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紅淚聽到殷紅梅打算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小梅姑娘,你有所不知,毀諾城通往外麵的暗道確實有,但是方向較為分散。如果你們出去想要偷襲他們的話,回來的時候怕是不好辦,一個不小心怕是容易被他們圍攻。”
她就差說一句隻怕出去就回不來了。
“晚晴已經帶著姑娘們把機關都調整好了,若是有敵來犯,也能抵禦。”
“我明白息大娘的顧慮,不過我提出這個想法,也有自己的考量。”
殷紅梅清了清嗓子。
“他們這夥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如果遇到危險隻會想著自己,所以我帶了毒,我想趁機叫他們中毒,若是有殺雞儆猴能給他們看看效果的最好,這樣剩下的人也不會阻攔。”
“我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但是畢竟是我們把危險帶來毀諾城的,如果有能夠不破城就解除困境的法子,我也想嘗試一下。”
殷紅梅說得真誠,息紅淚見勸阻不過,隻得道:“不知小梅姑娘打算用什麼毒來震懾他們?一般的毒怕是起不了效果。”
“息大娘有沒有聽說過好夢銷魂惹人醉?”
殷紅梅眨眨眼。
“溫家的用毒高手溫夢如何沒聽說過?”息紅淚失笑。
“當年多名好手一並圍攻溫夢,結果都中了毒,其中一人當場自殺,臉上還掛著笑容,其他幾人被嚇得魂飛魄散,當場逃跑。他們的屍體後續也被發現,都散發著一種果酒香氣。不知這傳聞是否是真,不過就算是假的也瘮人得緊。溫夢用毒之詭譎奇特在溫家老字號中也是出了名的……等等,莫非你的意思是?”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殷紅梅笑道:“好夢銷魂,不知道顧公子和黃大人能否承受得起這份醉意。”
“若你有這種毒傍身,他們確實該怕。”息紅淚點頭。
雷騰和雷炮對視一眼,二人若有所思。
即使有這種奇詭的毒在,殷紅梅的計劃也很冒險,相當於是主動出門去挑釁他們。隻不過是回來的時候能夠叫他們投鼠忌器,主動讓出道路來。
但是話說回來,江湖兒女,誰不是意氣風發仗劍縱馬,若是顧忌生死得失而不願去冒險的話,也不必出來闖蕩江湖了。
“我叫姑娘們盯著索橋,屆時你們便往索橋這邊撤,自會有人接應你們。”
“那就拜托大娘了。”
兩邊說好,彼此都不是磨嘰的人,息紅淚直接帶他們過去,殷紅梅等人從暗道進去,出來時便見樹叢豐茂,百草橫生。
殷紅梅看了眼係統地圖,指揮大家往靠近黃金麟等人的方向走。
雷遠看還沒到,低聲道:“小梅,你什麼時候又認識的溫夢?”
他們對毒沒有異議,雷卷跟溫家的溫文也是多年的好友,溫文甚至願意提供能藏在簪子裡的毒,可見他們二人私交甚篤,雷卷連這些養小孩的瑣事都會與他提到。
他們也相信殷紅梅手中的毒是好夢銷魂惹人醉,殷紅梅沒必要說謊,她也有這個能耐辨認真假。
但溫夢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人因不願與蔡黨為伍,用自己的毒替他們殺人而被迫離家,就江湖道義而言算是個硬骨頭。可其人用毒之詭譎,為人之古怪也是出了名的。
小梅這段時間究竟跑哪裡去了,居然還跟溫夢搭上了關係?
“就前不久認識的,人有些憤世嫉俗,不過其他還不錯。”殷紅梅敷衍道。
她總不能說其實他們根本沒見過麵吧。
好在不需要殷紅梅再多動腦筋去敷衍幾句,他們就已經要接近黃金麟等人的營地。
殷紅梅做了手勢,與雷炮等人達成默契,隨後她先一步繼續接近敵方營地。
她足尖一點,便輕巧上了樹,遠看如樹林枝椏間盛放的花。紅衣烈烈,卻與綠樹再契合不過。她從高處往營地望去,文張並不在此。
目前劉獨峰應是沒來,他若來了的話,必然是坐著滑竿的。傳聞劉捕神年幼時遭罪,不得不在豬圈裡躲過一段時日,後來他的潔癖就尤為嚴重,連走路時沾染在衣角和鞋上的灰塵他都厭惡。
殺人的時候濺在武器上的血也一樣。所以劉獨峰有好幾把劍,戰鬥殺人時,他殺一人,便換一把劍。換下來的劍由他的隨從拿著擦拭,擦乾淨了再給他用。
營地裡現在顯然沒有坐著滑竿的人,那麼黃金麟就是官職最高的人。他雖是武官出身,行事打扮也一副武將模樣,但能得傅宗書賞識、做到這個位置的都不是好惹的主。
黃金麟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謀手段殘忍,武功也好,文采也高。
他先前帶著官兵來,本來是想要爭功奪利,以為馬到成功的,結果沒想到顧惜朝帶人起先雖是圍住了戚少商,卻叫小雷門的人擾了局,黃金麟等人不得不一路上都追在戚少商後頭跑。
這還好是現在沒有汽車的存在,若是有了,這位敉亂總指揮黃大人怕還得吃上一路的尾氣。
他奉旨剿匪,結果連戚少商的腦袋都沒見到,這開局不利,他心氣自然不順。
可瞧著顧惜朝鼻梁包著白布那副滑稽的模樣,他心中也不得不對戚少商一行人生出忌憚。
小雷門雷卷的加入並非不可預料到的事情,文張早先一步落了子,安插了人手,這是黃金麟知道的。
可從顧惜朝等人口中得知,福慧雙修並未起到什麼用處,反而被雷卷的妹子識破,倒叫他們的死給那雷家大小姐添了聲勢。
殷紅梅年輕漂亮,可在被她一指打斷鼻梁骨的顧惜朝眼中即使有那張俏麗麵容,也難掩她的可惡之處。
顧惜朝當然是動過心思的,他七年前便玷汙了禮部邢大人的女兒,卻因是傅宗書義子而逍遙法外,後為了貪功冒領,出類拔萃,做的壞事也不少。
見了漂亮姑娘,他自然是驚豔的。
但隻是很短的一瞬,因為很快他的鼻梁骨就遭到了報應,紮入皮肉的痛楚足以讓他抹去這點驚豔,後麵雷卷狠狠踹過來的那一腳更是令他腹部作痛許久。
是以他在跟黃金麟說事情發展的時候半點沒提到她的容貌,隻說了她是如何攪局的。
顧惜朝望著毀諾誠,憋了一肚子火的他心中冷笑,隻等劉獨峰一來,城便可破,到時候看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
他這麼想著,不經意抬頭環顧四周,卻望見了一抹令人刻骨銘心的紅色。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是誰,鼻子周圍已經隱隱作痛。
“敵襲!”
雷家武功以雷為名,也名符其實,有雷霆萬鈞之力,也有雷光之聲勢。殷紅梅從樹上跳下來,有電光火石之速,紅衣烈烈隨風起舞。
她下來之後第一腳踹的就是顧惜朝,直接照著臉踢,半點都沒有收著力道。
羅漢果很擅長這種突襲。他的輕功很好,發力的時候腰和腿的配合也很巧妙,用最快的速度施展出最強勁的力度。
移動時輕靈飄渺,比一片葉子還輕,出招時則快準狠,沒有絲毫多餘動作的同時力道還足,一看就是從生與死之間淬煉出來的殺人心得。
殷紅梅有學有樣,從樹上躍下來時一腳收縮,身體向側傾斜,擰腰送胯,另一條腿伸展開來,腳麵惡狠狠地與顧惜朝的臉發生接觸,動作又快又淩厲,好似劍一般鋒利。
顧惜朝來不及反應,被一腳踢飛,連撞了好幾個人才停下。即使停下他也暫時無法加入戰場,因為他的頸椎骨疼得要死,跟快斷了也沒差。
黃金麟沒聾也沒瞎,顧惜朝那一嗓子叫周圍大多數人都聽到了。隻是黃金麟想不通,殷紅梅究竟是哪裡膽子來進行這有來無回的突襲的?
想不通便不想了,冷呼兒和鮮於仇都不是長於計謀的人。他們更擅長的是武功,二人都是常山九幽神君的徒弟,隻不過冷呼兒的姐姐是傅宗書傅相的小妾之一,所以冷呼兒在傅相麵前更得臉些。
鮮於仇有一個跟神宗年間被司馬光稱為“天下轉運使之模範”的鮮於侁一樣的姓。
不過顯然他是大大比不得恪守職責作風君子的鮮於侁的,鮮於仇與他的關係大概就跟文張和文彥博的關係一樣,八竿子打不著一個,說有關係都臟了人家的墓碑。
比起鮮於仇,冷呼兒更年輕氣盛些,聽聞有敵來襲,他自一馬當先衝了上去。畢竟不光是顧惜朝那小子先前憋了一肚子火氣,好強孤傲的冷呼兒肚子裡的氣也不少。
他被稱為神鴉將軍,有披風滑翔神技,紅翼一展,便滑向殷紅梅,手中長戟直直刺來!
殷紅梅側身閃躲,單刃戟擦過她的衣袖,與此同時,她運起霹靂雷電神功,手中雷勁運轉,卻非拳狀,也非一指,而是側掌,從冷呼兒的角度看去似劍鋒一般。
劍鋒!不錯,正是劍氣!
少女躲過冷呼兒的長戟,化掌為劍,一道鋒利劍氣直朝冷呼兒脖頸處盔甲不曾包裹的地方襲來。
冷呼兒大驚的同時連忙躲過,躲的動作跌跌撞撞的,像隻迷了方向的烏鴉。
劍氣?怎麼會是劍氣!難道這不是小雷門的人而是毀諾城的好手?可那雷電神功瞧著也不是假貨。小雷門不是封刀掛劍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冷呼兒驚疑不定。
他心中一猶豫,手上的動作就出了破綻。
殷紅梅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黃金麟一邊在心中暗罵冷呼兒,一邊上步擋了上來,劍氣與黃金麟身上的盔甲相撞,發出金石碰撞的清脆聲響。
沒辦法,他上前救冷呼兒的理由跟冷呼兒雖比不上鮮於仇,卻與鮮於仇齊名的理由是一樣的。冷呼兒算傅宗書傅相的小舅子,他要是死在這裡,傅宗書問罪下來,黃金麟也難辭其咎。
電光火石之間,雷騰和雷炮已對上了駱駝將軍鮮於仇。雷遠則對上了連雲三亂。
黃金麟冷冷望著麵前甫一露麵就廢掉顧惜朝的紅衣少女,嘴角勾起一絲沒有溫度的笑意。
“看來雷大小姐和雷家三虎將是打算把命送到這裡,留給我做功績了?”
不錯,見了殷紅梅動手時的模樣,黃金麟哪裡還有不明白的。他自然對上了殷紅梅的身份。
“黃大人足智多謀,不過我也不是想要尋死的人。”
殷紅梅笑吟吟道:“不過是想要趁著劉獨峰劉大人和文張文大人未來之前,打黃大人一個措手不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