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和酒都上齊了,透明的玻璃杯盛裝的飲品色澤鮮明,香味清遠,流光溢彩的畫麵讓沈琰眼前一亮。
她拿起酒杯細細端詳,想知道這麼漂亮的色彩是如何調製出的,參透一二也許可以借鑒給家裡的店鋪。
欣賞之際,一雙手卻突然映入眼前,抬眼一看,葉桉遠正噙著笑意,示意她將手中的酒杯是他的。
沈琰悻悻地將酒杯放回桌子上,將其推送至葉桉遠身前。葉桉遠則從旁一側拿起一杯純淨得白開水一般的酒杯交換。沈琰張了張嘴,又將話吞到肚子裡。有人的情況下還是避免和他產生過多交集。
李南柔側身拿起沈琰的酒杯一看一聞:“你這個什麼味兒,怎麼這麼淡。”
沈琰看了眼菜單,上麵寫著,桂花荔枝冰釀。寫得好聽,卻沒有一點桂花味。
米粟則一心想著他的遊戲,四處張望著有沒有當作類似轉盤的玩意兒,酒水都是敞口的玻璃杯,不能當作道具,他隻好再去前台要了一瓶罐裝可樂。
“好了,各就各位了哈。”米粟掀開簾子,神采奕奕地回到桌前,“可樂放中間,轉到誰那誰倒黴,不是,誰選擇。”
葉桉遠仍不動聲色地夾菜吃飯,絲毫沒有湊樂的意味。沈琰見此,也開始動筷,悠悠萬事,吃飯為先。
米粟見他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不禁有些憤怒:“哎,給點麵子行不。”
葉桉遠淡然開口:“你轉你的。”
米粟將可樂罐放到中央,一隻手比著道士的手勢,另一隻手發力。瓶子顫顫巍巍,在光潔的桌麵上完全不聽使喚。兩三圈過後,拉環口慢慢停下,徑直對著始作俑者。
米粟嗷得嚎叫一聲:“我什麼時候可以改變自己點兒背的命運。”
李南柔見此說著就要問他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米粟不服:“不行不行,忘了製定誰問了。”
李南柔:“現在我離你更近,我來。”
米粟掃了眼座位,這才意識到,葉桉遠坐在沈琰對麵,雖與自己同側,卻距離自己十萬八千裡。
他立刻轉身去拉葉桉遠的胳膊,“桉哥,救命,這次我欽點你問我真心話。下次就由上一盤輸了的問。”
李南柔立即阻撓:“不行,你倒是有來有回,穩賺不虧。以防你們沆瀣一氣,這次一定要我問。”
葉桉遠撥開米粟的手,奇跡般地點了點頭。米粟含恨陣亡。
李南柔眼珠一轉,狡黠地說:“當初盛夏造謠你是她男朋友,你為什麼不反駁。”
後來可能意識到問題超越邊界,補了一句:“不想回答也沒事,我換一個,誰叫我是心軟的神。”
米粟一聽,倒沒有生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事兒隻有葉桉遠知道,現在說給你們聽應該也沒事,你倆也不是到處八卦的人。”
說著就將自己的狗血往事講了一遍。當初盛夏飽受張子奇追求的困擾,便央求米粟答應假扮情侶,斷了那人的念想,誰知道後來越傳越離譜,說有人見到二人酒店開房。米粟就將此事質問了盛夏,起初她一口咬定隻是彆人謠傳,後來經過米粟調查,才發現,與盛夏開房的人另有其人,隻不過當時被同學撞到,盛夏連忙將人推進房內,並喊了米粟的姓名。
於是謠言紛飛,即便後來二人不再一起打羽毛球,即便他說了八百遍,甚至以暴止暴,都無法再使那些臟水褪去。
米粟越講越激動,沈琰給他遞了杯茶水。米粟道謝後一飲而儘。
沈琰感慨道:“人們天然對一些劣根性好奇,即便是不確定的事實,依然會被當作閒餘八卦口口相傳。”
米粟端起自己的酒杯,豪氣地往沈琰麵前一推,“知己,我敬你一杯。”
沈琰拿起自己那杯透明荔枝酒,碰了碰他的杯子,抿了一口。
陰霾過去,米粟又揚起精神,將可樂罐再次旋轉起來。而這次瓶口直接對準了沈琰。
米粟促狹一笑:“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沈琰直截了當:“真心話。”
“好,不要怪我不客氣哈。”米粟撓了撓腦袋,眼睛一亮,“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問題一出,沈琰目光一閃,葉桉遠則停下了把玩酒杯的手,抬眸一掃對麵人的眼睛。沈琰察覺到目光,眼神躲閃,身體僵了片刻,而後若無其事地對米粟說:“曾經有。”
米粟頓時來了興趣:“誰誰誰,我們認識嗎?現在呢?”卻沒發現身旁的人眸色一暗,神色一凜。
沈琰晃了晃食指,笑說:“好幾個問題了哦。”
米粟懊惱,“剛才我就應該加一個定語,問現在進行時。”
李南柔悄悄湊近沈琰的耳旁,用僅二人能聽到的話語說道:“沒聽你說過啊,回宿舍咱倆偷偷說。”
沈琰鼓起腮幫子暗想,終究沒躲過這一劫。
又轉了幾輪,問了李南柔最喜歡的顏色,米粟當前的感情史,卻一直沒轉到想要懲罰的人。葉桉遠卻在此時接到了個電話,眉頭一皺,對他們抱歉說了句你們先玩,便起身出去了。
沈琰心不在焉,剛才她瞥見屏幕的亮光,叢佳二字映入眼前。她又想起那天葉桉遠惡劣的態度,與她這幾天相處時的模樣又有些不同。獨自一人沉睡時安靜的睡顏,照看沈文慧女士時認真專注的神情,以及返程時堅決有力的照顧,在她腦海裡一幅幅呈現。
她心神不寧,眼神飄忽,隨意地拿起身前的一杯酒喝了起來,喝著喝著卻發現有些不對味。一瞬間辣味直衝口鼻。定睛一看,正是她一開始拿錯的葉桉遠的那杯。
完蛋!沈琰急慌地將杯子又放回原位,掃了另外二人一眼,發覺他們並沒有關注她,正要躍躍欲試開始下一盤。
沈琰心砰砰直跳,還沒喘口氣,就見罐口又對準了自己。米粟一臉奸笑,沈琰察覺不妙,脫口而出:“這次大冒險。”
米粟一怔,又眯著眼看向她:“好,現在你需要出門擁抱第一個見到的男生!”
李南柔有些吃驚,“誒,米粟你過分了啊。”
沈琰有些著急忙慌逃離犯罪現場,甚至借了股剛才火辣的酒勁兒,瞬間起身就要出門。“沒事,南柔。”
她走出門,由於這家酒館均是小型包廂,外麵走動的人並不多,隻有幾位服務員。她一路衝著店門口走去,好在一路遇到的都是女性,心中提心吊膽,快要走出門口,迎麵撞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好——
瞬間,她有些後悔了剛才衝動的答應,甚至此刻折返回去接收懲罰也好。
她停下腳步,正要轉身,身側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沈琰——”,和那天在車站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輕快的,明朗的。
而後她就看到一身服務員裝扮的江昀出現在眼前。
電光火石之間,沈琰踮腳輕輕地擁抱了他。
江昀瞬間怔住,雙手一時不知所措,血液直往腦門上衝。
沈琰抱了一秒,瞬間鬆開:“江昀,我們剛才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不好意思啊。”心中的緊張也一並落地,與那抹身影相比,她並沒有覺得這個擁抱有什麼不妥,在小時候,她也經常以姐姐的身份擁抱他。
江昀緩過神來,才聽清身前女孩的話語,緋紅的麵龐漸漸恢複正常。“奧奧,沒事兒。”
葉桉遠在進門的那一刹那,瞬間停下了腳步,直愣愣地看著沈琰衝進了另一個男生的懷抱。等二人分開,他才繼續往前走。
沈琰見江昀的打扮,心中猜測他可能是在這家店兼職,正想仔細詢問兼職情況如何,盤算著自己未來的經濟打算。還沒開口,就見一臉陰沉的葉桉遠立在自己身側,掃過江昀的麵龐,幽幽開口:“男朋友?”
沈琰一怔,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鄰居家的弟弟。”
而同時又有一道聲音傳來:“青梅竹馬。”
沈琰察覺一絲異樣,卻沒抓住,順著說也對。
江昀肆無忌憚打量著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葉桉遠睨了身旁這名男孩一眼,也是有幾分姿色,是那種單純乾淨的鄰家少年,不知不覺冰冷的麵色有所緩和:“奧,走吧,米粟他倆正等著呢。”
沈琰側身一看,米粟和李南柔正趴在包廂門口觀看戰況,他倆一接收沈琰的目光,瞬間將腦袋縮回了簾子裡。米粟懊惱著,葉哥,彆怪我不幫你,是你自己不爭氣。
他去取可樂的時候,就觀察了這家店的構造以及男性的數量,他估摸著葉桉遠打電話的時間,甚至天賜良機將瓶子轉到了沈琰身上,不由搓著手要看好戲。
這幾次下來,他能明顯感覺到葉桉遠對沈琰的不同,但當事人依舊不主動不作為,他決定助推一把,但誰知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沈琰轉過頭,對江昀歉疚地笑了笑:“同學聚餐,等過兩天請你吃飯。”
江昀禮貌微笑:“不用,明天我去找你吧,聽聞延大的食堂特彆好吃,我還沒吃過,你帶我嘗嘗。”
沈琰一臉單純:“沒問題,到了你提前微信和我說。”
二人告彆,沈琰同葉桉遠回到了包廂,她偷瞄了眼坐回原位的葉桉遠,神情仍有一抹慍色。有些不解,難道是因為剛才的電話?
葉桉遠正要拿起酒杯悶一口,沈琰眼疾手快,在另一側驀然摁住杯身。
他不解地望向她。
沈琰眼神閃爍,“那個……”
“對,你離開的時候,杯子裡掉了隻蒼蠅。”
葉桉遠蹙眉:“這時候還有蒼蠅?”
沈琰又察覺一股莫名的涼意,“許是這家店太暖和了。”
葉桉遠沒有放手,凝視著杯中酒水,貌似他出門的時候,剩餘的並沒有這麼少。他又掃視了眼堅決而專注的少女,突然察覺杯壁上淺色的膏體,心中恍然,眼睛一眯。
“那和店家說一聲,重新做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