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妖(1 / 1)

七殺 葳蕤玳瑁簪 8143 字 2個月前

青雲山是東流縣最大的道觀,雖然現在不過替人答疑解惑,供奉神祖而已,但在百年前,這裡是有名的捉妖仙門,幾位有名的先祖譬如青彌掌門、五指道長都曾消滅過許多為禍人間的大妖,青彌掌門的大弟子赤練道長建立萬妖塔,將方圓百裡的妖物儘數壓入塔下,門下弟子隨便拎一個出來也是可以對付尋常小妖的。再往前最初立山的時候甚至還有道士得道成仙的……

後來海內升平,太平盛世,妖類大多被收入塔下,又畏懼威名,不敢往東流縣來,青雲山的名氣也就漸漸淡了下去。“捉妖”二字似乎成為了久遠的傳說。

門內的年輕弟子甚至有許多都是不信有妖的,他們來青雲山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或是走投無路,或是在人世受到傷害,來此修心養傷……長垣卻是對有“妖”這件事深信不疑,他從十三歲進山門起便努力修行,潛心鑽研道術。

他是當時赤練道長的關門弟子,也是如今唯一的弟子。正是憑著這份誌氣,他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山門內的妖氣。

道觀的居所分為兩處,從前隻有山門弟子能居住在靜聆院,為的是靜心修煉,現在香客漸多,開銷又大,應酬往來之事也不少,於是在靜聆院東邊靠近竹林的地方另辟了居所供來此清修的香客居住。竹風院內又分東西北三處屋舍,東西由一片竹林隔開,男女客分開,宋璋沒帶侍女,因而隻是在簡略一些的東廂一樓居住。

長垣循著聲音追去,發現正是在宋璋這間房的正上方。

這間房子的主人是一個姓柳的姑娘,據說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妾,因為生得貌美年輕,深受主家喜愛,所以被主母嫉妒,找了個由頭送到青雲山來清修。

方才的那聲音似乎正是她的。

隔著紙窗,幽暗的燈火映照出來,幾點深褐色的痕跡滲透出來,是血跡。

長垣握緊了手中的劍,在門口觀察著,忽而一陣劈裡啪啦東西摔倒的響動,又有打鬥之聲,什麼東西重重撞在了門上。

門前的長垣猛地退後了一步,便見一個高大的影子緊接著覆了上來,那女子便發出驚恐的哭喊,“救,救命啊!”

長垣立刻破開了門,便見那生著狐狸耳朵的男子正扯著柳心的手張開獠牙往她脖子上湊,肩頭的血跡尚存,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一雙漂亮的眸子滿是畏懼。

見長垣來了,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男子,“道……道長,妖怪,有妖怪!”

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長垣為這突然響起的聲音皺了皺眉,太過聒噪,連那狐妖似乎也有些不耐,又朝她伸出爪子試圖直接抓走她逃離這裡。

長垣見狀立刻念了一個口訣,抓住了他的腿,而後拔劍朝著他的手砍去,狐妖這才鬆開手,柳心落在了地上,急忙往長垣身後躲去。

趁著這空檔,狐妖再度朝柳心襲來,長垣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他伸出雙指,凝氣於眉心,而後運氣於劍,直挺挺地刺入了狐妖心上。那狐妖的眼神愣了愣,似乎掙紮著什麼,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而後身邊環繞著金色的符咒,他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長垣撚了個口訣,正要將狐妖收入妖袋,忽而一個冰冷綿軟的東西拉住了他的手,青白的道袍微微顫了顫,像蝴蝶落在花蕊上。

長垣轉過身,那位柳姑娘正噙著淚水汪汪地看著他,“道長彆走,我被妖怪咬了,會中毒嗎?”

柳心的衣服半落在肩頭,雪白修長的脖頸上有兩個牙印子,正往外滲血。

長垣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蹲下身來用手指在傷口上方掃過,“沒有毒,隻是尋常的創口。”

他從袖中拿出一罐藥膏,用手指抹了抹,隨即靠近柳心。

雪白的肌膚與赤紅的血映入眼簾,長垣從外帶來的鬆雪清氣與女子身上的溫熱氣息交疊,柳心低下了頭移開目光。

冰涼帶著些許刺激的紫草膏在肩頭平展開,她的麵龐浮現了一片雲霞,然而在長垣看不見的袖中,一雙素手已運起紫紅的光芒,化作一縷煙幽幽地繞過長垣,試圖從他背後鑽進去。

柳心勾了勾嘴角,聽聞道士清修不近女色,他們的精氣應當比常人更為濃烈醇厚。不管什麼男人,美麗的皮囊一現,給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還不是都化作欲望的奴隸,牲畜與人,並無分彆。

然而下一刻,那縷煙卻在觸碰到他衣裳的那一刻彈了回來,被分叉為四五縷徘徊著。

她臉色有些難看,這小道士穿的是無法衣,不近淫邪,不侵百毒。而且他的道行竟然也不小,不過才二十多歲的年紀,竟然比她修煉百年還強。

想了想,她還是將那幾縷魅煙收了回來。

想釣條大魚,卻沒想到這麼大,她現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還是不要招惹這道士,免得因小失大。

柳心往後退了一步,拉上了衣服,柔聲道,“今夜多謝道長相救,事急從權,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瞥了柳心一眼,長垣收回了手,在帕子上擦了擦殘餘的藥膏,隨手扔在了桌上。

“出家人無謂俗禮,姑娘客氣了,可知道這妖是哪兒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床前梳頭,門不響窗不動,忽然就多了個人在我房裡。又欲行不軌……”

說到此處,柳心臉色發紅,似乎不忍再說下去。

長垣仍舊是淡淡的,話裡雖是安慰,卻聽不出安慰的情感。

“近日大雪,許是竹林處的符紙落下來,許多小妖才趁虛而入。我明日便與師兄弟們拉好法界,姑娘不必擔憂。”

眼前的女子始終緊攏著衣服,離他保持著三步的距離,神情局促,一副男女授受不親的樣子。

長垣瞥了一眼簾後的狐妖,用手探了探,確認已經沒了氣息,便對柳心道,“夜已深,我便不打擾姑娘了,告辭。”

柳心點點頭,看著長垣走出去,趴在窗前盯著他離開了東廂,這才關上房門。

走進內間,她卻繞過地上的狐妖,徑直往盥洗架邊走去,裙擺所過之處,那狐妖頭上的耳朵褪去,爪子也消散恢作尋常模樣,顯露出一個男人的樣子。

柳心將手在銅盆中泡了泡,方才從那道士身上收回的魅絲在體內有些發熱,她要涼一涼手。

地上男人從心口處開始紫紅的魅絲發著光,連同雙手雙腳、頭部幾條絲線抽離出來,彙作一條飄回了柳心手中。那屍體便迅速地乾枯下去,隻剩下一層枯黃的皮包著一具骨頭。

她吐出一口濁氣,看了看自己的手,隻有這麼一點精氣,還遠遠不夠。按這個質量下去,還得再吸幾百個人,想想就有些累。

若是能吸到方才那個道士……

很快她就擯棄了這個念頭,罷了,那道士方才直勾勾看她那麼久,卻一絲邪念也無,加上有無法衣護體,魅絲根本進不去,若被他發現,反賠了夫人又折兵。

正想著,窗外忽然一陣大風起,吹開了窗門,地上的男人風箏架子似的就猛然被一股氣流吸到窗邊,柳心還沒來得及拉住他,就掉了下去。

……

本就乾癟的幾顆柿子被龐然大物砸下,瞬間變成了柿餅。

宋璋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拿著碗,正在給門口的柿樹澆水,便聽前方什麼東西掉了下來,發出聲響,原來是一具乾枯的男屍落在了她院子裡。

她抽了抽嘴角,隻看了一眼,繼續將手裡剩下的半碗在樹角倒乾淨,而後撿了幾顆柿子放進籃子裡便轉過身走進了屋裡。

柳心推開窗子,在上麵默默注視著那女人走進房內,幾縷魅絲在她掌心蓄勢待發。

人類的眼睛不比妖類,今夜無月,又多高樹,放眼望去是漆黑一片。看那女人這麼淡定,一聲不吭地澆水撿柿子,應當是沒看見?

宋璋將手裡的籃子放在了桌上,她用線將幾顆乾癟的柿子串了起來,掛在牆上。然後倒了一杯清茶,將裡麵的血漬衝洗乾淨,倒扣起來。

就著一盞殘燈,她鋪開了紙張。

“近日大雪,霜染紅葉,見灰兔尚蜷縮洞中舔舐毛羽,思及君處,添衣增食否?冷暖瘦餓否?妾居青山,萬事閒好,唯思君心,日夜無休,盼君歸來……”

停筆至此,想了想,劃掉了後一句。

“妾居青山,萬事閒好。君其無憂,風物煌煌,風雪莽莽,行途宜漫,車馬宜緩。”

手腕處滲出些許血跡,隱隱作痛,她拿起那張紙晾了一會兒,欲放進信封中,又頓了頓,在掌心揉成一團,丟在了地上。

剪去燈芯,火光亮了一些,她拉下簾子躺進了帳子裡。

翌日一早,宋璋還在床上的時候有人敲開了她的房門。帶著些許不耐,打開門,卻是一個陌生麵孔。

柳心站在門口,提著一個食盒笑意盈盈道,“宋娘子還沒吃早飯吧。”

柳心臉上塗著厚重的脂粉,眉似新月,眼如春水,兩片花瓣形的嘴唇嫣紅泛著光澤。一身水紅衣裙,墨綠繡鞋,半敞著領口,看著就讓人生寒。看著她肩上的雪和凍紅的皮膚,她打開了門,讓了讓身。

宋璋撥了幾粒炭到手爐裡遞給柳心,一麵去燒熱茶,柳心則毫不客氣地跟著她進來一屁股坐在了羅漢榻上。

“柳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和這位柳姑娘不過點頭之交,眼熟而已,冒著風雪而來……想到昨夜的那具屍體,她心下已明了。

柳心打開食盒,一麵擺開,一碗白粥,一碟鹹菜,一碟春卷。

“的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見夫人門口的柿子生得好,想來摘一點帶回去,不知娘子……”

宋璋笑了笑,“本是東廂院所種,不歸我所有,姑娘想要自摘便是。”

“話雖如此,見夫人常常夜半澆水,勞心費力,也有一番功夫在裡麵呢。”

柳心笑著,忽然道,“昨夜有樣什麼東西,轟然一下子掉了下去,夫人可曾看見了?”

柳心緊緊盯著宋璋,她手裡拿著銅壺,一手扶把,一手拿著白布拖著邊,往小碗中倒水。

細長的水柱注入碗中,淙淙之聲在靜謐的屋子裡格外明顯。

柳心繼續道,“聽說是一隻狐妖,扮作人的模樣,專挑夜裡勾引男子,一旦得手,便吞吃人心,吸乾人血……”

她語氣中帶了些許激動,眼睛卻始終盯在宋璋漆黑的瞳孔中,她神情毫無波瀾,手上的茶壺也十分穩定,倒完剛剛好一杯茶,遞給了柳心。

“世上哪裡有妖,怕是賊人作亂,以訛傳訛罷了。青雲山有仙家之氣,又有諸位道長坐鎮,姑娘不必聽他們胡言亂語。

即便真有妖,隻要潛心修道,誦經祈福,邪祟也不能入體。”

她端起飯碗慢條斯理地喝著粥,柳心收回了目光,打消了疑慮。心中帶了幾分嘲諷。

一個蠢得求神拜佛的婦人,若真看到了想來不會這般淡定。昨夜屍體已經焚毀,想來不會有什麼事。

這地方來往的男女眾多,是修煉的好地方,她還不想這麼快換地方。

陪著寒暄了幾句,正要離開,她餘光瞥見了窗口倒扣著的茶碗,是昨天她手裡拿的那個碗。赤棕的碗口一圈掛著深褐的漆狀物,印在窗台,她調動五感聞了聞。

順著氣味,目光漸漸落在了那棵柿樹上,本該碧綠油亮的葉子呈現枯黃之色,柿子乾癟泛灰,風一吹便接連掉落。那片連接樹身的土地寸草不生,呈現出濃重的深褐之色,帶著潮腥……

這女人昨夜不是在澆水,而是血。她的血能讓樹木枯朽,她不是人。

柳心抿了抿唇,看向了眼前蒼白病弱的女人。

想不到在這裡還能遇到同類。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妖,在這裡有什麼目的,但她一定看到了昨夜的那具屍體。又或者,她目光漸冷,那個小道士就是被她引過去的。

她袖中的手慢慢伸出了爪牙,凝神聚氣,卻突然發現自己無法調動氣息,整個人軟綿綿的,頭痛惡心。

不好,她看了看手中的那杯茶,這女人給她下了妖毒。

柳心抬起頭,換上一副笑容,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聽夫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今日來打過招呼,往後彼此也有個照應。那我就不打擾夫人了。”

“我送姑娘出去。”

宋璋亦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奇怪,吃了一口柳心送來的蝴蝶酥,她的胃裡就巨浪翻滾,惡心想吐,渾身無力。

她也笑著,心下卻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麼,她是妖,殺她易如反掌,何必給她下毒。

還是趕緊將她送走,再作打算。

兩人暫且放下心緒,一團和氣地送到門邊,柳心已是大汗淋漓,腿軟得柳條一般,幾乎站立不住。

她緩緩抬手,想要抓住門邊的櫃子支撐,宋璋見她目光閃躲,心中警鈴大作,悄悄拿過了一把剪刀收入袖中。

兩人暗中動作,目光相觸,忽然伸手打了起來,隻輕輕一推,宋璋跌落在地上,她朝柳心扔了一把剪刀,柳心往門邊一閃,低下頭,當啷一聲,砸中了木架子,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動。

……

……

“來人呐,有妖……”

“救命啊,有妖……”

“怪——”

兩人異口同聲,臉上立刻擺出驚懼之態,意識到對方的行動後,那綿軟的話語凍在了唇邊。

柳心露出了些許鄙夷的神情,“有本事下毒沒本事殺我,扔把破剪刀你裝什麼裝?”

“誰給你下毒了?我倒真該毒死你,砍了你的手指。”宋璋冷冷看著她,“已經殺了一個人,再殺了我,長垣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你做的。”

“你昨夜為自己保命把他引到我那兒去,你以為這次殺了我,還能故技重施?”

柳心恨恨瞪著她。

看了一會兒,柳心道,“哎,彆裝了,沒人在這兒,你還不起來?”

“你不也一樣?”

宋璋嗤笑一聲,看著柳心雙手撐地,兩腿並攏斜坐在地上,鬢發散亂,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柳心翻了個白眼,“沒力氣,要殺就殺。”

“我也沒力氣。”宋璋聲音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陰雲退卻,柔和的陽光透過紙窗照進屋內,落在朱紅的輕紗,嫩綠的錦緞之上,隨著女子的動作流光溢彩。

宋璋和柳心冷著臉,用手肘撐著,匍匐爬到了香爐邊,揭開了蓋子,一碗茶水澆了進去。

兩人靠在櫃壁,好一會兒,才覺全身的氣息恢複了一些。

柳心用鉗子夾起裡麵燒的隻剩一個角的符,心中翻湧起無數罵人的臟話。

“我說大姐,我們初次見麵,你不至於吧,不惜同歸於儘都要害死我。”

宋璋道,“長垣說這是明心靜氣的符。”

“是夠靜氣的,再聞下去直接沒氣了。”柳心道,“你是瘋了敢用他給你的符,你知道他是誰嗎?”

“道士捉妖,符紙自然製妖。”

柳心幾乎氣得跳起來,“可你就是妖啊!”

看著高深莫測的,一臉淡定,原來是純沒長腦啊。她沒被長垣殺死先被這女人蠢死了。

宋璋冷下臉來,“我不是妖。”

柳心詫異地看著她,“你不會不知道自己是妖吧。”

“怪不得連法術都使不出來,原來是不會用啊。”

“我說了我不是妖。”宋璋語氣幾乎降到冰點。

柳心卻笑了起來,拉過她的手試探起來,魅絲伸進了她體內遊走,卻被迅速腐蝕,她急忙抽回了魅絲。

古怪地看著宋璋,“你到底是什麼東西,還從來沒見過你這種妖。”

感受不到法術的力量,卻渾身充斥著毒血。不過也不奇怪,她一直待在東流縣,沒去過彆的地方,自然也不知道世上到底有多少種妖。

想了想,柳心故意道,“還說你不是妖,你的血可是能毒蝕萬物,根本不是正常的人類。門口的那棵樹就是這麼被你澆死的吧。”

宋璋被她握著手,感覺到疼痛,皺了皺眉,“放開。”

柳心注意到了她的傷口,“不過你好端端地給樹澆血做什麼?還冒著被道士發現的風險,嫌自己命長?”

她思索著,一邊圍著宋璋打轉,忽而她站定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想掩蓋這股妖氣,怕被人發現了。”

宋璋沉聲道,“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可以滾了。”

“彆生氣啊,好容易遇到同類,咱們坐在一塊說說話,不好麼?你來這兒做什麼,也是來釣男人的?”

宋璋白了她一眼,扶著床邊起身往羅漢榻走去。

柳心立刻跟了上去,“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青雲山的道士還不錯,隻要彆挑那些年齡大的,修為低的最好下手……”

“我在這是等我夫君回家。”

宋璋打斷了她,不願再聽她胡言亂語。

“原來是為了男人……”柳心一聽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對宋璋也有些鄙夷起來,“這麼傷害自己,就為了一個男人,你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他發現,所以躲在這裡散妖氣。”

她嗤笑一聲,“連最真實的一麵都不敢讓他知道,這種男人值得嗎?”

“你這種妖懂得什麼,你根本不懂他,也不懂我們之間的情感。”

宋璋話語間帶了幾分慍怒。

柳心冷笑,“我這種妖,是哪種妖?你是想說我放蕩□□,不知羞恥,流連男人之間,根本不懂你和你那個人類夫君的真摯愛情?”

她翻了個白眼,“彆癡人說夢了,世間的男子都一樣,什麼真心,什麼愛情,都不過是哄騙女人付出罷了。你這樣的妖我見多了,一把年紀被男人騙得團團轉,還不如青樓的妓女,至少人家得了錢財享了痛快,你呢?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說,倒是自欺欺人有一套。”

“我和你這種妖沒什麼好說的,我夫君是何人,也無需辯與你聽。”

宋璋看這隻妖怪也很是不爽,自以為是,故作老練,大概年輕的時候在人類那裡上過幾次當,便以為自己是天下最清醒之人,見了哪對愛侶都要抨擊,都要懷疑。

她瞥了一眼柳心那身花花綠綠的衣裳,還有一條,故作放浪。

柳心也不是傻子,對於一言不發,但眼神裡滿是鄙夷的宋璋,她吃了個悶氣,兩人就這麼互相鄙夷著不歡而散。

像是故意似的,在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宋璋每天都能聽到樓上木板與床接觸的咯吱咯吱的聲音,或是男人的低喘,痛苦的呼聲,或是柳心那誇張的叫聲。

若是直接把人吸乾一了百了也就算了,或許礙於長垣,她近來不敢取人性命,隻是每人吸一點精氣。不知道她對他們說了什麼,翌日那些男人出門見到她,無一例外,上前來神色曖昧地勾搭她,弄得她煩不勝煩。

她是沒膽子和這隻妖正麵動手,但不代表她就要咽下這口氣。宋璋於是找到了長垣。

“那位柳姑娘的客人實在有些多,隔三差五的新麵孔,夜裡還發出些奇怪的聲響,聽得人心裡發毛……”

宋璋蹙起眉頭,狀似害怕道,“青雲山本是清修之地,卻有如此之事,恐是攪擾仙道,對上不尊。”

長垣是青雲山長字派的大弟子,山上許多事物都交由他負責,聞言他皺了皺眉。那位柳姑娘不就是那日被狐妖引誘的那個嗎?他還記得她口口聲聲男女有彆,禮教大防之說,卻又怎會在東廂做起這種□□之事?

畢竟隻是宋璋的一麵之詞,長垣道,“小道會向柳姑娘問清楚,若此事當真,定會給夫人一個交代。”

宋璋點點頭,“道長若不信我的話,今夜子時,道長自來察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