文淩兩人相視一笑，知曉這不過是楊青武的表麵功夫。

“梵兒醒來卻不記得他去過榮梨樓。你們可認識一個叫‘劉斌’的？”

“此人和我打過交道。”

楊文傑思索片刻，想起來說。

“如今大家都在皇子間站隊，我原想觀望觀望，奈何大皇子和三皇子逼得緊，非要給個態度。先前幫過一個同事的忙，他讓我小心三皇子那邊的探子，也叫‘劉斌’。我背後是楊家，兩邊都想拉攏。父親，看來此事和奪嫡脫不了乾係。”

“三皇子的人？”

“在三弟身上下手，從結果來看，似乎是要搞臭我們和陳家的關係，”楊文淩分析到，“可楊家與陳家交往甚少，這樣做對三皇子又有何益處呢？”

“楊家有錢，陳家有權。三皇子不想著把錢權一起圈住反倒要讓兩方結仇。除非……”

楊文傑靈光一閃，站起來麵向楊青武，告訴他自己的猜測。

“兩家有人不支持三皇子。我的想法三皇子還不知道，那麼，一定是陳家沒選擇三皇子。大皇子和三皇子呼聲最高，陳家選大皇子的可能性最大，再不濟也是四皇子。如果兩家交惡，至少三皇子的競爭對手不會一家獨大。”

“或者，知曉三弟是父親心尖尖上的兒子，借陳家的手打楊家的人，兩家互相打壓，他便能漁翁得利！”

“那我偏不隨他的意。”

向來是他將彆人耍的團團轉，今兒竟然被三皇子這個乳臭未乾的娃娃給耍了。楊青武氣得胡子發抖。真當他老了病了沒氣焰了，隻要他還在楊家坐鎮一天，他楊家就不可能被人當猴子耍。

“明天，備上厚禮去陳家，讓三皇子睜大眼睛看看，我們楊家才不上他的當。”

轉眼，他看向楊文傑。

“老大，你也該成家了，可有看上的姑娘？”

突然跳到談婚論嫁的事上，楊文傑愣了愣，回過神來似乎猜到楊青武想做什麼，毫不猶豫地答:“男婚女嫁是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聽父親的。”

“我的兒子，配陳家嫡女綽綽有餘。隻可惜他陳賢隻有一個孩子，讓你娶陳家旁係的女兒算是委屈了你。”

“兒子不委屈。把人家姑娘拖進這攤水裡，才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話說得堂堂正正，人也跪得筆筆直直。這番話出現在利己的商人世家，難得可貴。

“明日我便替你求門親事，早辦早好，等江爺來了尚都，正好在喜宴上和你們見一見，”這下連怎麼招待江爺都想好了，楊青武把心放到肚子裡，“我給梵兒也物色了李家的姑娘。你們覺得如何？”

都是為楊文梵好，楊文傑楊文淩兄弟倆要是沒意見，去李家提親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楊家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本分人家，可，或許管不住他。”

楊文淩擔心李家人壓不住上房揭瓦的楊文梵，楊文傑倒是有不同看法。

“李員外老實本分，可他老婆是個母夜叉，教出來的閨女和她母親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李家大小姐早早和混世魔王呂世子結了親，給人管得服服帖帖的。彆的姑娘能差嗎，我看還得是我們求著人家嫁進來。”

也是。成家前的呂世子和楊文梵臭味相投，兩人一起搞出的爛攤子兩家人一起收拾，直到呂世子成家，尚都便隻有了楊文梵一個混世魔王。沒想到呂世子娶的是李家姑娘。

“陳烊若是個聰明的，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番話等於白說。陳烊天資聰慧，除了裝糊塗，怎麼會不聰明？

“三弟知道嗎？”

流連榮梨樓，喜歡沈梨那樣兒的楊文梵，若是知道家裡三個親人都給他定下了和李家的親事，肯定會大吵大鬨。楊文傑一想到接下來自己會被楊文梵纏住便頭疼。

“等定下婚約再告訴他也不遲。”

楊青武也怕楊文梵和他鬨，說這話時底氣也略顯不足。看著楊青武的“慫樣兒”，楊文傑和楊文淩知道，等楊文梵真撒潑起來，楊青武鐵定把他推給倆人哄。

想到這裡，兩人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怨懟的神情。

來龍去脈弄清楚了，楊青武累得不行，讓兄弟二人早些休息，自己先一步走了。

“你不是想娶孫家的姑娘嗎？”

剛剛兩人一唱一和，楊文淩沒敢插嘴。等楊青武一錘定音，昂首闊步地走了，他才推推哥哥的手肘。

“怎麼不讓父親把這門親事推給我？”

“正妻還沒進門，你就納了三房小妾。要是父親去陳家給你議親，陳家人怎麼看？”

覺得楊文淩問得很沒腦子，楊文傑戳戳他的腦門兒，沒好氣地回答。

“肯定會覺得咱楊家放著好好的楊大少不說，偏偏拿出你這個花花公子，那不就是輕賤他們家姑娘，弄得兩家仇上加仇。”

“可大哥，你和孫小姐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楊文傑聳聳肩，裝作釋懷地望向星空，嘴角掛笑，睫毛銜著晶瑩的月色，“她配得上比我更好的人，興許是我耽誤了她。”

楊文淩剛要反駁，楊文傑繼續說。

“成大事，必先失去。如果是情愛，痛一痛，舍便舍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楊文傑自嘲地笑笑，看向楊文淩的眼神半是憐憫半是期許，“奪嫡之戰一觸即發，舍掉情愛換楊家長存，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