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逃回一處府宅,輕車熟路來到書房。方一靠近,便聽到從屋內傳出一道人聲。
“大人,那王振雖死。但大理寺已介入此案,若當年之事一旦被查出點什麼,必會有不小的麻煩。”
黑衣人踱步進屋內,打斷兩人的談話。垂頭對著的黑衣男子畢恭畢敬道。
“主人。”
“此事我自會讓人去處理,你先回去吧。”
說話的藍衣男子驚惶萬狀,還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黑衣男子出聲抑止,隻得起身拜彆。
“是,下官告退。”
“事情辦得如何了?”黑衣男子漫不經心地抬頭覷向黑衣人,問道。
黑衣人將信從懷中取出,遞上前。
“屬下雖拿到了信,大理寺的人突然趕到,未能將芸娘滅口,還請主人責罰。”
黑衣男子接過信,欲取出裡麵的信,卻發現信封內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黑衣人瞳孔驟然一縮,未想到,芸娘竟會用假信騙他,慌忙跪在地上。
“屬下該死。”
黑衣男子置下信,並未發怒,端起案前的茶氣定神閒喝了一口,說出的話卻莫名讓人不寒而栗。
“王振已死。那封信若落到有心人手中,終歸是個禍患。那婦人聽到了太多事,不能留。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屬下遵命。”
謝淮進入獄中,坐在椅子上,讓人將芸娘從獄中提了出來。
芸娘穿著囚服跪地行禮。
“民婦拜見大人。”
謝淮示意身旁的人去取了把椅子過來。
“多謝大人。”
“芸娘,本官想聽實話。”謝淮語氣中隱隱含著一絲威脅之意,將心中的疑問簡截問出口。
“那些死士與黑衣人到底同你是什麼關係?”
芸娘跪在地上,紅著眼眶,泣訴道:
“大人,民婦坦承。民婦是為一己私欲與黑衣人做了交易雇凶殺了王振。但皆因那王振欺人太甚,屢次強迫威脅於民婦,民婦才不得已而為之。那些人民婦並不認識。陸恩人幾人隻是為了保護民婦,才會和民婦去了破廟。”
謝淮見芸娘不似撒謊,聞言,聽聞芸娘和黑衣人做了交易,緊盯著芸娘,問道:
“什麼交易?”
“那日王振又逼迫民婦去寺廟中服侍。恰巧聽到那黑衣人同王振因一封信在爭執。還說這封信一旦落到大理寺手中,若當年沈康的案子被翻供,誰都跑不掉。”
謝淮驟然從椅子上站起身。沉著眸子,渾身散發著可怖的氣息,踱步到芸娘麵前。
“那信在何處?”
“信在破廟被黑衣人拿走了。”芸娘顫著聲音應答。謝淮麵上的表情和先前無二,身上散發的氣息卻冷若冰霜,不自覺令她從心底發怵。說罷,手心已浸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謝淮後知後覺察覺到自己的失控和反常。讓人將寫好的供詞遞給芸娘,讓芸娘在供詞上畫押。
審訊完,回到大理寺。
謝淮立在後堂,望著地上的屍體,神色冷淡。
“大人,從這些死士身上什麼都未搜到。”
謝淮本想從這些死士入手。由此及彼,追查幕後之人,什麼都未搜到。便不能通過這些死士,得到任何線索。
“那大人,地上這些屍體?”衙差囁嚅道。
照以往,屍體應由親屬認領歸還。但地上的這些死士,明顯不會有人來認領。
“送去亂葬崗。”謝淮淡淡道。
“是。”
另一邊。衙差審完陸林幾人後,回到府衙。
“大人,那另幾人說他們是芸娘請來的護衛,和芸娘供詞上所述,並無二致。”
謝淮心不在焉將陸林三人的供詞看完,放在一旁。
異日,還未到辰時,沈皎便起了。
接連喝了兩日的藥,蒼白的麵色也漸漸紅潤了起來,白中透紅,瞧著總算有了幾分生氣。
用過晚飯後,翠蕊將買來的飯食放入食盒中。
沈皎從屋中走出,和翠蕊坐上馬車,再度來到了獄中。獄卒同樣沒有阻攔,放了兩人進去探視。
沈皎走進獄中,放下食盒,見芸娘麵色微微蒼白,坐在桌前,擔憂地問道:
“怎麼了?”
芸娘搖搖頭“姑娘,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
沈皎聽出芸娘話語中的恐慌。
“勿要憂心太多,此事並非你之錯。”
“幼時我父親曾告訴我,做人便要如同冬日中寒梅一般,傲骨凜然,不屈不撓。但想做到,卻並非易事。可若不做到這般,在這世間是一日都無法活下去的。”
沈皎說這些時悵然若失,麵上有些黯然神傷。正待芸娘追問時,沈皎卻斂起神色,未再往下說了。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身穿衙差衣服的人打開牢門走上前,對兩人道:
“夫人,大人命我前來傳你去大理寺問話。”
芸娘疑惑地看向麵前的衙差。“今日不是問過話了?”
那衙差麵上一怔,見狀急忙改口。
“此案還有些案情細節需要夫人去大理寺核實。”
芸娘和沈皎心照不宣對視一眼,心知有詐,臨危不亂應聲,出聲答允。
“好,那請官爺稍等片刻。”
沈皎假裝和芸娘去收拾碗筷,暗中細細觀察著四周,尋找著防身之物。
牢房中四麵密封的嚴嚴實實,一眼掃去,除了木床上的鋪著的草薦,唯一能逃出生天的地方便是身後的牢門。
麵前的殺手應是同之前的黑衣人是同一夥的。隻能寄希望於附近巡邏的獄差,聽到異響後,會及時趕過來。
沈皎將手中的碗筷和食盒當做武器轉身擲向殺手,製造出響動,趁那殺手還未反應過來,拽起芸娘就往門口跑。
“衙差”見偽裝被識破,兩人欲逃跑,拔劍劈落飛來的碗筷和食盒。近身上前擋在牢門前,狠狠一腳踹開沈皎,舉劍刺向芸娘。
沈皎五臟六腑都似被踹移了位,吐出一口鮮血,眼前發黑,眼皮沉重地闔動幾下,昏迷了過去。
不遠處的衙差聽到異常,忙持刀趕來。“有人劫獄,快去稟報大人。”
一側的獄差忙前去大理寺稟報謝淮。一眾獄差持刀衝進獄中,同假扮獄差的殺手纏鬥在一起。
芸娘俯身輕輕扶起沈皎,驚惶無措地喊道:“姑娘,姑娘。你怎麼樣?”
沈皎躺在地上,任芸娘如何呼喚,俱一動不動,沒有回應。
大理寺離獄中並不遠。少時,謝淮便出現在了獄中。
殺手孤立無援,寡不敵眾,很快便落敗被擒。
謝淮神情冰冷地望著地上的殺手。憶起那日破廟中那些服毒自儘的死士,出聲防患於未然。
“用布條塞住他的嘴,以防他自儘。”
殺手被製服。芸娘扭頭看向謝淮,泣聲求救。“大人,求您救救姑娘。”
沈皎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方才傷到了何處,麵無人色,情況瞧起來格外糟糕。
謝淮垂眸,俯身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探了探沈皎的鼻息。
“去請個大夫來。”
獄卒聞言,忙轉身去了。
醫館距此處仍有些路途,牢中陰濕寒涼,不宜傷者久待。天色漸晚,若一路上移動顛簸,回去途中也難免不會又變生什麼意外。
謝淮道:“將她抬上外麵的馬車,先去府衙。”
牢房內除了謝淮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便隻有兩個獄卒。男女授受不親,這般唐突,恐會對沈皎的名聲有所影響。兩個獄卒遲疑片刻,為難的看向謝淮。
“大人,這……”
謝淮站在原地,置身事外,絲毫沒有要上前相幫之意。黑眸沉沉盯著沈皎,望了半晌,收回視線,聲音清冷。
“事急從權,想必這位姑娘醒來也不會責怪。”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牢門打開後。翠蕊瞥見獄卒抬著沈皎往出走,瞳孔一縮,忙拎起食盒滿臉焦急的跟了上去。
牢獄深處。殺手四肢被縛在木樁上,牙中的毒藥也已被取了出來。
謝淮支走獄卒,麵無表情走上前,究問道:
“你幕後的主子是誰?當年沈康的案子你都知道些什麼?”
暖光從頭頂的窗戶投進獄中。謝淮逆光而立,表情晦暗不明,無端給人一種森冷陰寒之感。
殺手望著牆上掛著的各色各樣的刑具和謝淮,吞咽了口唾沫,顫著聲音,嘴硬道:“什麼沈康?我不認識。也不知道。”
謝淮見麵前的人不願開口,不再浪費時間。垂眸掩去麵上的神情,喚人進來。
獄卒踱步進來,提起浸在鹽水中的長鞭,緩緩走向殺手。
謝淮冷聲叮囑:“彆打死了,問出他背後的主子是誰。”
“是。”獄卒應聲。
昏暗的長道上,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和鞭子落在身體上的悶響,不斷在獄中回蕩。
翠蕊跟著上了馬車,見沈皎昏迷不醒,急得哭了起來。
馬車在大理寺停下,兩個獄卒將沈皎從車上抬下,安置在後院的一處空房裡。
少頃,去請大夫的獄卒回來了。
大夫細細為沈皎把著脈,診畢。
“這姑娘身子底子弱,又被外力傷及心肺。以後得好好將養,少勞心費神。老夫先開些活血化瘀的藥,調理上三五個月,應沒有什麼大礙了。”
“多謝大夫。”翠蕊拭了拭淚水,連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