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墜冰窟。
自從聽到那個古怪的預言以來,這是我唯一有的感覺。
為什麼?小矮星彼得不是已經與死無異了嗎?難道預言家日報的報道是錯誤的,隻是為了讓其他人相信他已經受了應有的懲罰?真正的他又用那該死的阿尼馬格斯老鼠變身去找伏地魔了?
如果說這就是錯誤,那麼後麵的又是什麼意思?星光尚弱,寶劍未鋒,“救世之星”和格蘭芬多的寶劍,如果是指哈利,那麼它的意思,難道是決戰要在哈利還沒完全成熟的時候打響?而“轉機與希望”……放棄希望又是什麼?
放棄希望的故事,聽上去就很悲哀。
“呼神護衛!”
隨著一聲高呼,對麵格蘭芬多看台上的觀眾都激動地歡呼起來。掌聲和歡呼聲響了好一會,我才意識到,比賽結束了,哈利抓住了飛賊——而四個裝成攝魂怪的黑色塑料袋正在球場邊緣驚慌地擠做一團。
“波特贏了比賽?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嗎?”達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聽上去就像在抱怨天氣,“那個格蘭芬多簡直像收了火弩箭的廣告費——”他舉起魔杖,卻突然一滯,“溫斯蒂?”他試探性地摸上我的額頭,冰冷冷的觸感傳來。
“這群巨怪的確很讓人心煩……”他皺著眉。
我搖搖頭,目光投向球場上的格蘭芬多隊,他們已經把哈利團團圍了起來,看那架勢就像是要把他架起來繞霍格沃茨勝利遊行一周。至於哈利,一邊和隊員們快樂地慶祝,一邊抬起頭四處張望著,好像在找什麼。
守護神咒……星光尚弱……寶劍未鋒……
“要巧克力嗎?教黑魔法防禦課那位教授之前給了我幾塊。”
“攝魂怪早就回阿茲卡班了。”
“沒準我祖母的怨魂哪天跑出來的時候帶上攝魂怪了呢?”達文把一塊巧克力塞到我手裡,“先離開如何?馬爾福剛剛被麥格扣了五十分,我們現在好像在一個巨大的馬桶裡——梅林,他們的嘴還不如盥洗室的馬桶圈乾淨。”
“我同意,但等等,有點事——”我匆匆下了場,哈利他們剛好到了出口處,我們正麵相遇,還沒打招呼,急匆匆跑過的興奮格蘭芬多群眾就讓我們的語言快過了客套:
“祝賀/嘿!——有時間一起去霍格莫德/鼻涕蟲俱樂部聚會嗎?”
?我們肯定同時看到了對方眼裡的困惑。
“鼻涕蟲俱樂部/霍格莫德?”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後麵拽住我袍子的兜帽。
“哈、你是從不會考慮你後麵那人孱弱的體能……呼……對嗎。”達文眉頭緊鎖,氣喘籲籲,看上去隨時可能成為第一個斃命魁地奇球場的非魁地奇人士。饒是如此,他還是在聽到哈利的聲音時敏銳地抬頭:“波……特,祝賀,斯拉格霍恩的關注……”他扭著唇露出一個不友好的笑,“很享受吧?大難不死的男孩?”
“達文。”我出聲打斷,他怔了一下,放開了拽著的兜帽。哈利抿了抿唇,但看上去最終決定不讓他打擾自己剛剛得勝歸來的好心情,而是轉向我。
“斯拉格霍恩教授說我飛得很好……而且他說我媽媽以前也會在那裡參加集會,所以我才答應的。”他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但我能看到他捏了捏手心,“赫敏邀請了羅恩,所以我想你也許有興趣……?”
看來即使沒有混血王子的課本,哈利也可以因為自己出色的魁地奇才能被斯拉格霍恩看重(也許不會那麼重要)……至於斯拉格霍恩,雖說在本人掌握原著的情況下沒有多少撬開他腦袋的必要,但誰說這位魔藥大師的作用僅限於魂器的情報?
“好啊。”我對哈利笑笑,在他被球員們拖走之前也沒忘了揮揮手,“玩得開心!”
……
*
一月一度的變形術俱樂部活動,自從上次小天狼星的闖入事件之後,就被耽擱了一段時間,以至於本說上學期期末要進行的消失咒展示也被推遲。我拿著魔杖又對著桌上從城堡走廊抓到的老鼠念了一遍消失咒。
“消失咒不錯,但為什麼要念得這麼咬牙切齒?”西奧多·諾特瞥了一眼我麵前空空如也的桌麵,“‘化為萬物’所代表的是‘無’。”他用杖尖點了點同窩抓到的老鼠,不帶感情色彩地念誦道,“消隱無蹤。”
小鼠消失了,他微不可察地笑笑。我又翻了一頁塞德裡克給我的筆記,找到高年級跨物種變形的一頁,上麵密密麻麻地寫了好些重點,從蟾蜍變貓頭鷹,從老鼠變蟾蜍,等等,幾乎每種情況都寫了特殊的解。即使透過紙張也能感受到主人的用心和刻苦。
“因為我看到老鼠就會有不好的回憶……”我鬱悶地說。尤其是某隻鼠可能壞我大事的情況下。
諾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看上去並不打算糾纏,他一向是個對目的之外的事非常淡漠的人,這點我是在來到這裡後才知道的——畢竟他就像大部分斯萊特林一樣,在原著裡沒什麼筆墨。
空教室上的時鐘指針又走了半格,差不多是結束練習的時間,畢竟即使同處斯萊特林同一年級,我們的選修課亦有差彆。我有占卜,他則是算術占卜,雖然都帶占卜,但後者怎麼聽怎麼科學,怎麼不好混學分。我們沉默著收拾起東西來,不是不想說話,隻是沒必要。
“你下節課和普利斯特一起上嗎?”然而,出乎意料的,諾特突然開口了。我甚至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他是在對我說話,那雙淡色的灰眼睛平靜地看著我。
“是。”我突然注意到諾特似乎與達文有些不一般的聯係,就像之前魔藥課上他跟我組隊時說是“普利斯特堅持如此”,“……你們以前認識嗎?”
“我們有一些家人曾共事過。不過我和他並不相熟。”他低頭收走一份筆記,“我隻是經常能注意到那些圈外人,在剛入學的時候,出於偶然幫過他幾次而已。”
說謊。我皺起眉毛。你不是隨手就會幫人的人,他也不是會因為幾件小事就向你求助的人。
“是嗎。”我用輕鬆的語氣說,“所以你是想找他要占卜課作業交算術占卜的論文嗎?”
諾特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眨眨眼,他收回目光,抱著筆記往門邊出去;就在我以為他要把這件事徹底放過時,他又歎口氣,轉了回來。
“你當然想得到,所以我想也沒什麼好瞞的。我們的父母都曾為那個人服務過……當然,他的父親不如我的父親狡猾,死得太快。他失去了父親,我失去了母親,這在那時當然可以聯係起兩個孩子。”他語速飛快,仿佛並不在意我是否能聽懂,“但後來,因為一些事故,他的母親死了,他的姐妹也自殺了,我父親就切斷了我們之間的聯係。”
“因為‘不祥’?但你們當時就能準確判斷嗎?”我冷淡地說,“也許他隻是有些不幸。”
西奧多·諾特的手指輕輕拂過書脊。
“我們不會為一個普通純血家庭的孤兒冒巫師界最深的風險。不過,我的猜想看來是對的,你至少看上去並不在意。”他露出微妙的表情,“……我想說的隻是,即使殘疾,即使看上去非常孱弱、似乎離開你就在斯萊特林獨木難支,他也是個曾經在那個昏暗的老宅獨自生活過好幾年的斯萊特林巫師。”
我感到自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但諾特沒有做更多補充,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你下節課要遲到了。”
到占卜教室時達文剛好把這節課要用的道具一一在桌上擺開。自從我們和好之後,原本跟我搭檔的布雷斯·紮比尼就不知不覺地消失了,我原本並不在意他到底去了哪裡,但今天我才注意到他坐在特裡勞妮正對的一張桌子邊,看上去離我們要多遠有多遠。
“你來了。我剛剛把道具拿來。特裡勞妮就喜歡看我不得不放棄探測魔法狼狽地翻找儲物櫃的樣子。”他輕蔑地說,“我是眼盲,可她的兩隻眼睛還不如換成水晶球呢……這節課是看手相,我敢說她肯定會說我的生命線如何如何短。”
我看著他蒼白臉上不以為意的微笑。男孩的頭發長長了,看上去從沒人提醒他去試著打理,以至於有些亂糟糟地散著。因為睡眠不好,眼睛下麵印著一圈淡淡的烏青,但和他那種陰鬱的氣質倒還相配。
“如果你再不注意自己的生活質量,我會一點也不驚訝地發現你的生命線變短了的。”我簡單地說,“對了,變形術俱樂部的優秀學員收到了鼻涕蟲俱樂部聚會的邀請,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達文拿魔杖的手微微顫了一下。過了幾秒,他抬起頭平靜地問:
“那波特呢?”
“他參加的是學院杯的聚會,和我們變形術俱樂部的交流活動是錯開的啊?”我有些不能理解,“我已經答應哈利了,當然不能食言。”
“……是嗎。”他似乎想說什麼,眉頭皺了起來,但最後也沒說,隻是示意我伸出手讓他看相,“噢,你和我的生命線差不多。”他有些興趣地說。
“差不多什麼?”
“差不多短。”
“……我有點不想帶你去聚會了。”
*
二月中,黑湖開始解凍,嵌在霍格沃茨邊的窪地,好像一隻流淚的眼睛。風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寒冷凜冽,轉而帶上幾分微涼的愜意,輕輕拂過你的臉。這樣的天氣裡,學生們就有些躁動起來,他們有的下課就跑去湖邊拿魔杖打水漂,還有的在庭院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玩高布石。不過,這些還隻算平常,最不同尋常的,是——
“該死的!這家夥居然說什麼……情人節要去鼻涕蟲俱樂部?因為什麼霍利德隊球員?”喬治亞娜把書包往床上憤憤一扔,“好啊,我看他乾脆把自己變成女人嫁過去算了!彆過什麼情人節!”
“不是吧?他真這麼乾?”歐妮德從床簾裡探出腦袋,“我的建議是趕緊分,沒準哪天你和斯拉格霍恩同時掉進黑湖他就跑去找魁地奇球員要簽名了。”
“就是啊。你能想象嗎?”喬治亞娜看上去積怨已久,語氣越發激動,“上次我們一起去霍格莫德約會,我都讓老板給我們在三把掃帚留好位置了,他居然一看到街邊新開了一家魁地奇用品店,就狗似的撒歡跑過去了!”
歐妮德點頭,正要說話,角落處卻傳來不屑的冷哼,梅根·羅爾挑釁地說了一句“麻種就是粗俗”。寢室安靜一瞬,然後——
“所以,你到圖書館來了?”塞德裡克憋著笑幫我從書架最頂層拿下一本《論純血主義的興起及麻瓜獵巫運動的展開》,遞給我時還不忘拍去上麵的灰塵。我道謝接過,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你不知道她們掐起架有多可怕。”我們走向旁邊的座位,上麵還擺著我偶遇塞德裡克時他正寫著的筆記,“她們互相扔會讓人長胡子的惡咒,喬治亞娜還大喊誰敢動她價值五百金加隆的巫師美發產品她就讓誰光著腦袋畢業。”
“噗……”塞德裡克不帶惡意地笑起來,然後看向我——準確地說,是看向我戴著的口罩和略顯絕望的眼神,收起了笑意,“要我幫忙嗎?我們學院以前有女孩把前男友的眉毛胡子都剃掉了,揚言要把他變成白煮蛋——嗯,在那之後霍格沃茨有段時間很流行這類惡咒和反惡咒。”
我敢說此時拿著魔杖溫和地注視我的塞德裡克臉龐周圍在散發聖光。
“太感謝了!”
他念完咒語,我摸了摸自己的鼻下,很好,光潔如新,而塞德裡克微笑著點點頭,把魔杖收了回去。心滿意足之餘,餘光瞥見周圍幾對聚在一起複習的男女,我又想起一件事。
“情人節有這麼重要嗎?我以為上學期洛哈特那通胡搞之後,大家會把這個日子扔進垃圾桶的。”
“嗯……洛哈特的確把這個節日搞得烏煙瘴氣。”塞德裡克好脾氣地說,好像那天被十幾個小矮人圍追堵截念誦情詩的主角不是他(當時傳遍了霍格沃茨八卦圈),“但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心裡的準繩吧,而且,比起一昧想著過去糟糕的事情,還是製造新的快樂的記憶更重要,不是嗎?也許你的室友這麼生氣也是有道理的,節日的確是一個好時候。”
我想了想,然後點頭表示讚同。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書上的字跡有些反光,我起身拿上幾本大部頭擋在我和塞德裡克旁邊,突然注意到他兜裡的一板巧克力。
“情人節禮物?”我說,“那個女孩很有眼光欸。”
“嗯?不,隻是攝魂怪那次之後的習慣,而且巧克力可以讓人心情好起來……”他看了看那板巧克力,自然地解釋道,然後,似乎明白了我在說什麼,又輕輕笑起來,被陽光映照的臉龐溫和俊秀,“謝謝,你要巧克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