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車輛停穩，止水和肖恩博士被人推搡下車，頭上套著麻袋，幾名武裝分子推搡著他們繼續向前走。

風很快變得狹窄，止水判斷他們走進了一個山洞。

看來這群武裝分子的部分基地設施是利用現成山洞地形擴建而成，可能是為了隱蔽，也可能是因為經費有限。

轉了兩轉後，押著他們的人在一處停住，接著是鋼鐵剮蹭的刺耳聲音，鐵門移動的聲響帶著腐朽而沉重的回音。

有人揭開他們頭上的麻袋，在他們身後推了一把，“（阿拉伯語）進去。”

這是一個山洞隘口，麵朝方向是個死胡同，在洞口加裝鐵門後，被用作房間或是說囚牢。止水分辨著，周圍除了押送他們的武裝分子和肖恩博士，隻有一個熟悉的呼吸聲，是傑森的。

傑森剛剛揭下頭套，也看見了止水和肖恩博士。他環顧一周，沒有看到瑪莎醫生的身影，便要往外衝去，“瑪莎醫生呢？”

周圍傳來齊刷刷地舉槍聲，有人高喊，“（阿拉伯語）不許動。”

止水反應迅速，一把拽住傑森便往身後拉，“傑森！彆衝動。”

肖恩博士賠著笑解釋，“（阿拉伯語）這孩子是想找瑪莎醫生，就是你們剛剛帶回來的那位女醫生，他們感情很好。”

幾個武裝分子對視一眼，丟下一句，“老實點，完成老大交代的事情，你們會見到她的。”便將三人推搡進門內，從外麵鎖上鐵門。

沒見到瑪莎醫生，傑森臭著臉，憋著一口氣在門口席地坐下，右手握拳狠狠捶在地上，“該死的。”

傑森感到一陣憋屈，他跟出來本就打著保護瑪莎醫生的主意，沒想到還是把人弄丟了，他自認為的保護仿佛毫無意義。

止水慢慢走過去，坐到傑森身邊喚他，“傑森。”

“彆和我說話，也彆勸我冷靜，我可不是你，醫生出事了還可以這麼冷靜。”傑森的語氣生硬，話說出口就有些後悔。

他知道止水剛剛拽住自己是為了保護他，他不該發泄情緒。

他隻是自責，他什麼忙都幫不上，什麼忙也都沒能幫上。過去撲朔迷離，現在危機四伏，自他時隔四年醒來，這種憤怒又無力的感覺一直伴隨著他。

“傑森，我們都很擔心瑪莎醫生。”止水一向對於他人情緒很敏感，知道傑森隻是太過擔心瑪莎醫生而衝動口快。

是他的隱瞞才導致傑森如此擔憂，這也讓止水下定了決心，“但現在在彆人的地盤上，我們需要計劃。”

本就為剛剛衝動下口不擇言而懊惱，隻是暫時拉不下臉的傑森下意識接話道，“什麼計劃？”

察覺到傑森的緩和，止水覺得是時候給彼此一個台階，“我有一些能力，隻是你知道的，我失明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傑森打起精神：“我會拚力而為。”

止水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側過頭，用衣領擋住下半張臉，嘴唇微動，“門外看守的人已經走了，這裡說話安全嗎？”

進了房間之後，止水總有種被窺探感。

他現在已經知道這裡的科技與火之國不同，不僅有槍，也會有類似監控器之類的遠程設備，但他對這些還不夠熟悉。

傑森頭部微動，又立即按捺住本能的抬頭動作，而原本正在打量這個山洞，準確說是這間囚牢的肖恩博士也聽見了這句話。

他用餘光不動聲色的環視了四周一圈，目光在某處閃著紅光的監控器上停留了一瞬，隨即便轉過身，踱步到門口的兩人麵前，似乎不經意的，用脊背擋在了止水與監控之間，“這裡有監視器，彆看它，在你們的一點鐘方向。”

“這款監控器沒有收音功能，如果你能確定房間附近沒有其他看守，可以說話。”肖恩博士說道：“雖然我們碰見過的武裝分子好像都聽不懂英語，但是不能保證基地裡所有人都不會，重要的話還是最好背對監控，避免被讀唇語，我現在幫你擋住了監控視角。”

止水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道，“很抱歉一直以來隱瞞著我的身份，其實我是一名忍者。”

說完這句話，止水低下了頭，等待傑森和肖恩博士的詰問。

說出這句話是止水經過思考的決定，雖然因為過去發生的事情，止水一直極力隱藏自己的身份，但如果為了隱藏自己的秘密而放任醫生身陷危險，一旦醫生出了任何事情，那都將是他的過錯。

他無法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見止水久久沒有下文，焦急等待辦法的傑森正想催促，看見止水忐忑的神情突然反應過來，原來他已經把話說完了。

似乎他理所當然的認為，隻要說出他是忍者，與之相關的情報他們都會知曉大概。

為什麼？

但眼前有著更重要的事情，止水既然現在提出他的身份，必然是因為對他們的現狀有所幫助。

“日本的那種忍者嗎，然後呢？”傑森追問道。

“忍者在日本好像是刺客或者間諜的代稱？”這是肖恩博士的詢問。

這下愣住的換成了止水。

止水一直以為隻是自己隱藏在普通人之間，卻沒想過這裡的人們完全沒有聽說過忍者的存在。

半個月的種種細節浮現，零零碎碎的線索在止水的腦子裡彙聚，即將拚湊出完成的答案。

忍界的通用語變成了一個名為日本的國家語言，肖恩博士去過幾十個國家，卻從沒有聽說過火之國，也沒有人聽說過忍者。

自己真的還在原本的世界嗎，或是自己其實早已在那晚死去，被死神帶到了新的世界？

“烏鴉？”傑森的聲音喚回了止水的理智，聲音裡有些彆捏的關心，“是我說錯話了嗎？”

“抱歉抱歉，傑森，讓你擔心了，我隻是在組織語言，”止水下意識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是不是曾經的世界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弄清楚這一切。至少現在祂接納了無處容身的自己，將傑森、瑪莎醫生還有各種各樣善良而友好的人帶來自己身邊。

“忍者是隱藏在黑暗裡維護和平的無名者，我們利用自己的能力化解紛爭、維護和平。……可以使用忍術、體術或是幻術，比如之前給你展示的手裡劍術就是體術中的一種……”止水簡單向傑森和止水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部分能力。

“這聽起來酷斃了，像是某種超級英雄組織，忍者版正義聯盟？”傑森驚歎道，十分捧場。

很快他反應過來，又壓低聲音道，“我們可以用你的能力找到瑪莎醫生嗎？”

傑森沒有懷疑止水關於忍者的說辭，他早已從止水的裝束中認定他有些異於常人的本事，而且於過去的潛意識，也讓他並沒有覺得擁有特殊能力是多麼罕見且不可思議的事情，隻是他暫時沒有意識到這點。

“是的，剛剛和瑪莎醫生分開時，我將一個影分身變成了紙人藏在醫生身上，影分身可以知道醫生那邊的情況，關鍵時刻也可以變回人形保護她。”止水說。

傑森和肖恩都想起了與瑪莎分開時，沉穩可靠的止水一反常態的和大胡子糾纏，還跑到瑪莎醫生身邊不肯走，原來是在分散對方注意力，趁機做手腳。

“瑪莎醫生暫時是安全的，我聽到她已經幫哈比布取彈包紮好，有人將哈比布抬走了，我聽不懂他們講話，但他們沒耐心照顧他，可能還是要送回到我們這裡來。瑪莎醫生被其他人帶走了，應該是要去看他們說的那位懷孕的女士。”

聽到瑪莎醫生沒事，傑森和肖恩博士都鬆了一口氣，這才有精力開始心思更長遠的問題。

“有需要我們配合的行動嗎？”肖恩博士一針見血。

“是的。”止水坦然，“您可能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睛現在處於失明狀況，但現在身處在這些武裝分子的基地中，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果然，哈比布很快被送回了山洞中。

也許用丟更為貼切一點，當時時止水和傑森正坐在門口，隔著老遠便聽到沉重的腳步和罵罵咧咧的抱怨，隨著腳步越來越近，很快變為鎖頭的碰撞聲。

來者語氣不善，止水和傑森立馬站了起來，朝著門口方向，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

門外站著一名武裝分子，用棕色的頭巾在頭上圍成一個小帽，哈比布則是頭朝下被他扛在肩上。棕帽子似乎對派給他的這個活計頗為不滿，打開鐵門後，肩膀一抖便要把哈比布隨手扔在地上，傑森和止水趕緊上前扶住哈比布。

“短命鬼，還要浪費老子時間。”棕帽子啐了一口，重重關門上鎖。

哈比布的槍傷已經被瑪莎醫生仔細處理過，但基地的武裝分子們顯然並不在意他的死活，被倒著扛了一路，他的肩上原本用繃帶包紮好的傷口又浮現出新鮮的紅痕。

止水和傑森將哈比布搬到山洞內唯一一張床上，肖恩博士拆開繃帶查看，好在傷口縫合處並沒有崩開，隻是有些滲血。

“這裡的環境太差，並不利於傷口恢複，但是當地氣候乾燥，我們多加注意，儘量把感染風險降到最低。當然，最重要的是儘快離開，把他送到正規醫院治療。”肖恩查看著哈比布的情況。

聽說沒有大礙，止水和傑森頓時鬆了一口氣。

回到熟人身邊，受傷的哈比布很快放鬆了精神，沉沉睡了過去，這一天消耗了他太多精力。肖恩則是起身，去房間裡唯一的桌子旁擺弄，嘗試找找有沒有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止水則乾脆在哈比布身邊坐下一心二用，分心操控影分身的同時，也注意著哈比布的情況。

傑森站在一旁，他囁嚅半晌，小聲道：“抱歉，剛剛沒有控製住情緒，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我知道你也在儘力保護醫生。”

“嗯哼，我原諒你了。”止水勾住傑森的肩膀，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在傑森順著力道坐下時，止水趁機伸手揉亂了他的頭發，

他想這麼做很久了，但自認識以來，傑森總像一隻豎起尖刺的刺蝟，“彆太苛責自己，今天的事情誰也不能提前預料到，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你曾經救了我，這次也是你最先發現那輛越野車，救了哈比布。”

“也不看看我是誰。”傑森下意識說，“I'm R……”

傑森表情怔楞，他想說他是誰？

止水看不見傑森的表情，見傑森停頓，以為是他一直糾結的另一件事，因為這件事，傑森最近對他的態度一直有些彆扭。

止水不希望兩人之間有其他隔閡，索性主動挑破，“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不嫌棄的話，歡迎找我談談。”

“你知道的，也許有些事情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我不會欺騙你。”他承諾。

傑森從絞儘腦汁依然一片空白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神情訝然，他沒想到止水連這種小情緒都注意到了。

他隻是心裡有些彆扭，並非不理解止水這麼做的原因，尤其在止水主動坦白忍者身份後。

但現在止水自己提出來，傑森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這個誘惑：“我查過詞典了，karasu在日語裡是烏鴉的意思，一般人不會起這麼隨便的名字。”

止水凝噎，他知道傑森有情緒，但沒有想到是因為這個。

因為選擇了活下去，先前他確實做好了準備，他永遠認可作為宇智波止水的自己，但或許不會再有使用這個名字的一天。

但既然確定這裡不是他過去所生活的世界，那是不是……

“好吧，我承認因為一些原因，我隱瞞了自己的名字。”止水收起笑意，板住臉露出嚴肅的表情，“但忍者的名字可是很重要的東西，你要用什麼交換呢？”

傑森被氣氛感染得緊張了起來，下意識挺直脊背，但他並沒有完全丟掉理智，“可我已經把我的名字告訴你了！”

“宇智波止水。”止水臉上的表情認真且鄭重，不過他很快破功，再次笑了起來，“你可以叫我止水，作為名字的交換，也許等這次麻煩解決，你願意給我講講正義聯盟。”

“不要忍者版的。”他開了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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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止水和傑森三人下車不久後，一輛紅白相間的醫療車也駛進了這個基地。

車上的哈比布和瑪莎醫生很快被車中其他幾名武裝分子領走。待幾人走遠後，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走出，緩緩踱步到停在空地的醫療車旁。他拉開駕駛座車門，在車座下掃了一眼，隨即撿起什麼東西。

“請你來殺一名司機可真是大材小用了。”身後突然傳來帶著嘲諷的聲音，車前的身影並不驚訝，依然不緊不慢地直起身，似乎早就知道背後有人。

他看也不看背後出聲的人，隨意揮了揮手，抬步向基地大門走去，“不用謝，算這次委托的添頭。”

山風吹拂起那人腦後的飄帶，他攤開的手掌裡，赫然是一枚斷成兩截的子彈，在陽光下閃過一抹銀光，又很快被握進拳中。

“倒是不錯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