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缺德,但不多(1 / 1)

明秋陽的傷勢比較重,機械人圍著他轉了幾圈後,拿出了一瓶牛奶遞過去,機械音一卡一卡的說:“死前多喝點,以後就沒得喝了。”

藺言低頭看了眼,“可是這個過期了。”

“沒事,反正這位犯人馬上也要過期了。”機械人說完操控著腳底的輪胎滑到椅子邊坐下。

機械臂收了起來,短短幾秒,兩米高的機械人就縮成了一個正正方方的鐵盒子。

“嘀,進入休眠模式。”

藺言偏過臉小聲對傑森說:“它睡著了,明秋陽怎麼辦,放著等死嗎?”

傑森被他帶的也刻意壓低了聲音:“我看他挺精神的,能走能跑,死不了。”

“那他不過期,還能喝過期牛奶嗎?”藺言又問。

這次不等傑森回答,明秋陽先開口了:“我不愛喝牛奶。”

話落,他將牛奶放回櫃子上,從下麵的金屬箱子裡翻出了酒精和紗布,自己給自己包紮了起來。

酒精融掉了外麵凝固的血疤,內裡的傷口顯露出來,痛楚像遊蛇般在皮下穿梭,咬出一個個血窟窿似的疼。

明秋陽不適的低下頭緩了幾秒,待痛意麻痹,才用紗布圍著腦袋一圈圈的纏起來。

藺言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彎下腰問:“你還會這個啊?”

“熟能生巧。”酷哥就是酷哥,不按一下不開口。

“那你能把門外那具屍體的頭縫上嗎?給他留個全屍。”

明秋陽動作一頓,視線緩緩移到被藺言豎著靠在門沿上,沒了半個腦袋的男人,又看了眼笑的燦爛的藺言。

最終,酷哥憋出了一句:“…我試試吧。”

傑森實在看不懂了,藺言這是在警告克裡斯曼?

那可是霍華德家族的人……藺言究竟是什麼來頭,連霍華德都不放在眼裡。

裡德躺在手術台上,吐出手套,砸吧砸吧嘴問:“那個,長官,他不喝牛奶能給我嗎?我嘴裡一股血腥味,難受的慌。”

藺言不讚同的說:“過期了,會拉肚子的。”

“沒事,不就是過期幾天嗎?我當年在邊緣星球討生活的時候什麼東西沒吃過。”

裡德又開始興奮了,滔滔不絕的講起了自己的輝煌過往。

藺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說:“過期六年了也沒關係嗎?”

六年?!

裡德瞬間失了聲,他自己總共也沒活幾個六年。

想必小小的牛奶瓶裡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而繁榮的生態係統了。

沒得到回答,藺言又問了一遍:“你還喝嗎?”

落在外人眼裡,這就成了赤裸裸的嘲弄。

裡德搖搖頭,識趣的說:“不喝了,不喝了。”

他不喝,這牛奶也不能一直放在醫務室,免得被哪個傷到神誌不清的犯人誤食了。

藺言想了想,從桌上拿了隻筆,在牛奶瓶上寫了幾個字:留給死人。

【夏娃:為什麼不扔掉?】

【藺言:早晚會有快過期的人需要它。】

包紮好傷口後,明秋陽從金屬箱裡翻出了不少東西,藺言像個勤勞的小蜜蜂圍著他轉了兩圈。

“這些你都會用嗎?”

“嗯。”明秋陽割了舌頭也能照常生活。

【藺言:我就知道這裡人才濟濟,果然沒來錯。】

【夏娃:希望你接下來三個月依然這麼樂觀。】

以夏娃的經驗,沒有哪個實習生出校前不是朝氣蓬勃,也沒有哪個實習生回來時不是頂著濃重黑眼圈哭天喊地。

【夏娃:彆忘了你的第一個任務,讓前輩對你刮目相看。】

【藺言:得分標準是什麼?】

【夏娃:讓任意一名前輩說出:你小子有種。或其他類似話語即可。】

啊?

這真的是刮目相看的時候會說的台詞嗎?

藺言晃晃腦袋,深刻的意識到中央星和其他星球之間的文化差異。

在裡德打哈欠、傑森刷終端、藺言和人工智能聊天的時候,明秋陽已經拿著針線走到門外了。

他不嫌臟,將外套一脫,直接盤腿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的乾起了活。

看明秋陽做針線活有一種看大象用牙簽剔牙的美,藺言見狀也蹲到屍體旁,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你是因為犯了什麼罪進來的?”

“詐-騙-團夥問我要不要跟他們乾,十年賺兩萬,我去了,他們想嘎我腰子,然後被我嘎了,他們老大覺得我嘎得更熟練,問我要不要去總部嘎,十年賺五萬,我去了,總部被執法隊一鍋端了。”

等會兒。

不認識嘎字了。

難得明秋陽說這麼多,藺言追問道:“你們老大也進來了嗎?”

“在S區。”

藺言的好奇心更濃了,他蹲著累,給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坐下,雙手托腮問:“你們老大很厲害嗎?”

明秋陽又“嗯”了一聲。

傑森耳朵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提醒道:“小孩兒,彆問了,S區沒一個好東西,你儘量彆跟他們接觸,實習完就趕緊走。”

藺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前輩,你很怕他們嗎?”

傑森沒回答,拿起手邊的藥劑看了眼,順手揣進兜裡,這才慢悠悠的說:“怕不怕不重要,主要是他們冷不丁給你來一下,躲都躲不開。”

明秋陽也無聲的點點頭。

藺言垂眸看向屍體脖頸處的淤青,力量足夠強的人恐怕能把喉骨直接折斷,但這人明顯是窒息而死,要麼是凶手故意折磨他,要麼就是凶手沒辦法快速解決他。

“不是霍華德動的手…”少年輕聲說。

至少,應該不是他親自掐的。

待明秋陽縫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他拖著男人的屍體回到A區,而藺言和傑森則要去審訊室處理牧聞。

藺言看著男人的背影,戳了戳傑森的手臂問:“他不會亂跑嗎?”

“不會。”

傑森雙手叉腰,無所謂的說:“就這破地方能跑哪去。”

真好,藺言想,還是這樣的犯人比較省心。

A區牢房

克裡斯曼·霍華德抓了抓頭發,不耐煩的問:“你們說話能不能有點條理?”

“老大,我們沒胡說啊,那個新來的獄警直接把屍體拖進B區了。”

克裡斯曼揪住犯人的衣領將他向上一提,對著犯人的臉吐了口煙圈,不以為意的問:“然後呢,他要一具屍體有什麼用?

犯人小腿肚打起了顫,搖了搖頭說不出話。

克裡斯曼反手將男人扔了出去,罵道:“讓你們嚇個人都做不到,沒用的東西。”

那犯人在地上滾了兩圈,正好撞上了明秋陽的腿。

他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舉起手打了個招呼:“喲,你回來啦。”

明秋陽視若無睹,從犯人頭上跨了過去,手裡拖著的屍體也在犯人身上走了一遭,糊了他一身的血。

克裡斯曼挑眉,撥了撥卷曲的金發從床上站起來,“怎麼隻有你回來了,牧聞呢?”

“不知道。”

將屍體往前一扔,明秋陽麵無表情的說:“這是新長官讓我交給你的。”

明秋陽的少言寡語在整個A區都是人儘皆知,他丟完屍體徑直進了牢房,側身躺下,閉目養神。

沒了牧聞,A區清靜了不少。

克裡斯曼垂下眸子,視線掃過男人臉上的縫合線,咧開唇笑了聲:“下馬威?”

周圍的幾名犯人圍過來撥弄了兩下,表情微妙的收回手。

針腳嚴密,可見縫線者沒有絲毫手抖,動作熟練且心理素質極強。

新獄警究竟是什麼來頭,人都死了還要被他拿來當工具,這性格當什麼獄警,直接找個牢房自己住進去算了。

“我怎麼覺得看著怪滲人的,”一名犯人打了個噴嚏,眯著眼問:“他活著的時候長得有這麼嚇人嗎?”

“沒有吧…”

克裡斯曼從來不去記手下的臉,他們活著的時候在他麵前不敢抬頭,死了更是如此。

用鞋尖挑開男人的頭發,克裡斯曼嗤笑了起來:“手藝不錯,不是學過醫就是犯罪經驗豐富的。”

“那肯定是學醫吧,”犯人撓了撓後頸說:“桑德拉招人總不至於去彆家監獄招。”

克裡斯曼卻不這麼認為。

金發男人扯了扯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紋身,“你們剛剛說,他看起來多大來著?”

先前負責拋屍的犯人麻溜的從地上爬起來,露出諂媚的笑容:“十八九歲,年紀不大,應該是剛從學校出來。”

“學醫的不會那麼早出來,”克裡斯曼語氣堅定的說:“我們的新長官恐怕是個隱秘罪犯。”

玩味的笑起來,克裡斯曼又道:“桑德拉的人還不知道這回事吧。”

“那牧聞恐怕凶多吉少了,”說這話的男人幸災樂禍的笑起來:“明天我們能看到牧聞的屍體嗎?”

審訊室內

“喂,有人嗎?有沒有人啊!”牧聞仰著腦袋靠在椅背上,拖長了語調喊道:“有沒有人來給我解一下手銬,人有三急,我現在真的急。”

煎熬的又等了一段時間,牧聞打了個哈欠,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掐著嗓子說:“有人嗎?我是外婆啊,小紅帽,開開門吧。”

變成狼就不會急了嗎?

會的。

幾秒後,男人的聲音又變得低沉了許多,中氣十足:“狼外婆已經死了,現在登場的是手握獵槍的獵人,他將會打穿手銬和門鎖!”

“你還挺會自娛自樂的。”傑森推開門嘲笑道。

看到救星似的,牧聞嬉皮笑臉的說:“傑森長官,能放開我了嗎?我已經深刻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絕對不會再尋釁滋事了。”

“真的嗎?”

這話不是傑森問的,是緊跟著進來的藺言。

牧聞眼皮抽了一下,笑容收了大半:“長官,這麼晚了您還沒睡啊。”

他敏銳的發覺了藺言的右手沒戴手套,但牧聞沒問,隻一個勁的耍寶。

扭頭看向傑森,牧聞板起了臉:“傑森長官,您怎麼能讓長官和您一起熬夜呢,我們長官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耽誤不得!”

傑森和牧聞挺熟,習慣了他時不時開玩笑,隻不輕不重的哼了聲:“怎麼不笑了?”

你說呢?

牧聞扭過腦袋,繼續和天花板深情對望。

藺言也偏過頭,小小的打了個哈欠,湖藍的眸於是蒙上了淡淡的霧氣。

“你困了嗎?”傑森問。

“嗯。”

藺言搓了搓臉頰肉,悶聲悶氣的說:“在星艦上沒能睡著。”

白皙的臉都被少年搓得發紅,即使如此也驅不散在腦袋上盤旋的烏雲。

作為前輩,傑森還是有一點照顧後輩的意識的,他接過藺言手中的電棍放到一邊,替他壓了壓帽簷。

“我送牧聞回A區,你先去宿舍吧,你的房間是601。”

不用加班,還有這種好事?

藺言眨巴眨巴眼睛,藍眸中迸射出驚喜的神采,他飛快的給了傑森一個抱抱:“前輩,你人真好。”

蓬鬆的金棕發被風吹起,少年像一隻炸毛的小獅子般撞進了傑森的懷裡,溫暖而熱烈。

雙臂從男人的肋下穿了過去,合攏,短短幾秒,觸之即分。

“前輩晚安!明天見!”

困得快睜不開眼的少年像是抓不住的海風般快速退開,轉身啪嗒啪嗒的跑遠了,光是背影都看得出他有多麼雀躍。

傑森還愣在原地,他呆滯的摸了摸自己被發絲蹭到的下巴。

“我靠。”

牧聞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他被人盜號了?”

對著他重拳出擊,對傑森就狂發好人卡,這對嗎?

傑森回過神,斜了男人一眼:“你自己嘴賤,活該。”

獄警的宿舍位於整個桑德拉監獄的最西邊,藺言跟著夏娃的導航順利抵達,然後他就犯了難。

宿舍大門是指紋解鎖,但是藺言剛來第一天,指紋還沒錄入係統,簡而言之,他進不去。

隔著門,藺言和裡麵的機械宿管大眼瞪小眼。

少年靦腆的笑了下:“能請你開一下門嗎?”

機械宿管歪了歪腦袋,燈泡似的大眼睛中射出一道藍光,將藺言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道:“不在庫中。”

確定藺言不是罪犯,機械人不再理他。

壞了。

不會要他在門口打地鋪直到傑森回來吧?

【夏娃:第二個任務,找到一位願意幫你開門的前輩,希望你的人際關係評分不要太低。】

藺言傻了眼,他抬起頭看了眼高大的建築物,陷入了沉思。

【藺言:你不會是要我爬窗隨機叫醒一名幸運前輩吧?】

【夏娃:這也是個不錯的計劃。】

哪裡不錯了,打擾人睡覺會被討厭的吧?

藺言繞著宿舍走了一圈,三麵的牆體都是光滑的金屬,人類多半爬不上去。

但是,宿舍邊上有一顆樹。

樹梢伸向一扇窗戶,而這扇窗戶裡還透出了微弱的光亮,簡直就像是鮟鱇魚頭頂的燈籠一樣吸引人。

就決定是你了!

【夏娃:你要爬到樹上,然後跳到窗台上嗎?】

當然不是,這也太考驗彈跳力了,你怎麼能指望一個廢物大學生突然如武神附體大展拳腳啊?

【藺言:我要是吊死在樹下,前輩一定會毫無怨言的為我開門。】

前輩,你也不想以後都睡不好覺吧?

【夏娃:有點缺德。】

【藺言:但我的學分彌補了這一點。】

此時,正在看書的閔盛突然遍體生寒,他左右看了看,屋子裡隻有他一個人,地上的影子卻在亂晃——嗯?

閔盛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上“呲”的刮出刺耳的噪音,他又驚又疑的扭頭看去,隻見窗外的樹枝上似乎掛了個人。

“啪!”

閔盛打開窗戶,眯著眼想要看得更仔細些。

黑暗中,那人輕輕地搖晃著,但樹梢並沒有被壓彎多少弧度。

閔盛打開終端的燈,終於瞧見了掛在樹枝上的東西——一件獄警外套。

“前輩!”

下方傳來了少年的叫聲,閔盛循聲望去,藺言蹦蹦跳跳的對他招手:“前輩,能下來幫我開個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