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回到宿舍便被李南柔按在椅子上嚴刑拷打,行李還沒來得及拆,隻好挑肥揀瘦,將那天晚上的突兀表白隱去,隻講述了在老家縣城裡二丈摸不到和尚的偶遇。
說完隻聽到李南柔的不可置信,依據她的線報,葉桉遠打小在延城長大,土生土長院兒裡的人,怎麼會在這麼一個小縣城還有親近的人。
沈琰並不在意葉桉遠究竟有沒有令人豔羨的背景,隻想迫切知道他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故事。
相冊裡的那張照片並不像他訴說的那般陌生疏離。
國慶假期倏的一下結束,意味著正式開啟下學期的學習。選修體育課如期而至。
既然是全校選修,選擇同一課程的人必會五花八門,各有門路。
這不,沈琰剛到網球場,便一眼看見了那頭紅色張揚的短發。她下意識在周圍搜尋,並無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知為何,她頓時鬆了一口氣。
米粟也察覺到她們的到來,眼神一亮,沒心沒肺打著招呼。沈琰微微笑著點頭示意。
紅色,著實有些紮眼。
大學的體育課並不像初高中般嚴肅,網球老師是一位中年男性,麵目俊朗,總是笑吟吟的,一身黑色運動套裝顯得健壯有力。他看了眼手表,已經到了上課時間,便拍了拍手將散落在場地的同學召集到中央。
這位老師說話帶點延城的口音,渾厚有勁。先是簡單介紹了自己,又籠統說明了這學期課程的目標以及階段學習安排。
說完衝著米粟招了招手,示意他將放置在邊緣的球拍發放給大家。
米粟迷茫了片刻,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你,這紅毛還挺紮眼,什麼世紀了還在搞非主流,放在我那年代還湊合。”
周圍哄堂大笑。
米粟也不尷尬,嘻嘻哈哈捋了捋頭發:“天生的,沒辦法。”
“行了,彆耍帥了,染頭發又不丟人,快去發吧。”
米粟小聲囁嚅:“說了又不相信,真是天生的。”說話的時候恰好經過站在前排的沈琰,聲音斷斷續續傳到耳朵裡,她不禁追隨著那頂紅發,不正經地想到了紅孩兒。
米粟將球拍發到每個人手裡,沈琰接過球拍,握住手柄,重量感隨即而生。這是她第一次接觸跑步以外的第二項體育運動。
老師見米粟發完,又簡單介紹了下網球的課程安排,考試內容以及出勤考察。
沈琰本以為老師又會絮叨出勤在最終成績的占比,期望大家重視每節課,沒想到卻聽到他說:
“我是個隨性的人,上課也比較隨意,出勤確實是最終成績的考核之一,但沒事兒,隻要你最終期末考核能打過,整學期沒來我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席話引來同學們的竊竊私語,隨後卻話鋒一轉:“不過身為老師,我還是會承擔相應的責任,不來請提前向我請假說明原因,每節課我還是會根據選課名單進行抽查。”
“今天就選……”老師握著打印好的名單,眼神上下搜尋著,而後定格在最後,“就選排名最後的這個同學吧。”
他頓了一下,才念道:
“葉什麼,葉桉遠?”
沈琰的腦袋“砰”地一下爆炸了,剛才的輕鬆隨意再次被打破,心臟咚地擲地有聲。
那天晚上說的話確實很瀟灑,但身體的自然反應誠實地告訴她,那份感情並沒有隨之消散。
沈琰慢慢吐氣,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既然自己選擇放棄,便要給它時間慢慢冷卻。
思緒紛亂之際,隻聽到身後側的米粟鏗鏘有力回答:“老師,他生病了!”
老師不可避免白了他一眼,卻真的也沒追究,隻讓他回頭補個假條。
沈琰當然也不相信米粟低端的借口,規矩對這人來講形同擺設,缺課都缺得這麼光明正大,有太多地方與自己不同。
這節網球課人不多,也就二十個左右,她想不明白教學係統如何就將新聞學院和生院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係分配在了一起。
課程開始,她跟著老師示範的握拍手法,一點點比劃,虎口對準,再輕輕一轉,卻覺得自己握得歪歪扭扭,不符合標準。
思緒紛飛,心不在焉,好在第一節課隻教了些握拍手法及揮拍方式,兩個小時就在指尖匆匆而過。
課一結束,同學們四離五散。沈琰交完球拍,正打算與李南柔一同去餐廳吃飯,卻被一臉可憐巴巴的米粟擋在麵前。
米粟正聲情並茂涕泗縱橫地講述了自己如何一醒來就變成留守兒童的曆程,現如今落的隻能一個人吃飯的悲慘境地。李南柔大手一揮,決定收入麾下。
於是,兩個人吃飯變成了三個人。
路上沈琰聽二人插科打諢,不自覺想到葉桉遠肯定也受到了好友的連環追問,不知道他是如何描述這段時間的相遇,又是否將那天的表白告訴了米粟。
她突然轉過頭抬眼試探一番,米粟察覺到目光,一臉疑惑不解。
沈琰收回眼神,笑著說沒事。心想葉桉遠大概也隱去了這段經曆,否則憑米粟這般的坦率天真,又如何隱藏得住對人類的好奇與探究。
米粟卻話頭一轉:“你們下午有課麼,要不出去吃?那天我和南柔的慶功宴被那傻子破壞了,今天我請回來。”
李南柔一聽,毫不客氣,拉著沈琰便走出了校門。
沈琰跟著他倆來到學校附近的美食街,還沒到晚上,人已經多了起來,看模樣都是附近的大學生們。
她正琢磨著吃什麼,隻聽見米粟說了一聲稍等,便撒腿向前方跑去。
目光跟隨,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米粟跑到那人身邊,一拳捶向肩膀,隨口說了幾句什麼,便向沈琰她們招手,示意過去。
她和南柔來到二人麵前,米粟眉頭一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日的飯食有著落了。”
李南柔不禁嗤笑:“喂,是你說請客的,怎麼現在要賴到彆人身上。”
“這可是我的大股東,你說是吧,葉哥。”
葉桉遠沒看不正經的米粟,卻盯著沈琰,淡淡地開口:“我可沒說一起去。”
米粟勾起唇角,一下子蹦到沈琰的麵前:“美女,臨時加個人不介意吧?”說完拋了個wink,擠眉弄眼,被葉桉遠一臉嫌棄地提著領子被迫向後退了半分。
沈琰被逗笑了:“無所謂,反正我今天是蹭飯的。”
“得嘞,保證您吃得滿意。”
但下一秒,米粟就在包廂哭喪著臉,對兩位女生說:“咱今天就吃這個啊。”
沈琰看了眼環境裝飾,每個包廂有封閉的木板隔檔,門口則是簡約的日式布簾,安靜獨特。非常不像它的名字——“燒烤小酒館”,簡單粗暴。
她其實並不常喝酒,但剛才她注意到葉桉遠一個人在那站著的時候明顯是想往另一側的店中走去。經過時,她特意瞥了一眼名字,一串英文,沒記住,但門口的裝飾看著像酒吧。
她自作主張猜測了他的心意,嘴上還是保持了客觀的禮貌:“如果覺得不喜歡,我們可以再換。”
“不用,就這家吧。”葉桉遠看著她,將菜單推到桌子的中央,“你倆會喝酒嗎?”
李南柔把玩著酒杯,豪爽著說沒問題。沈琰則扶額歎息,女俠這是又忘記了自己趴在桌子上醒來仿佛骨頭都要斷裂的情景了。
米粟瞬間兩眼放光:“想不到啊,看你倆都文文弱弱的。”
“人不可貌相,上次我和沈琰在宿舍可是喝了四瓶清酒。”李南柔又毫無保留地將底牌全部亮出。
葉桉遠探究的目光移到沈琰身上。
沈琰抬起眼皮,趕緊撇清自己並非因為情場失意:“你倆贏球那天晚上喝了點,都是成年人了,隻能男人尋拈花惹草,不許女人把酒言歡?”
米粟一怔,撓撓頭說不是這個意思。但葉桉遠聽出來了,後麵那句話是在影射他被叢佳告白的場景。
葉桉遠眸色一閃,打斷了交鋒,在菜單上建議了幾個菜品,並商量著點了兩瓶度數較低的果酒和兩瓶較高的特調酒。
點完餐,等待的過程有些無聊,尷尬的氣氛在四人中彌漫,米粟又浮現不懷好意的笑容:“有酒就得有樂子,咱們玩遊戲吧。”
李南柔瞬間來了興致:“玩什麼?”
“真心話大冒險!”
“誒,太俗套了。”
“那你說一個。”
李南柔支支吾吾,想不出來,米粟一臉壞笑:“怎麼樣,酒桌遊戲還有什麼能有真心話大冒險經典。除非是你們不敢。”
李南柔向來禁不起激將法,一拍桌子就要現在玩的架勢。沈琰無可奈何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李南柔轉頭:“不想玩麼?也沒事兒,本來今天的目的隻是吃飯。”
米粟一聽,又使出死皮賴臉的風格:“美女,一起玩嘛,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旁邊這位大帥哥的風流韻事?”
一直冷眼旁觀的葉桉遠在此時終於開口,隻有簡單的一個字:
“滾。”
沈琰瞥了眼葉桉遠,對方也正好瞧她。
這家夥每次麵對自己的時候,態度就會無比惡劣,不禁也起了玩心,笑著答應了米粟。
心想就這四個人還能冒多大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