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1 / 1)

那邊彤城煜拉過三皇子彤城昭:“季娘娘去祭拜過了嗎?”

彤城昭點頭。三皇子生母季妃故去的早,彤城昭每年無論身在何處,始終都會在其祭日前趕回京城。

彤城煜又道:“這趟既回來了,便多待幾日。去年你豫王兄那一仗打得漂亮啊,槐染少說幾年爬不起來,西北邊關想必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多謝皇兄好意,”彤城昭忍住笑,假裝道:“那可不行。”

彤城煜疑惑看著彤城昭。

彤城昭笑道:“你問父皇他可答應?”

太子也掌不住笑了,點點頭,“我知道,無妨,父皇如今偃武修文,你去邊關吃再多苦頭,也討不到好,為兄以為,你不如留下來,改日我給你找點事做。”

三皇子一揖道:“那可就全仰仗皇兄了。”

這時二皇子彤城璟湊上前來,話語半酸, “是啊,如今父皇已把目光轉向文事,國子監可是當下熾手可熱的香餑餑,喏,有人捷足先登了。”

說著衝不遠處的豫王揚了揚下頜。

彤城昭正欲還話回去,另一位手握重兵的駙馬爺到場了。駙馬娶得的是嘉和帝同胞幼妹。據聞這位駙馬在外還有個“懼內”的名頭,每日除了軍務,便是在府中變著花樣的哄公主。不過嘉和帝倒是對其十分看重。

馬球場沈昀之前來過,那回陪玩者皆是些東宮近侍,沒這麼大陣仗。沈昀環顧四周,這回太子是把當朝手握兵權的都請了過來了。

彤城澈球技出色李玄亮早有耳聞,隻是甚少見他亮相,此次原本想占個便宜。

奈何第一場並未如他所願,太子倒是把沈昀分至了他這一隊。

沈昀雖來過,也隻是專管鼓掌喝彩的,加上從未玩過這種馬球戲,心裡露怯,果不其然,甫一上場腿便擦傷了。

這頭剛至涼棚歇整,便聽到遠處震天響的鑼鼓聲——豫王隊一直在進球。

中場休息李玄亮滿頭大汗往沈昀邊上的空凳上一歪,喘著粗氣,“今日豫王的球太猛了,如此下去我們毫無勝算了。”

沈昀麵容沉靜,道:“那下一場請太子殿下將你分與他一隊。”

李玄亮搖頭,瞪大雙眼,“你這點眼力見還沒有麼?今日太子爺把豫王安置到了裴鴻那邊,擺明了是為捧他,我們就是來當綠葉的。”

沈昀寬慰道:“沒事,你日後少去逛園子,我陪你去練練球技,再回來殺他個抽手不及。”

李玄亮笑了起來。

李玄亮這廂正與沈昀牢騷著,豫王走了過來,“沈大人怎麼一登場就不見人影了?”

沈昀尷尷一笑,拱手道:“讓王爺見笑了。上回與李兄他們蹴鞠,險些要了半條小命。”

李玄亮道:“與我們不一樣,沈賢弟是讀書人,風吹吹就跑了的身板,他方才上場已經傷著了。”

“受傷了?”豫王上下打量著沈昀,他腿上的褻褲已鬆鬆卷了上去,隻餘一層外袍罩著。

“小擦傷。”沈昀道。

彤城澈“嗯”了聲,轉首對李玄亮道:“你來替他,我們再戰一局。”

李玄亮被豫王推著又上場了。

毫無意外,仍是裴鴻隊獲勝。

李玄亮是徹底蔫了,歸來一屁股坐倒在看台上,以袖拭汗, “今日忒憋屈了,改日我做東,去西郊馬場,勢必去去今日的晦氣。”

沈昀將放涼的茶水遞給他,道:“也好,今日的場子既不在我們,贏了反而不給太子麵子。”

李玄亮猛一口灌了下去,似是喃喃自語,“不過今日我感覺逸清兄也有點怪怪的,好像殺紅了眼一樣。反正下一場我是不上了。”

沈昀道:“不太好吧?既然來了,不能掃了太子殿下的興致,倘若不行你歇著,我上吧。” 反正結果都一樣。

李玄亮正猶豫不決,忽聽到說彤城澈要休戰,瞬時間興致又高昂了起來。

一直在看台觀瞻的太子彤城煜忽站起身來,搓著手,“看你們如此儘興,孤也按捺不住了。”

二皇子彤城璟聞聲放下折扇,招呼人來更換行頭,“那本王也上場陪太子殿下吧。”

李玄亮放下空杯,對沈昀使眼色,意思是“等著看好戲吧”,隨後也跟了上去。

沈昀全神貫注於賽場,場上太子跟二皇子賽況膠著,一時勝負難分。

彤城澈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遞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什麼?”沈昀盯著豫王手裡的青綠色瓷瓶。

“你不是傷著了?”

“唔,不礙事,剛才玄亮兄已經問宮裡尋了藥膏,用過了。”

“是軍營裡的藥,試試。” 彤城澈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將藥瓶塞在他手中。

在蓮花峰時,沈昀聽師父談及過,說宮廷的太醫有時是不如軍醫的。

“多謝王爺,真的不用,好東西不必浪費在些許小傷上。”

彤城澈輕輕呼了口氣,玩味笑道:“你該不會還在擔心我會跟你討剩下的畫吧?”

倆人一坐一站,沈昀聞言拽住豫王衣袖,“不是,王爺,上回那事當真還沒完?”

彤城澈也看著沈昀,而後在沈昀不知所以的眼神中,伸手將他攥住的衣角一點一點抽離出來,而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放心!”

沈昀捏著手裡紅木塞口的瓷瓶,這玩意真能安心用嗎?

不遠處三皇子彤城昭早已目睹一切,見豫王走來,瞥了眼沈昀,意味不明地笑開了,“王兄,此人是你們國子監的?”

彤城澈順著彤城昭的目光掃了眼沈昀,說道:“……一小主簿。”

彤城昭埋怨似的說道:“嗬!哎,你說你……在西北時我還替你擔心來著,怕你悶壞了。”

說著又朝沈昀走去,彤城澈一把捏住他的後勃頸將人扳了過來, “打你的球。”

兩人往馬球場走著,彤城昭又問道:“王兄,你這回留京,你說父皇會不會為你安排親事?”

彤城澈聞言徑自往前走,不答話。

彤城昭緊追了兩步,問:“你出聲啊。”

彤城澈駐足,像是聽到今歲開春後頭一個笑話一樣,半晌道:“……想那麼多,我們這種朝不顧夕的……你倒說說,去坑騙哪家姑娘是好?”

彤城澈一哂,目光駐留在萬裡無雲的晴空, “讓姑娘獨守空房的事,本王可做不出來。”

彤城昭聽著訕訕住了口。

看著一場子英氣勃發的年輕人,揮汗如雨,這片刻的光陰叫人忍不住珍惜。沈昀心想若是沒有權力的爭奪,沒有陰風詭雨,他們原本可以過上如此瀟灑暢快的人生。

可惜。

這邊太子和二皇子也對打完一場了,累的氣喘籲籲,在涼棚休息。

太子望著彤城璟滿臉是汗,一口接一口灌著茶,笑道:“二弟你不行啊,怎麼跟那個文弱書生、沈昀似的,日後要多來東宮與我一同練練。”

說著拍拍彤城璟的肩膀。

彤城璟輕輕一笑,“那便多謝太子殿下了。隻是個取樂遊戲而已,倘若為了照顧本王這個做弟弟的,耽誤了皇兄,屆時父皇讓你辦的差事出了紕漏,愚弟我可是十分過意不去。”

駙馬爺聽著說了句,“文也好,武也罷,想來是不分家的,依我看太子爺的意思也就是讓二殿下您寫文章之餘,鬆快鬆快。”

太子這會好似福至心靈,趕緊就坡下驢道:“對,駙馬爺說的對,孤在殿內已設好酒宴,諸位稍作歇息,便與孤同去吧。”

牧安原是二皇子的人。宇文徽私生子案揭發後,便直接讓二皇子丟失了一員大將,麾下的禁軍更是悉數歸於裴鴻了。

沈昀與眾人一同往回走著,悄聲問李玄亮:“早先聽聞太子跟二殿下勢如水火,如今人家手裡僅有的兵權也一無所剩,二皇子會善罷甘休嗎?”

李玄亮大喇喇一揮手,說道:“那便是他們皇家兄弟之間的事了,不與咱們相乾。”

國子監原先隻有歲終一試。沈昀以為太少了,近日觀察下來,監生們對於新的規章,新的教學方法皆已適應良好,沈昀的另一個計劃——月試,打算穩步推進開來。

為了鼓勵監生積極參考,沈昀放出話來,“誰得第一,還有另外的禮物相贈——本人求學時的全部劄記。”

這無疑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獎勵,監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位主簿雖官位不高,但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當今禦筆欽點的一甲第三名,這劄記的分量,可想而知。

遂在一眾監生提筆躍躍欲試中,國子監月試製度,逐步走上了大縉官學的舞台。

燈影重重,京城某酒樓。

沈昀才忙完月試,匆匆上了二樓“地”字號雅間,推開門,李玄亮等人皆已到了。

“監內瑣事纏身,我來晚了。”沈昀說著走至桌案前跪坐下來。

見李玄亮未答話,他仰頭將麵前的一杯酒灌完了,亮出杯底,“小弟自罰。”

真辣!

李玄亮神色不悅,睨他一眼, “沒你的事。”

沈昀打量著李玄亮,左擁右抱的,仍眉頭緊蹙,因笑道:“美酒在手,美人在懷,此情此景,為何還不能讓李兄微微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