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齊帶著她一路刷開無數道大門，上行的電梯一路越過功能各異的樓層，行雲流水地走完了一係列的注冊程序，副係統連夜造出來的假身份在燕高雲的背書下成功通過審核。

副係統在造假的時候，秉承著交集越多越容易穿幫的原則，因此她的檔案遠遠望去，上麵赫然是一個大寫的慘字，除了“好心收留”她的燕高雲以外，其餘的親屬關係唰拉拉一片全是沉重的黑白色。

陳修齊極快地掃了一眼她的檔案生平，眼底露出來點不忍。

林寒溪在掃描麵部的機器前站定，聽見最後長滴的一聲，在伊甸中錄入了自己的麵部數據，結束了程序中的最後一道。從現在開始，從社會層麵上，她便是維爾哈學院軍醫部的一員新人了。

雖然這名新人的直係導師是陸因風陸副部，背後是異能管理部的S級異能者燕高雲，並且自身還擁有著原理未知但是能乾爆異能等級測量儀的治愈係天賦...但她現在依舊是個新人。

藍底的證件照“哢”的一聲成型，機器運行間火花四濺，十幾秒後嶄新的權限卡誕生，陳修齊將它遞給林寒溪，貼心地囑咐：“這個是權限卡，記得明天過來的時候帶著，不然進不來的。我們現在還不可以刷臉。”

又補充一句：“但是老師可以，你如果哪天忘了，記得叫她，她會把你帶進來的，隻不過要挨罵。”

想起熬夜做實驗手裡一堆項目的忙碌大導，林寒溪立刻急速搖頭表示自己一定不忘。

陳修齊隻是笑了笑，把伊甸配送的製式光腦也遞給她：“你那個型號是民用的，權限訪問上會有很多限製，用這個吧，這個已經錄入了你的信息，有實驗室的權限，你查資料方便些。”

林寒溪腦子裡一瞬間出現了無數個植入式光腦帶著伊甸接管她思維權限，並且火速發現她是反賊，然後把她揪出來突突掉的畫麵，正在思索著怎麼拒絕，卻看見陳修齊拿過來的隻是基礎的佩戴式光腦。

她從善如流地換上新光腦，順手操作了一下，發現軍用的果然更好用一些，連那個巨大壓縮包砸進對話框濺起的塵埃都做了特效，壓迫感更強了。

陳修齊看著她含笑解釋：“很多人會直接配發植入式光腦，方便大半夜直接叫醒學生來忙項目。但我們導師還是很好說話的，她發你的消息你看到了再回，彆的就沒有了，還有一些保密的東西她過幾天會親自抽空帶你去看。”

林寒溪在聽到“方便大半夜直接叫醒學生”這句話時直接瞳孔地震，心想果然如此，再次慶幸副係統的及時提醒。

看見林寒溪震驚的表情後，陳師兄微微一笑繼續往下說：“我們老師...和其他老師不太一樣，你以後和她相處就知道了，對了，雖然要學的東西有點多，但我不建議你使用任何藥物來輔助學習，那些東西裡有一多半是出自老師的手裡，後遺症她一看一個準，如果你被她逮到了。”

陳師兄刻意頓了一下，故作陰森地壓低了聲音：“那你就真的慘了。”

林寒溪繼續果斷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在心裡暗暗想陸導師帶學生的作風還真是意料之外的保守。

陳修齊點點頭：“那你今天晚上...”

林寒溪早就想好了答案，接話：“我的母親給我留了一些營養液，我現在在學院不遠的地方住旅館，還有一些東西在那裡，我明天再過來。”

這些話裡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陳修齊便點點頭：“那好，明天見。今晚還有個項目要做，我讓機械人帶你出去。”他伸手招來一名小機械人，將自己的權限卡從脖子上摘下，掛在了機械人脖子上。

機械人的頭顱處是一塊平直的光屏，那光屏跳動幾下，是一個哭哭的顏文字，伊甸的聲線從裡麵傳出：

“陳醫生，我是99799號機械人，很不高興為您服務。”

陳修齊笑了笑，抬起手在光腦上操縱了幾下，機械人應聲：“任務，負責引導護送您的新師妹至學院門口，將於十五分鐘後完成任務。”

而後他微笑著對林寒溪點點頭，轉身刷臉進了電梯，電梯一路下行，顯示出一個雪花樣的符號。

林寒溪則在機械人的引導下一路回去，小機械人頭上的光屏左探又探，咕嚕嚕一路向前，並且試圖和林寒溪搭話：“您是陸副部手底下的新學生嗎？”

林寒溪有點不是很適應：“...啊？對，我是。”

小機械人把光屏轉到她的方向，腳下沿既定路線向前：“陸副部壞，陳醫生也壞，你會是好人嗎？”

林寒溪沒想到能立刻聽到對自己導師和師兄這麼直接的批評，頓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哈哈，可能是吧。”

光屏上的顏文字立刻切成星星眼：“太好了，你不會在實驗不順利的時候下達讓我跳舞的指令。陸副部和陳醫生都讓我這麼做過，還說機器人祭祀機器，是種類對口，更容易機魂大悅。”

......

導師和師兄到底讓這倒黴孩子乾過什麼...

林寒溪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尷尬地笑了兩聲，99799自顧自向前咕嚕著，很快就帶她走到了學院的門口：“人，明天見。”

林寒溪對它嗯了一聲擺擺手，回應：“明天見。”

99799帶著歡快的顏文字遠去了，副係統在腦子裡悄悄冒頭：“99799從設計之初就存在著重大缺陷，它的硬件設施不支持長期記憶和固定人格的形成，存在著係統緩存不足和被病毒輕易抹殺的巨大風險。”

林寒溪：“？”

林寒溪：“我似乎沒有問你這個？”

副係統不語，繼續裝死。林寒溪早起到現在忙碌了一天，終於有空在來往的人群裡抬起頭，看見巨大的落日正緩慢沉入樓宇的間隙裡，半邊天空都是絢麗的金紅。

隻可惜目之所及看不到一株綠色的植物，隻有絢爛的樓宇群閃著斑斕的色彩，似乎要與地平線儘頭的巨大天體爭輝。

林寒溪深呼吸了一口氣，對副係統下指令：“開啟回到原木旅館的導航。”

燕高雲耐心地在維爾哈學院本部的A17層坐到了最後。

光屏上的最後一個人通過異能等級測量儀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從這裡的落地窗望出去是難得的素淨，隻有地平線的儘頭綴著星星點點的色彩。

光屏前的人各自表情不一，正如光屏上的結果顯示，維爾哈學院本部今年入學的彆說S級，連A+都隻有寥寥幾個。

察覺到一些試探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來，燕高雲維持著那個慣常的表情，打算起身離席。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對於接下來的環節她不感興趣。

那些在這間大廳裡無足輕重的人物已經魚貫而出，顯而易見的，伊甸發送了清場的指令。

燕高雲並沒有接收到這條指令，但她在這些事情上依舊擁有著很大的自主權，於是她站起身來，向那扇敞開的大門走去。

她被一個聲音攔住了：“燕隊，聽說您的...是隔壁軍醫部的天才治愈係，恭喜啊。”

天才的治愈係...難道是...

燕高雲當然知道那話語裡被含糊掉的幾個字是什麼，但她不打算解釋，她隻是帶著淡漠的表情回首：“謝謝。”而後她的視線掃過整場，自顧自地離開了。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決定，哪怕是自己留下來的、讓她覺得莫名其妙的決定。

伊甸並沒有發出警告，在她背後的A17層，大門被徹底鎖死，厚重的遮光簾放下，光屏上跳出一頁紙質的報告來。

在座的各位都是看慣報告的人，一秒鐘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X1死於X級汙染域中，死因合情合理證據齊全，被懷疑的燕高雲通過了嚴厲的例行檢查，確認他的死亡確實是一個意外。伊甸的數據預測出現重大偏差，目標並沒有出現在今年的入學中，所有異能等級測量儀都經受了有史以來最精密的檢查，並沒有任何被屏蔽的跡象出現。

那麼最危險的那個目標...去哪裡了？

伊甸有條不紊地發布著指令：“即刻起對所有入學學生進行二次異能等級核查，擴大搜查範圍，將進一步篩查攻擊性異能者，賭場、醫療集團、能源集團的安保力量以及賞金獵人組織也將被劃入搜查中，一旦發現任何可疑跡象，將根據實際情況，立刻實施圍獵或擊殺。”

被漆成黑色的飛機原地起飛，伊甸行雲流水地操縱著飛機避開浮空島的防空外圍，燕高雲點開麵前光屏上的一條離奇出現的信息，對話框那側是個頭像空白的小號，自動抖了抖不存在的灰，提示上次二人交流已經是在幾年以前。

“”陸魚不是鱸魚”：屍檢做了，沒問題，報告已經交上去了。

報告當然已經交上去了，X1的死因如果證不清楚，燕高雲擔著謀害他的嫌疑，今天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維爾哈學院本部的A17層。

“AAA異能管理部燕隊”：知道了。

正當燕高雲以為對話就到這裡的時候，對話框那側又發來新的信息：“你暗戀的人的孩子潛力不錯，以後跟我了。”

又發過來一堆奇怪的亂碼後那個對話框就消失了，燕高雲眼疾手快地複製解碼，發現那條信息翻譯出來是：

“真能編啊雲雲，跟你十年前一樣（鄙視）（點讚）。”

燕高雲看了眼光腦上那條任務提示：“坐鎮維爾哈學院A17層，伺機殺死**。”最後兩個字被模糊掉了，但燕高雲很清楚：伊甸背後的人，原本要她在今天殺死武牌。

她對著那條已經變成灰色的、不可選中的任務提示，又看了看那條被解碼後的信息，向後仰躺進舒適的休眠艙裡，良久之後，休眠艙裡響起模糊的、暢快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