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高雲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伊甸：“根據異能管理部任務執行條例，我已將此事上報聯邦，請您稍作休息，等候下一步任務指示。”

對麵那位A+的表情在短短幾秒內完成了從難以置信到狂喜亂舞的轉變，林寒溪隻覺得他吵鬨，低頭不看他，隻認真地使用著作為治愈係的能力，蔥蘢綠草形態的治愈係能量順著交握的雙手一路向上。

她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燕高雲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是新鮮的，但是這種新鮮的感覺十分怪異：它們新鮮了很久——也就是說，這些傷口從很久之前就存在了，但是一直都沒有被治愈過，正如那位A+所說：“治愈係又治不了你。”

這些傷口現在正在被治愈。

與此同時，這些新鮮的傷口裡，沒有一條是今晚才出現的。

副係統並未出聲阻止，林寒溪低頭看著交握的雙手，眼神閃動：當她意識到她開始治愈燕高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無數種可能性在她腦子裡掠過去，正當她急速思索的時候，燕高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她抬頭，正對上燕高雲一個堪稱慈柔的眼神，她說：“孩子，謝謝你，但是治愈係異能對我不起作用，麻煩你了，去休息吧。”林寒溪從那一眼裡讀出了隱秘的、同謀的味道，於是她點點頭，安靜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S級對決策層的命令再三拖延，加上這些傷口的真相，林寒溪預感到今晚一定不會就這麼結束。

這次聯邦那邊的爭議大概很激烈，新的命令遲遲沒有下達。機艙正中間的全息投影地圖上，執行火力清洗的無人機陣列高懸在GW327區上空，蓄勢待發。

副係統悄悄報告：“蔣老板發來了十幾條信息聯係您問您的狀況，說她們去安全屋沒找到您，情勢危急已經撤離了，但給您留了一條逃生的地下路線，讓您儘快跟上去。”

林寒溪原本以為蔣老板發覺不對後會第一時間跑路，沒想到居然還去了安全屋要帶她一起走。

她有點感動，想了想回答：“跟她說我走的其他路線，已經成功逃離。”不知道是湊巧，還是蔣老板自己就有一些消息渠道，之前就問過她要不要一起走。

但是現在看來，燕高雲這邊一定還藏著什麼東西，在形勢沒有徹底明朗的情況下，她不能再說更多了。

伊甸還沒回應，蔣老板的回應就已經來了，背景音裡伴隨著猛烈的風聲，還有火焰爆裂的聲音。蔣老板情緒平穩，聲音裡帶著真心實意的歎息：“哎呀，白為你擔心了，自己往外跑，真擔心你會迷路。也不來找我，好傷心。”

但是仔細想想，蔣老板問她“要不要把命賣給我”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麼個語氣。

副係統適時催促：“您要怎麼回複呢？”

林寒溪：“...先不回了。”

雖然蔣老板說過一些要不要賣命給她的、奇怪的話，但因為命現在還在自己手裡，所以還好。

她救了林寒溪，又為她提供了安全屋，甚至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想帶她一起走。聽到她能成功逃離GW327區，林寒溪心裡鬆了一口氣。

林寒溪擅長和惡意針鋒相對，但應對蔣老板這種外柔內謎的人對她來說實在有些超綱。

伊甸向全機廣播出聲：“任務執行計劃已修改，聯邦決定，為了達成首次收容X級汙染物微片級的目標，提供足夠的前期火力支持，將火力清洗輪數增加至五輪，火力清洗範圍削減至浮雲區和藍山區兩區，火力清洗後，由您和異能者“代號X1”執行收容。”

貴如S級異能者燕高雲都實名製工作，那位A+的代號在伊甸這裡居然連個姓名都不露，林寒溪對他的來頭更好奇了，暗自催促副係統：“他到底什麼來頭？”

副係統給出答案：“權限不足，無法讀取。”

燕高雲一臉平靜：“駁回。請聯邦正視X級汙染物的極度危險性，X1雖然是A+級異能者，但眾所周知，他的戰鬥經驗和戰鬥能力均存在明顯不足，彆說是五輪火力洗地，就算是再多加五輪，我也很難在帶著他的情況下，成功執行任務。”

林寒溪被震驚到了，這人身為A+卻敢對身為S級的燕高雲大呼小叫跳臉嘲諷，如果不是他真得活膩了，那就是背後有不可說的背景，少爺下來刷功績的，直接挑明說少爺能力不行帶不動，這就是S級的魄力嗎？

旁邊的X1肉眼可見的臉色黑了下去，他神情激動地想反駁出聲，燕高雲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神色冷淡地對著他抬起了手掌，那是一個讓人噤聲的手勢。

燕高雲還是那個平靜的樣子：“我理解X1背後想要儘快為他打造一份完美履曆的心情，畢竟根據伊甸的計算，那位很快就要出現在維爾哈學院了，但是任務執行畢竟不是文書往來，退一步講，你們甚至可以在我執行過後，直接把功勞在檔案上劃歸X1,而我並不會對此有意見，不是嗎？”

她輕飄飄地看向X1一眼，站在林寒溪的角度來看，那位關係戶少爺已經快被氣瘋了。

燕高雲的輸出還在繼續，聲音裡甚至含了點笑意：“彆這麼激動，孩子，你這樣認不清自己的事實，又沉不住氣，怎麼能讓那位沉迷在你的魅力中呢？你可是未來二次覺醒後的S+，還是說你其實並不十分適合執行這項任務？哦，那可有點不太好，需要我在任務報告上為你美言幾句嗎？”

廣播的聲音比少爺的爆發來得更早，中年男性的聲音取代了伊甸的音色，壓抑的怒氣從四麵八方壓下來：“燕隊長，慎言！”

“我的陳述完畢。”

燕高雲對四周湧來的怒氣裡視若無睹，補完自己的最後一句話。然後輕輕笑了一下，她的笑容甚至是柔和的，像是驚濤駭浪外輕盈掠過浪尖的飛鳥。

林寒溪觀戰燕高雲爆殺全場，心潮澎湃：“好帥！好厲害！這就是S級嗎副係統！我也想做這麼厲害的S級！你想想辦法！！！快快快！！！很急！！！在線等！！！”

在這樣的嘲諷下少爺的臉色終於恢複了正常，他表情扭曲地笑了一下：“我理解燕隊的顧慮，幸運的是，我在此次任務執行中攜帶了“彩虹”，我會及時使用，不會拖燕隊的後腿的。請考慮這一因素，我非常願意和燕隊一起執行這一任務。”

廣播的沉默更久了，林寒溪偷偷看著少爺的臉色，用自己過去二十五年加這個世界兩天的人生經驗發誓，但凡有一絲機會，這位少爺一定會在燕高雲背後捅上一萬把刀子。

副係統回複：“我理解了您對“帥”的定義，它似乎和我之前的認知有所不同？”

林寒溪：“不是，誰讓你理解這個了，我也要做這麼帥的S級，你聽到了？我說我也要做這麼帥的S級！快快快！給我指一條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快！”

林寒溪：“哦對，我剛剛聽燕隊說這少爺要去維爾哈讓誰沉迷於他的魅力來著？怎麼，少爺也要入贅嗎？還是聯姻？攤上這麼個有點背景但十分草包的少爺，純路人，我覺得她多少有點倒黴了。”

副係統回答：“我即刻為您查詢相關信息。”

還是沒回應S級的事，林寒溪感覺出來了副係統回避，內心十分惆悵，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異能等級應該還行，但是人在外生活，凡事要往最壞處想，根據沒說就按最低算的定律，她估摸著自己的異能夠嗆能碰到S級。

維爾哈到底教什麼啊？軍醫部應該也搞研發吧，那什麼二次覺醒的能不能給自己人也搞一搞啊？很急，愛信等。

廣播終於播放了此次任務執行的最終計劃：“根據反饋情況，現對此次任務做出終局性計劃調整。火力清洗輪數增加為六輪，區域縮小為浮雲區和藍山區，火力清洗後，由燕隊和X1共同離機執行X級汙染物微片級收容計劃，該命令為終局性命令，請燕隊立刻執行，如果有任何拖延，聯邦將依據異能管理部相關條例對您進行處罰，現在，請您即刻授權。”

燕高雲麵色平靜地和攝像頭對視：“收到。”

沒有再遲延的餘地了。

她轉向全息地圖中央的攝像頭，說出了那句：“授權。”攝像頭掃過她的瞳孔，伊甸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任務執行授權完畢，授權者，燕高雲，虹膜聲紋認證完畢，開始對GW327區的浮雲區和藍山區進行六輪火力清洗，該清洗預計耗時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執行收容，請各單位注意。”

林寒溪看見密密麻麻的無人機群掠過舷窗，向她逃出來的地方飛去，火力清洗開始了。

數不儘的無人機群井然有序地掠過浮雲區和藍山區上空，無數道白金色的、明亮的光絲輕飄飄地落了下去。

它們落地並沒有激起驚天動地的爆炸，但下一秒，整個浮雲區和藍山區就落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伊甸熟練地指揮無人機群拔高返航，正當林寒溪驚訝於一輪火力清洗執行如此之快的時候。

隱秘的耳語聲再度響起，她看見無數條肉眼看不見的、黑色的精神觸角蔓延到了無人機所在的上空。

那些無人機群像歸巢的候鳥一樣，翩翩地落進燃燒起的、白金色的火焰裡，或許會發出一聲細微的、爆炸的聲響。

但除了火焰燃燒之外的聲音之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伊甸的聲音毫無波動：“一輪火力清洗已完畢，二輪無人機已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