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歡兒願意。陛下放心,臣這兒子最是乖巧,一定能當好三殿下的伴讀!”謝如斂一把捂住謝歡的嘴,心中暗暗得意自己動作快。

他方才就瞧出臭小子不想被選上伴讀了。

這可是跟三皇子拉進關係的好機會,哪兒能讓給臭小子攪黃。

謝如斂睨了謝歡一眼,示意他安靜些。

謝歡怎麼可能如他所願,他用手瘋狂拍打著謝如斂的手腕,掙紮著要說出自己真實想法,小小的身子迸發出大大的能量,謝如斂差點以為自己手下摁住的不是五歲稚童,而是村裡過年將殺的肥豬。

“唔!!”

謝歡用儘全身力氣撲騰,奈何身子年紀總歸太小,總歸比不過謝如斂。汗都流出來了,謝如斂依舊穩穩的捂住他的嘴,反而給謝歡累的夠嗆。

然而讓人奇怪的是,底下鬨出如此大的動靜,高堂上的景祐帝父子倆卻好像突然瞎了一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

謝歡疲累的伸出手,用看叛徒的眼神死死盯著薛時堰,心中怒吼:

我不願意啊!!!

薛時堰,你答應我的!

我才五歲,你不能騙小孩子,啊喂!

看他掙紮的動作太大,本就不滿薛時堰選擇謝歡做伴讀的杜尚書立刻跳出來,不懷好意道:“陛下,臣看謝侍郎家的小公子,好似並不想做伴讀。想來是年紀還小,不願受規矩管束,謝侍郎一直捂著不讓他說話,是否有些強人所難了?”

“若是謝小公子進宮做了三殿下伴讀,倘若不願讀書而在一旁搗亂,豈不是擾了三殿下讀書。謝侍郎總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讓孩子空受罪,也讓三殿下煩擾。”

杜尚書這話說的難聽,一麵說謝侍郎利欲熏心不顧稚兒意願,一麵又暗諷謝歡入了宮要是惹三殿下不甘心,那可是弄巧成拙了。

意有所指的話說的謝歡眼前一亮,他接連“嗚嗚嗚”了好幾句讚同,就差給禮部尚書豎個大拇指了。

謝如斂看謝歡很是抗拒的模樣,心裡有些猶豫。

是了,府中向來沒有強製教謝歡規矩,萬一謝歡進宮後因不懂規矩而衝撞了三殿下可如何是好?

眼看著謝如斂就要鬆手,高堂上,薛時堰眉目一沉,忽而開口道:“謝歡年紀尚小,正是貪玩的時候,本殿下並不會拘著他。若他實在適應不了宮中生活,屆時我自會派人將他送出宮。”

薛時堰這話說到謝如斂的心坎裡,既然薛時堰退了一步願意給謝歡機會,那麼謝如斂還是想看能不能抓住機會。

嘴邊鬆動的手,瞬間又捂緊了。

謝歡的眼中簡直要噴出火來,磨了磨牙,簡直想要將薛時堰咬下兩口肉來。

“行了。既然堰兒願意,謝歡也沒有異議,那就定了謝歡做堰兒伴讀。三日後,且送進宮來吧。”看夠熱鬨的景祐帝一錘定音,幫了自己兒子一把。

帝王金口玉言,事成定局。

謝如斂按著謝歡,一同躬身,恭敬道:“臣,遵旨。”

杜尚書即便心有不甘,此時也隻能安靜退回原地。

待景祐帝帶著薛時堰走後,長元殿寂靜無聲了片刻,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鬨。

“爹!”謝歡惱怒的揪謝如斂的袖子,“你真要把我送進宮?”

“陛下都開口了,爹總不能抗旨吧。”謝如斂甩了甩手,嚇唬他,“歡兒,這幾日回家我讓嬤嬤好生教教你規矩,免得惹了三殿下不開心,到時候拖你去打板子。到時候天高地遠的,爹可沒法子救你。”

謝歡氣鼓鼓看著他不說話,小嘴死死抿著。

渣爹!

等著吧,要是他哥兒身份被戳穿,等著被治欺君之罪,一家子流放嶺南吧!

“謝侍郎。”

謝歡和謝如斂聞言看去,發現來人身材清瘦,留著快要到胸口處的白胡,多餘眼皮堆積微微遮住本就不大的三角眼,正是譚太師,也是當今皇後的親爹。

“譚太師。”

謝如斂笑嗬嗬的行揖禮。

“謝侍郎好福氣,”譚太師看著謝歡,笑著說,“謝小公子能得三殿下青眼,日後定然前途無量啊。”

“哪裡哪裡,”謝如斂打哈哈道,“小兒不過運氣好,碰巧合了殿下的眼緣罷了。”

他拍了拍謝歡的肩頭,“這孩子向來隻知道吃喝玩樂,指不定進宮過不了幾日殿下就給他扔了出來。”

“嗬,謝侍郎不必自謙,令郎可愛活潑,想來很會討三殿下歡心才是。”

謝如斂自然不敢應是,又寒暄了兩句,譚太師才施施然走了。

譚太師一走,其官員也帶著自家孩子或離開,或來恭賀謝如斂。

折騰了好久,謝歡都困了,耳邊的吵鬨聲逐漸變小,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謝如斂將他抱起。

“歡兒,回去了。”

“唔——”

回到侍郎府後,謝如斂興致很高的叫來了大夫人袁氏還有寧玉淑,宣布了謝歡三日後進宮做伴讀的事。

寧玉淑當場差點暈過去。

袁氏驚訝了一瞬,隨即笑道:“未曾想謝歡還能得三殿下青眼,倒是為謝府爭光了,得賞。”

謝如斂含笑應道:“夫人說得不錯,你且看著辦吧。”

袁氏沒有推辭,說:“我省得。”

勉強應付了幾句,寧玉淑強撐著一口氣,悄悄尋了謝歡問了經過,謝歡如實告知後。

寧玉淑美眸流出兩行淚,她抱著謝歡,哽咽輕語:“我的歡兒可是個哥兒啊,怎能日日與男子待在同一處?而且要是被三殿下發現,咱們豈有活路?”

這可是欺君之罪,寧玉淑心中沒底,驚慌下竟然想直接去找謝如斂坦白,結果被謝歡攔下,好一頓安撫才冷靜下來。

開玩笑,隱瞞性彆可不是鬨著玩兒的,且不說坦白後謝如斂會不會一怒之下將他們母子趕出去,孤兒寡母的能不能在封建社會裡活下來,就說當哥兒以後要嫁人他都受不了。

他拍著小胸脯跟寧玉淑小聲保證,“娘你放心,你在家中等著,三殿下很快就會換伴讀,到時候我就會被送回家?”

寧玉淑雙眼含淚,懷疑道:“你為何如此篤定。”

謝歡早在確認伴讀之事成了定局之後,就已經暗暗做了計劃,他就是要惹得薛時堰厭煩,將他遣送回家。

景祐帝是明君,隻要他惹禍的尺度把握得當,肯定不會出事。

寧玉淑被謝歡一陣忽悠,懵懵懂懂的看著他小嘴吧啦吧啦一陣輸出,連哄帶騙的信了自家年僅五歲的兒子。

結果寧玉淑被忽悠信了,進宮中前一天夜裡謝歡卻做起了噩夢。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啊啊啊!”

一腳踢開蝴蝶穿花繡麵的錦被,謝歡猛的尖叫著坐起身,重重的喘著粗氣,額角冷汗簌簌往下流。

“公子,公子怎麼了?”

睡在外間塌上的丫鬟被驚醒,慌忙點上燭火,來到床前輕輕拍著謝歡的後背。

“小、小杏?”謝歡驚疑不定的問,眼中還有未褪儘的恐懼。

小杏拿絹帕細細的擦著謝歡額角的汗,溫柔回應:“是奴婢,公子彆怕。”

“公子是做噩夢了?”

謝歡盯著小杏看了會兒,緩緩搖了搖腦袋,他問,“什麼時辰了?”

“寅時了。”

“哦,我沒事了,你且再去睡會兒吧。”謝歡揮了揮手,阻止小杏要摸他後背的手。

小杏怔了怔,不放心的問他要不要喝水,被謝歡否決後,打發出去了。

謝歡縮進錦被中,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他想起方才夢裡場景。

他與薛時堰處成了好哥們兒,結果因為一時大意,與薛時堰一同搓澡,被發現了後腰的孕痣。

薛時堰奶酷的小臉瞬間猙獰,聲音也變得尖利刺耳,嚷著要讓景祐帝殺了他,要把謝家抄家流放。

猙獰的臉逐步朝著謝歡逼近,空無一物的頭頂忽然落下一把黑色鍘刀,上頭還留著血跡,轉過身是謝如斂失望的臉和寧玉淑煞白冰冷的屍體。

駭得謝歡幾乎是立馬驚醒過來。

沒事的、沒事的。

謝歡心有餘悸拍著胸口安慰自己,他會早早出宮,也會好好掩藏自己身份。

夢裡的事一定不會發生。

第二日寅時正,天還未亮,馬車停在謝府外頭。

謝如斂牽著謝歡的手,袁氏、寧玉淑,還有袁氏的孩子,謝歡的大姐謝柔,三哥謝蘇也站在謝府大門送他。

袁氏:“進宮後,小心謹慎著些,彆給家中惹禍。若是缺了什麼,下次回來隻管說。”

“是,母親。”謝歡乖巧點頭。

老實說,雖然她娘總說袁氏不好,謝歡與她也並不親近,但袁氏對他還算不錯,平日裡得了好東西,除了自家兒女外,謝歡幾個庶子庶女也有一份。

謝柔比謝歡大了十歲,她上前摸了摸謝歡的圓腦袋,溫柔道:“進了宮彆怕,要是被為難了,回來跟大姐說。”

謝蘇今年十二歲,個子在哥兒中算高,比起養在閨中學繡花寫字的哥兒,他更喜歡舞槍弄棒,性子也活潑些。

他朝著謝歡揚起下巴,帶著幾分桀驁道:“待你下次回來,三哥教你功夫,要是受了欺負你就打回去。”

“打什麼打!打誰,打三殿下嗎?你腦子長來擺著好看的嗎?”袁氏一巴掌拍在謝蘇頭上,怒斥道:“沒個哥兒樣,我看你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謝蘇:……

他捂著頭,默默換了個地方站。

謝歡見謝蘇的吃癟樣,差點沒笑出聲。

他這個三哥真的很有意思。

“歡兒,”寧玉淑眼中含著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句,“娘在家中等你。”

謝歡拉過寧玉淑的手,重重點頭:“兒明白。”

“不過是去宮裡讀個書,你們怎麼一個個說的像是生離死彆一樣?”謝如斂無語的拉過謝歡,不懂這莫名濃重的氛圍是怎麼回事,他將裹著厚衣的小團子抱起扔進車廂裡,“行了,每月還有三日旬假,少不了回來的時候。”

“我們走了。”

謝如斂踩著腳凳進了車廂,馬車一抽鞭子,車軲轆緩緩滾動。

“你們等我啊——”謝歡扯著嗓子,從車窗裡伸出小腦袋,揮了揮手,但是很快又被他爹給抓了回去。

留在原地的四人:……

“噗,”謝蘇沒忍住捂著肚子,大笑出聲:“哈哈哈。”

“咚”

又是一巴掌拍在頭上,袁氏怒目瞪著他,手指扯著他的耳朵,嗬道:“誰教你這樣笑的!”

謝蘇被袁氏扯著耳朵進了謝府,謝柔捏著帕子放在嘴邊無聲笑了笑,她朝著寧玉淑溫柔,道:“二姨娘,該進去了。天冷,彆著涼了。”

“唉。”寧玉淑收回目光,跟著謝柔一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