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酒吧沒有沈琰想象中的那麼喧囂，放眼望去僅有零星幾人。葉桉遠非常熟練地朝服務員打了聲響指，找了處更加僻靜的地方坐下。

他照例點了杯pisco，抬眼問沈琰喝點什麼。

沈琰這會兒沒心情品酒，陌生的環境讓她有些心亂如麻。

“一杯橙汁，謝謝。”

這裡的服務員倒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非常平靜地點了點頭，正要離去，葉桉遠開口：“Mocktail吧，比單純的果汁好喝一些。”

等餐期間，二人沉默不語。沈琰坐在沙發側邊，扣著手指打量著內部構造。葉桉遠則垂著眼皮慵懶靠在沙發上，翹著腿玩著手機。

服務員將飲品放置在二人麵前後，沈琰才開口：“這家店還挺隱蔽。”

葉桉遠淡淡開口：“想問什麼就問吧，不用拐彎抹角，聽得反而不習慣。”

“每個人都有秘密，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沒什麼不能說的，我與何孟愉的關係，除了老師和親密的幾個人，其他人都不太清楚，平日我倆也沒什麼交集。”

既然葉桉遠主動開口，沈琰也不再扭捏。

“你們兩個是親生關係嗎？”姓氏的不同讓她有些懷疑。

“嗯，隻不過她跟男方，我跟媽媽。”葉桉遠飲了一大口酒，繼續說：“昨日我們去的場館，被何孟愉放在門口的攝像頭看見了，不過你不用擔心，裡麵沒有。”

平時如此心思縝密冷靜睿智的何孟愉竟會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

“至於其他的，我無法和你多說，畢竟涉及了她的隱私。”

沈琰不置可否，麵對蛛絲馬跡八卦的心總會作祟，如果有人說，她願意做個傾聽者，但如果避諱，她對彆人的人生也沒這麼好奇。

但有一件事她必須要知道。“那你是哥哥還是弟弟？雖然她現在大三，說不準是妹妹天賦異稟，升學比你快。”

葉桉遠笑了，“確實，她是妹妹。”

“你留級了？”

葉桉遠挑眉，以一種調笑的口吻說道：“是啊，我一直不是好學生，可沒有特權。”

沈琰一記眼刀飛過，這張嘴還是這麼欠。

“準確來說，是喝酒打架樣樣精通，每一樣拿出來都不是什麼好人。”

“這句話放到延大論壇，估計會招一頓罵。你不會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進的延大吧。”沈琰琢磨著。

葉桉遠頓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沒有回答。

說著沈琰想到什麼，對葉桉遠說：“校公眾號打算出幾期學生代表采訪，我打算把你作為第一期，標題就寫‘不良少年如何立地成佛，一戰上岸’如何？”

葉桉遠沒評價標題，反問：“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沈琰立刻說：“我隻知道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二人沒有逗留，將飲品喝完揚長而去。

葉桉遠慢慢走在沈琰後側方，看著她亂紮的小馬尾隨著身體搖動著，不自覺勾起嘴角，但很快又消失。

這人現在輕鬆愉悅的狀態比告白後的狀態更加明顯。

如果在一個喜歡的人麵前，不應該時刻緊張麼？

沈琰周六的兼職在九點開始，英語課僅有上午的兩節課程，但有些小朋友報的補習課程較多，會在教室裡吃機構定的午飯，午休後開始下午的課程。

她送完僅有英語課的小朋友，轉頭見背著水藍色書包的卓川靜靜地蹲在教室門口，翻弄著手裡的漫畫書。

漫畫畫風很像她小時候看的《阿衰》，她低頭瞥了兩眼，蹲下身低聲詢問：“下午是不是沒有課啦？媽媽等會兒來接你嗎？”

卓川抬起頭，又搖了搖頭，繼續盯著書裡的內容。

“和媽媽聯係了嗎？”沈琰瞥見他的手腕上新佩戴了電話手表。

卓川這才開口：“嗯，但是她臨時有個會議，估計要很晚才能來接我。”

沈琰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了，如果沒有下午的課程，機構也不會為孩子定專門的午餐。

她起身的時候，一聲明顯的咕嚕聲在旁側響起。她摸了摸卓川的頭，輕聲詢問：“姐姐帶你去吃飯好不好？”

沈琰拉著小孩走出機構，來帶附近的快餐店，又看見明明晃晃招搖過市的熟悉的車子停在馬路旁邊。

她不禁眯了眯眼，這家夥是不是在哪裡搞到了自己的行蹤。

沈琰見車裡沒人，拉著小孩走進店裡，剛打開門，就見從中出來的葉桉遠，拿著紙袋正大步走出來。

葉桉遠見來人一頓，又疑惑地看到旁側的小孩。小孩也正睜著好奇的大眼睛與他對視。

“上哪拐了個小孩。”

沈琰眼睛一彎，“這是你失散多年的孩子。”

葉桉遠也不知道怎麼就坐在了店裡麵，周六的快餐店，熙熙攘攘，尤其是小孩子多到離譜，他皺著眉看坐在沈琰旁邊的小孩，正一臉滿足地吃著漢堡。

他冷冰冰說道：“失散多年的孩子他媽是誰？”

沈琰抽了根薯條，沒回答，吃完整根才解釋現狀：“這孩子餓著肚子，他媽一時半會兒接不了。”

葉桉遠瞥了小孩一眼，這小孩吃完漢堡，又拿著一根薯條在擠好的番茄醬上劃拉著什麼，不禁有些青筋直冒。

過了會兒，定睛一看，才發覺他在畫一個卡通小人。沈琰與卓川同側，更能容易看清筆畫的輪廓。

她一會兒看著小人，一會兒看看葉桉遠，擰著的眉毛讓她的表情琢磨不透。

葉桉遠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我臉上有東西？”

沈琰一樂：“沒有，就是這卡通小人和你有些像。”

卓川聽了彎著眼睛說：“是他，是這個冷酷的哥哥。”

沈琰差點笑岔氣：“讓我仔細看看。”

畫麵裡，簡筆畫的小人異常傲嬌，蹙眉撇嘴，和現在的模樣有七八分相似。葉桉遠忍耐住自己的好奇，詢問：“吃完了？回去上課吧。”

卓川搖了搖頭，反而轉向沈琰：“姐姐，今天下午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媽媽說她估計會很晚才下班。”

沈琰一時無法拒絕，轉頭對葉桉遠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帶他四處逛逛。”

葉桉遠眯著眼，沉思片刻，轉了轉車鑰匙，“走吧，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汽車真是個好的代步工具，延藝園區瞬間就呈現在沈琰麵前。如果公交地鐵，估計得一個小時的路程。

葉桉遠在路上介紹有個國際畫展在園區裡舉辦，免費參觀，既然周末無事，再加上這孩子對畫畫有興趣，擇日不如撞日，便一同過來看看。

園區裡麵有不同的藝術構造，畫展在其中一個形狀怪異的閣樓裡舉辦。沈琰走進展覽大廳，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空曠明亮，唯有潔白的牆上不同的色彩倒映著腦海中的奇形怪狀。

卓川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專業的圖畫，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麼簡約卻直觸人心底的地方。他恍惚著走近一副被精致裝裱的畫作，色彩瑰麗，卻沒有形成具體的線條。

沈琰來到他旁邊，蹲下：“喜歡這幅畫嗎？”

“喜歡，但是我看不懂。”

沈琰環視一圈，每幅畫旁邊均沒有注釋，可見畫者的特立獨行。她記得之前閱讀過這位畫家的采訪，他說：“畫家和作家的作用是一樣的，沒必要為觀者解釋什麼。由於每個人有不同的人生經曆，看到什麼由心而定，而非我來定。”

沈琰摸了摸卓川的腦袋：“沒關係，隻要喜歡。”

隻要喜歡，有一腔熱愛，就能堅定勇敢地走下去。

葉桉遠在一側默默打量著此時蹲在小孩身邊的沈琰，她對待彆人總是這麼善良溫和有耐心。

突然，一道克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卓川！”

沈琰與葉桉遠同時回頭，隻見一身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士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小孩。

卓川肩膀瑟縮了一下，驚恐地回過頭看向來者。“爸爸……”

沈琰這才認真打量快步走近的男人。男人的臉略長，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框架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

男人皺著眉毛，視線從卓川移到沈琰臉上。“您是？”

“我是卓川上午輔導班的助教，聽她媽媽說一時無法過來接他，便自作主張帶他來這裡看展，您是卓川的父親嗎？真巧，在這裡碰見您。”

男人點了點頭，用力拉過卓川的手，卓川被拽得有些踉蹌。

“哎……”沈琰伸出手想扶，卻被突然靠近的葉桉遠按住。

葉桉遠冷漠開口：“既然您是他父親，孩子安全交付於您，我們便不多打擾了。”說著將沈琰緩步帶到另一處隔板後，人影一閃瞬間捂住她的嘴，噓了一聲。

二人離得如此之近，沈琰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她再次看清葉桉遠的睫毛垂下，鳳眼微眯，略帶邪氣。

葉桉遠突然也反應過來，沈琰溫熱的呼吸吐在自己的手背上，癢癢的像撓在了自己身上。

他向外望去，發覺二人已經離開，瞬間放下手臂。那抹溫熱仿佛還在手背上打轉，擾得人心煩意亂。

不一會兒，他攥了攥手心，臉上又重新浮上凝重的表情：“剛才那人不對勁，等會兒我們一起去看看。”

沈琰頓時忘記剛才的尷尬，緊張心跳如鼓：“他不是孩子父親？那剛才為什麼要將卓川交給他！”

“他是，但是我想證明我的猜想。園區隻有一個出口，我知道近路，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