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冷卻時間:00:00:00】
【是否開啟模擬?】
距離目的地還有二十幾分鐘的路程。
讓毛毛草警戒,左見鳴分出心神打開模擬器。他依然不準備現在就開啟模擬,但可以趁現在探索一下係統更新的內容。
首先模擬器的UI依舊簡陋得像整活視頻——學了三年遊戲,我做出了這個。
在培育屋旁邊多出了一個成就模塊,他點進去,一眼看去全是帶著問號的卡牌。
從頭翻到尾,終於看見一張點亮了的卡牌。左見鳴心念一動,那張泛著藍光的卡麵就翻轉過來。
夜色濃黑,一個帶著麵具的燎焰犬靜靜地站在高樓上,赤色的毛發散發淡淡光輝,被火焰圍擁,無限伸長的白色披風近乎延伸到卡麵之外。
【獲得成就:義警】
【描述:是的,我一天隻需要睡三小時。但我的毛發依舊旺盛。】
【佩戴效果:不再掉發。】
哇。
他才十六歲欸。
這花一樣的年紀,還用擔心會不會掉發嗎?
左見鳴麵無表情地佩戴上,麻溜退出成就頁麵,點開自己心心念念的培育屋。
代表著他的模擬小人推開門,視角轉移到培育屋的屋內,依舊空空蕩蕩,桌上還放著那個破舊的墊子。但屋內多出了一個小柵欄。
【培育屋等級:一級+】
【目前可培育的異獸:毛毛草】
【叮——檢測到培育屋滿足升級條件,升級需耗費1點模擬點數】
【現有模擬點數:4】
【是否升級培育屋?】
【是/否】
是是是。
左見鳴直接一鍵通過。
培育屋一級升二級需要一個點數,二級升三級要兩個點數,以此類推。
現在培育屋升到三級,他還剩下一個模擬點數。
三級的培育屋不再限製於蛋形態的異獸,可以加速培育兩個異獸,可以說正適合現在的他。
小小的毛毛草像素圖標在柵欄裡頭蹦躂,腦門上頂著個大大的感歎號。
忙不迭點開,隻見消息彈了出來。
【想要進化。】
看著毛毛草在地上軟成一灘,左見鳴心都化了,狂搓現實中毛毛的腦袋。
“草?”
毛毛草整個都炸起來,胖了一圈。
他調出培育界麵,再點開毛毛草的模板。
【名稱:毛毛】
【特性:執拗(堅持到最後一刻)】
【進化型:毛毛蠶繭】
【培育建議:缺少鈣質,多曬太陽。】
還有培育建議。左見鳴滿足了,這對異獸小白來說,簡直是無比強大的福利。他繼續往下看。
【★進化條件:
1.進入高速生長期(已滿足);
2.道具:蠶繭(未滿足)。】
【缺少進化道具,目前不可進化】
他點擊進化條件旁邊的黑色星號。
模擬器彈出一段小動畫,畫麵中,毛毛草蹦蹦跳跳地鑽進一個癟癟的繭中,隻留出一截尾巴在外麵。
左見鳴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問題,昨天下午,那群野生毛毛草在湖邊圍著毛毛蠶繭起舞。
……那些蠶繭竟然不是它們進化就會出現的,而是進化條件之一。
他直接對毛毛草發問:
“毛毛,如果你想要進化,我們是不是還得找一個蠶繭?”
毛毛先是一怔,旋即想起昨晚看見的那群沒有尾巴毛的大蛾子,登時興奮地把尾巴晃得快要掉下來。——“草草!”
“果然是這樣。”
左見鳴擼了把毛毛的大毛尾巴,讓它克製點,彆真把尾巴毛都晃飛了。
“等我們結束這件事,我們就去找一個最適合你的蠶繭。”
“草~”
毛毛笑眯眯地應聲。
左見鳴見狀,更堅定了心中的選擇。
就算一輩子都覺醒不了,他也絕對不會使用周山所說的黑暗契約。毛毛對他而言,本身就是無比重要的存在。
不好好保護毛毛都是他作為朋友、家人的失職,更沒可能主動去傷害它。
再次靠近豪腕蠻熊的領地。
左見鳴關掉模擬器,和毛毛草先回到豪腕蠻熊和刀疤臉發生遭遇戰的地方。
戰鬥的場地帶有火燒的痕跡,粗壯的樹木被硬生生地撞成斷裂的模樣,橫倒在地。仿佛刀耕火種般,曝露出深黑色的土壤,場地中還有幾顆枯木佇立,被火焰燒到水分蒸發。
“草草——”
毛毛指著場地邊沿的血跡,示意左見鳴看過去。
血痕在土壤上星星點點,從滴落的形狀上來看,有一個受傷的生物從戰場沿著這個方向逃跑了。毛毛草能夠感知到血腥氣息的聚集。
粘稠又腥臭。
“果然,豪腕蠻熊沒有解決掉他——”左見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們沿著血跡的方向走去。路上的植被都有被踩踏碾壓的痕跡,有一些樹枝被折斷落在地上。
看得出來有一個身形龐大的巨獸經過,橫衝直撞的姿態讓植物都遭了殃。這無疑是豪腕蠻熊追趕留下的蹤跡。
追逐到一半,兩旁的道路逐漸開闊起來。左見鳴止住腳步,前方出現一個焦黑的爆炸坑,大概直徑近兩米,地麵凹陷下去。
坑中沒有東西。
“草草、草草草……”
毛毛草從他肩上跳下來,一頓手舞足蹈。先是大張雙手,做出追逐什麼的姿態,跑一半,它直挺挺地倒下,又爬起來蹭蹭地往回跑。
這演技妥妥的,百分百的抽象派演員。
但左見鳴看懂了,右拳敲左掌:“原來如此!豪腕蠻熊追到這裡就不追了。”
“草草!”毛毛草連連點頭,眯眼笑。
他打量兩眼這個爆炸坑,豪腕蠻熊在這裡被擊退……這個坑不會是刀疤臉異獸的絕招吧?
毛毛在前頭的地上發現了鞋印,蹦躂起來,也不知道在高興個什麼勁。
還隻是兩個月的寶寶而已。左見鳴覺得好笑,點點它的小腦袋,“毛毛、我們再往前看看——”
大概往前走出二十幾米,他們兩個再次停下腳步。
被隨意丟棄在草叢上的異獸屍體,正是上午一直跟著他們的青鳥。
它青色的羽毛此時沾染上血水和泥土,寬大翅膀略微扭曲,身上遍布傷痕,徹底失去光彩的眼睛直愣愣地瞪著前方,仿佛還有著無儘的仇恨和怨氣。
毛毛草晃著的尾巴一頓,然後繼續晃。
秘境中死去的異獸數不勝數,毛毛草尾部的感知係統過於靈敏。許多時候,它能輕易察覺到幾百米甚至千米外的事物,自然也能理解秘境的弱肉強食。
毛毛清楚,異獸是會彼此相食的。
“呼……”
儘管對青鳥並無好感,但左見鳴見到如此場麵也不至於感到高興,他垂下眼簾,吸了一口氣。
上前兩步,再觀察一番青鳥的屍體。發現它的羽毛邊沿焦黑,血都已經乾涸不流動了,但身體上還帶著隱隱的熱氣和爆炸後特有的煙味。
左見鳴猜想青鳥使用了效果類似自爆的技能。先前發現的那個炸彈坑,興許就是它留下的痕跡。
鳥喙到眼睛部位都沾著血,之前橙黃色的尖喙整個都染上一層赤色,鳥喙根部還有許多道深深的劃痕。
考慮到豪腕蠻熊的體型,這些劃痕不可能是它造成的——是刀。
將鳥喙上的血和刀痕聯係起來,左見鳴的神色隱隱透出些許悲傷之色。
他輕聲道:
“毛毛,青鳥喙上的血,是不是有著那個禦獸師的血。”
明明是疑問句,卻以陳述的口吻說出來,左見鳴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隻是在進一步確認事實罷了。
毛毛草葉子耳朵搖前搖後,予以了肯定的回答。
大爆炸沒有結束青鳥的生命,它對刀疤臉發起了進攻,旋即被禦獸師親手殺死了。
“真是……”
搞不懂啊。
左見鳴苦笑兩聲,究竟為什麼要對自己的異獸這麼殘忍呢。
明明、禦獸師和異獸應該是親密無間的夥伴吧?
——
“操……混賬。”
刀疤臉趴在火飛鼠身上,一瘸一拐地走出秘境最深處。他環視一圈周圍,最後一腳踹開某家廢棄的店麵,坐在滿是青苔的地麵上喘息。
在逃跑的過程中,他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發出聲響的地區升起濃濃的黑煙,將那處天空都染成深灰色。
刀疤臉記得,那裡就是周山追著高中生逃跑的方向。
那個小鬼、還有周山——他將牙齒咬得咯咯響,心中恨透了這兩人。
最好他們殺得兩敗俱傷,一個也彆活著!
“呃啊!”
他緊咬牙關,將自己脫臼的右腳硬生生掰了回來。右小臂的傷勢因此更加劇烈地淌血。
小臂上有一個被貫穿了的深深的血洞,外大內小,呈現漏鬥形——這符合青鳥喙部的形狀。
那一記沒能貫穿左見鳴手腕的千斤啄,最終卻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為避免失血過多,刀疤臉隻能從包裡找出止血繃帶和止血傷藥。
上過藥以後,他才使用繃帶。先緊緊係在傷口上方,減緩血量的流速,隨後才一圈圈纏緊血洞。
對自己,他毫不吝嗇繃帶的使用。
“我操!那頭死鳥!”
好不容易處理好傷勢。他眼前一陣昏黑,甚至有些看不清遠處。
使用了自爆絕招後,豪腕蠻熊終於被逼退,但青鳥也僅剩下最後一絲氣力。
刀疤臉本想把它收回禦獸空間——異獸在禦獸空間死亡,殘留的身體能量會被主體吸收,彙入進禦獸師的身體去。
可青鳥似乎明白自己即將死去,竟然毫無猶豫地對準刀疤臉發起進攻。
它的目光再無其他一切,隻剩下人類左手臂上,那個屬於自己的閃耀著青光的禦獸靈紋。
事發突然,刀疤臉再想躲閃也來不及,左手小臂便這麼被硬生生地洞穿。
想到背主的青鳥,刀疤臉麵色漲紅,額角青筋鼓起,一副猙獰可怕的模樣,已然憤怒到神誌不清了。儘管他越是憤怒,傷口越是流血不止,他心中莫名的暴虐情緒還是源源不斷地騰升。
——這是禦獸契約在作祟。
無論常態契約亦或是黑暗契約,禦獸師和異獸之間都心意相通。禦獸師的情感會影響異獸的心緒,異獸自然也能反過來影響到禦獸師。
青鳥死前,那無比濃鬱的怨恨幾乎在刀疤臉腦海中化作翻天覆地的海嘯,攪蕩混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過分強烈的負麵情感驅散走理智,他恨不得撕爛眼前的一切。
心臟興奮地鼓動起來,而腎上腺素瘋狂分泌著,短暫地屏蔽痛覺。
可他還是感到虛弱,無比的虛弱。
——是成為禦獸師以後再也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血液逐漸滲透布料。
刀疤臉緩緩地轉頭,看向火飛鼠,雙眼赤紅,瞳孔如針狀般收縮,布滿細細的宛若蟲子般的血絲,臉頰肌肉輕微地抽搐著。
他乾澀撕裂的聲音響起:“火飛鼠,你過來。”
聞言,在兩三米遠的位置警戒著的火飛鼠回過頭,它遲疑著站起,似乎感受到了禦獸師的不對勁。
它同樣傷痕累累,胸口有兩道交叉的屬於豪腕蠻熊的抓痕,近乎能窺見胸骨,尾巴從根部出發,斷了大概三分之二,現在還時不時滲血。
刀疤臉看著他,眼白多於眼黑。
“碴——”
身體不經意地顫抖起來,火飛鼠低低地叫了一聲,它眼中浮現掙紮的神色,但慢慢地,神情變得既悲憫又平和。
它看著自己的禦獸師,自己陪伴了許久的禦獸師,一步步看著他從弱小到強大的禦獸師。
禦獸師也看著它,一眨不眨。
他的雙頰深深凹陷下去,像是走投無路的賭徒,眼睛渾濁不清。火飛鼠不知道周明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這樣,但它還記得他是自己的禦獸師。
火飛鼠一步一步靠近了刀疤臉,溫順地低下了自己的頭。
“好孩子……”
周明咧開嘴,露出血紅的牙齦和森白的牙齒。他伸出骨節分明的瘦削的右手,用力按在火飛鼠的腦袋上。
深深隱藏在腦域空間的契約靈紋閃起光芒,體內的能量翻滾著,化作漩渦般朝著周圍不停散發吸力。
人類同禦獸相觸碰的那隻手鼓起青筋。
火飛鼠嗚咽著,身體不停顫抖,宛若被其他異獸的汲取絕招擊中,生命能量源源不斷地朝刀疤臉湧去。
它的身體一寸一寸地乾癟,肉眼可見地變得虛弱。
——它甚至有種錯覺,豪腕蠻熊對它造成的傷害,不及自己的禦獸師。
刀疤臉佝僂的背脊一寸一寸地挺立,他鬆開手,火飛鼠蜷縮在他腳邊,大口大口地喘息,斷尾無力地抽搐痙攣,火紅的皮毛都變得枯燥,紛紛掉落。
就像吃完快餐,會將無用的盒飯丟棄般,刀疤臉並未多看火飛鼠一眼。
站起來,那股虛弱之感已經緩和許多。
他稍微解開布料,左手小臂上的貫穿傷口已經長出些許肉芽,但仍舊滲血。
重新將布條一圈圈纏好,刀疤臉蹲下來,用完好右手撫摸著火飛鼠的腦袋。
就好像他是一個愛護自己的異獸的優秀的訓練家。
“火飛鼠——你剛剛為什麼猶豫?”
即便傷勢轉好,刀疤臉眼中的漆黑之色卻不見減弱,反而越發濃稠。
青鳥留存的負麵情緒仍舊在影響他。
心中湧起不知往哪宣泄、往哪叫囂的仇恨——他抓著火飛鼠後頸的手用力到靜脈鼓起,手指頭幾乎嵌進皮肉裡。
黑黢黢的眼睛幾乎看不見一絲光亮,火飛鼠感知到從自己禦獸師身上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味。
它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舔著他的手臂。
總歸還記得它是自己的異獸,刀疤臉的手慢慢放鬆力道。
“火飛鼠,”語調發怔,他念著它的種族名,“我記得那個小鬼身上原來有個包……”
“你說他會不會回去找?”
被負麵情緒給吞噬,此時刀疤臉已然失去了理智。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情緒的出口。
然後將其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