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魂怪之吻(1 / 1)

聖誕節假期很快過去,我帶著那一大堆頗有實用性的禮物坐上了回校的列車。走在難得少人的霍格沃茨特快廊道上,我不禁覺得自己簡直是今非昔比——想想,剛來的我,給福吉打工,靠遠程投影上課,不說家徒四壁,也就是不名一文,沒朋友,沒寵物;再看看,現在的我,身在霍格沃茨,雖然還是沒錢,但收到的聖誕禮物拿個咒語轟出去至少也是導彈級彆……

“克魯克山!小心——”

腦門上好像挨了一發導彈。隨著卷發小女巫的尖叫和滑板門滑動的聲音,腦袋上的重壓消失了,迷迷糊糊中我被什麼人拉起來塞進包廂。

“抱歉,克魯克山應該隻是太興奮了——”

“我都說了要管好你的貓——”

“——羅納德·韋斯萊!”

一隻手在我麵前晃了晃,我下意識抓住它,然後看到了哈利擔憂的神色。

“你還好嗎?”他另一隻手上拿著份報紙,我眯起眼睛,標題似乎是“小矮星彼得……”,“嗨?溫斯蒂?……聽得到嗎?”

聽得到,簡直太聽得到了。小矮星彼得怎麼了快告訴我——

“呃?等等、報紙、你是要報紙是嗎——”哈利的聲音中有一絲慌亂,但我顧不上彆的,隻是伸長身子伸出手下意識把那報紙往眼前一拽,直接讀起來:

《小矮星彼得於今日接受攝魂怪之吻》,時間是昨天。

下麵還有一行副標題——“福吉政府挽救法律司威信的重刑表演?”,旁邊的照片正是威森加摩審判席上身著正式長袍的福吉,另一邊還有一張照片,前任法律司司長巴蒂·克勞奇在審判席上的舊照,兩人麵容不同,氣質也大相徑庭,但周身同樣透著極度的疲憊。

“西裡斯·布萊克舊案重審,法律司以故意殺人罪及多年潛逃、栽贓判處案犯彼得·佩特魯攝魂怪之吻。”

攝魂怪之吻,不是死刑,但是雖生猶死。報道還沒結束。

“據傳彼得·佩特魯多年潛逃的原因,是懼怕某人的殘黨對其進行報複……我們不得不注意到魔法部對這一錯綜複雜的舊案采取了雷厲風行的手段……事實確如福吉所說‘為公正’,還是法律司拯救威信的表演?我們想請讀者朋友們注意,多年以來幾大純血家族始終與福吉部長保持著密切的聯係……霍格沃茨的校董……”

誰寫的報道,不怕失業?不過,文章隻在這裡淺淺涉及了敏感話題,後麵的就是普通的處刑結果公示,根據結果來看,小矮星彼得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阿茲卡班——更何況他現在就是個活死人。

鎖鏈加身的仆人永遠不可能去找他的主子了。

我一下鬆懈下來,把報紙放到一邊,卻一下陷入了混合著橙香洗發水的溫暖氣息中,也就是這時,我才意識到不知何時包廂裡的三人組沉默得詭異;而我再一回頭,才發現我現在整個人幾乎都掛在哈利身上,他臉上浮著薄薄一層尷尬的紅。

“……”我眨了兩下眼睛,放開手坐直了身體,“對,我要報紙。”

“……”哈利也沒反應過來似的眨了兩下眼。

“……”羅恩瞪著眼睛,嘴裡好像可以塞進一隻彼得鼠。

“……”赫敏最後抱著克魯克山咳了兩聲,“你來之前我們正說這事呢。”

*

聖誕節假期回校的學生和開學一樣坐馬車到校,渾身漆黑的夜騏踩著還有未融之雪的小徑一路前行。哈利最後用一句輕輕的、篤定的“罪有應得”結束了關於小矮星彼得的話題,我們坐在平穩前行的馬車裡,漫無目的地聊起閒天。羅恩氣呼呼地說起雙胞胎聖誕節對他的惡作劇,哈利安慰了他兩句,轉而興致勃勃地講起聖誕節他和小天狼星出遊的經曆,最後還提到他送了自己一把火弩箭——在羅恩情緒低落下去之前,趕緊補充訓練之餘也很歡迎讓他騎著火弩箭試試,才讓朋友終於高興得把什麼都拋到了腦後。

“太棒了!我可以騎著它射幾次門嗎?弗雷德和喬治肯定羨慕死了——”

看來還是沒有把什麼都完全拋到腦後,至少記仇。

赫敏抱著克魯克山看向窗外,夜色籠罩城堡和小路,似乎呢喃著什麼。我跟她一起從窗戶邊看出去,漆黑一片,隻能勉強辨出行走的夜騏的輪廓。

“在看什麼?”

她轉頭對我笑了笑。

“我假期回去的時候查了資料,這些馬車其實都不是自己在走,是有種叫夜騏的生物拉著它們……不過,書上也說,沒見識過死亡的人看不到它們。”

“大概吧,不過其實還有一點,不光要見識過死亡,還得清楚認識到這個事實。”

我壓低聲音。赫敏困惑地偏過頭,目光在掠過羅恩旁邊的哈利時似乎有所觸動,她又低下頭,揪起克魯克山的一縷毛。

“太殘忍了。我本來在想,我不知道能看見夜騏是否是一件壞事——”

“也許是吧。”我收回目光,坐了回去,“不過,死亡是總要經曆的規律,我想我們或早或遲都會認識它的。”我想起今年聖誕送給赫敏的《詩翁比豆故事集》,“就像故事裡的老三,最後不也像迎接朋友一樣迎接死神了嗎?”

“……可我想那是因為他已經活得夠久。”聰慧的小女巫低聲說,“如果要一個孩子目睹死亡,和一個老人目睹死亡,總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馬車又拐過一個彎,霍格沃茨近在眼前了。

“按道理講我好像應該說什麼‘生命的價值不取決於長度而取決於深度’,不過,誰說不是呢——”赫敏抬起頭與我對視,我笑了笑,“死亡大多數時候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對目睹它、又對此無能為力的人來說——”

哭聲、歡呼聲、吵鬨聲。悲慟的嗚咽,絕望的怒吼,悄無聲息的帷幕之後,高塔上墜落的人影,沒能交握的手……

“溫斯蒂?”赫敏有些擔憂的聲音傳來,我才回過神。馬車已經到了,管理員正高聲讓所有人按照學院排好隊伍各自回休息室,小小一盞提燈,在黑暗裡晃來晃去。我搖搖頭對赫敏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跟還在熱烈討論火弩箭的哈利和羅恩道個彆(也不知道他倆到底聽到沒有),走向了斯萊特林隊伍,阿斯托利亞和她姐姐待在一起。

不過,在此之前,我首先經過了黃黑袍子的人群。作為級長的塞德裡克已經負責地帶著赫奇帕奇們往城堡走去,一個新生差點跌倒在黑暗濕滑的台階上,被他眼疾手快地扶穩。費爾奇在前麵提個燈罵罵咧咧健步如飛,我想了會,還是掏出魔杖給他腿上抽了一下。

他一個趔趄,罵得更凶了,燈光也穩定了。我走向斯萊特林隊伍前麵,塞德裡克似乎往這邊投來視線。

*

學校第二天恢複上課。儘管假期已經結束,但不少人心中還殘留著聖誕的氣息,沒人能全心全意地投入課堂。變形課,課標要求是把茶壺變烏龜。而歐妮德·傑諾給茶壺壺嘴鑲上了一圈毛絨絨的圍脖,而喬治亞娜和她男友的烏龜脖子還是紅色的陶瓷。達文的茶壺死活沒有一點動靜,最後他放棄了,拿出枚西可扔進茶壺跟我玩買定離手。

“你猜花紋,那我就數字。”我瞥了一眼。他神秘地笑笑,揭開了壺蓋,有花紋的一麵朝上。第三次賭錯,我在給茶壺變殼的間隙思索了一會,突然發現這人藏到背後的魔杖一直在冒光。

“麥格教授,普利斯特上課不做練習還打擾我學習。”

“喂?!”

新學期的第一節保護神奇動物課內容是火蜥蜴,我們要收集柴禾樹葉,讓這些喜歡火焰的爬行動物在木頭燃燒的劈啪聲裡竄來竄去。篝火旁真的非常暖和,尤其是在一月潮濕陰冷的天氣,有好幾次我差點抱著木柴在旁邊睡過去,然後被人晃醒。

哈利的臉被火焰覆上一層溫暖的橙紅陰影,我下意識想戳戳,卻被旁邊濺出來的火星子燙到了手。

“Awww……”

“海格!!你有燙傷藥嗎——”

“——嘿哈利我不是馬爾福!”

“你什麼意思,奧布傑特?是誰和波特寶寶被攝魂怪嚇得暈過去?”

“馬爾福,讓開,還是要等我向你扔妖怪書你才會手忙腳亂地爬開?”

“嘿!要打架彆在火蜥蜴旁邊打!你們會嚇到這些脆弱的小家夥的!”

這些不過是開學的小插曲。一個星期以後,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的魁地奇比賽公告張貼在了牆上,我路過魁地奇球場時常常能聽見伍德聲嘶力竭的吼聲;在這期間,哈利又要向盧平學守護神咒(假期時他就在信裡興奮地提及了這點)又要訓練,每天趕作業趕得看上去隨時要騎著火弩箭上一飛衝天永不複返,我和羅恩不得不本著兄弟義氣寫了比平時更多的作業,所幸現在沒有那隻該死的耗子挑撥離間,我們還隨時可以向赫敏請教——主要是借鑒,雖然她現在的作業也多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她還是捏著鼻子把寫完的占卜課作業借給了我們。

“沒關係的赫敏!占卜課這種東西不要也罷!”

赫敏眼睛亮閃閃地看著我。我義正詞嚴把厚厚一遝羊皮紙往羅恩桌上一扔(他不出聲地哀歎著)。

“你寫的作業太詳細了!明天就要交,所以我決定借一份更加符合我水平的——達文!”

“什麼叫我的作業更符合你水平?”

*

第二天占卜課下課,我帶著連夜抄出來的作業又摸回了教室。特裡勞妮正背對著我,那堆收集好的作業就擺在她身後鋪著厚厚花紋毯的桌子上。教室裡仍然燒著悶悶的熏香,那種熱氣幾乎讓人懷疑現在不是一月而是六月末。我貓著腰穿過一排排桌椅把作業往上一擱,正準備收工回寢,卻聽到一個刺耳尖銳的聲音:

“一個錯誤。”

——?等等?

我趕緊刹住腳步轉身看向特裡勞妮;她大部分時候是個自知的騙子,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她在全書至少做出過兩個真正的預言——就是在眼前這種,兩眼失神、嘴巴大張的時候——

“教授?”我試探性地問道。

她的眼珠骨碌碌地轉著,沒有焦點。短暫的停頓後,她又用先前那種尖銳的聲音說起話來:

“一個早先鑄就的大錯……從根本上扭曲,從微弱處誕生……星光尚弱,寶劍未鋒,然而鐘聲已響……黑魔王將會回來,更加強大,而唯一的轉機與希望——”

她古怪地揮舞著雙手。

“——在於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