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的失敗(1 / 1)

周五,最後一節黑魔法防禦術下課,我卷著斯內普布置的一大堆論文要求,和盧平此前布置的作業要求進行了一番長度對比,不由得感歎有的人受歡迎是真的有原因的。

雖然西弗勒斯·斯內普真的不在意我輩凡俗的喜愛。這是一些偉人的必備素質;但這不影響他在某些方麵是個非常糟糕的教授。

我收拾好東西,在一眾學生悲慘的哀嚎中走出教室,剛好透過城堡的窗口看到外麵陰慘慘的天色。

“達文,你的夢裡有暴風雨嗎?”我拉著他的袖子走到窗口。他看上去有些困惑,但還是想了一會,最終謹慎地搖頭:“為什麼要問這個?”

“因為雲在醞釀風暴呢。”我笑起來。

*

“對,就是這樣,‘減震止速’!”空教室裡,我又揮了一遍魔杖,看著哈利、羅恩和赫敏照著我的動作也揮了一遍,“我在書上看到的,有時魁地奇比賽中會有特彆粗魯的選手——羅恩彆笑,我就是在暗示斯萊特林校隊又怎樣——會把彆的選手撞下去,雖然我信賴哈利的水平,但多學一點防禦措施絕對沒有錯。”

“減震止速、減震止速。”赫敏自言自語地念了兩遍,又擔憂地抬起頭,“可鄧布利多也會在場,還有那麼多人……”

“彆忘了今年還有攝魂怪,我之前可是跟它們‘親密接觸’過。”窗外傳來狂風呼嘯的聲音,我走過去把窗死死關上,“而且看樣子明天肯定有大暴雨,這麼糟糕的天氣比賽……”我回過頭時注意到哈利正垂著頭悶悶地揮舞魔杖,“彆擔心!馬爾福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就他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掃帚還沒坐穩就被吹走了。”

哈利乾笑了兩聲。我才想起來他好像也沒比馬爾福壯實多少。

尷尬啊,溫斯蒂·奧布傑特,話術大失敗。

我抓抓頭發,正想著找個彆的話題給能第二天淩晨四點起床的焦慮救世主轉移下注意力,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一直揣在兜裡的小茶壺露了一角出來,連帶著還有個老鼠腦袋。

“斑斑!”羅恩驚呼,“溫斯蒂??你為什麼要把它關在茶壺裡??”

我趕緊把老鼠按回去。

“呃,它太肥了……我想我是給它喂了太多糖……”反正這是真的,我麵不改色地接著胡說八道,“本來我是用這個茶壺給它變了個玩具的,結果那天回來的時候我發現變形術失效了,它就這麼卡著了……這個茶壺是公共休息室的,毀了的話斯內普能把我手撕;但我的變形術還沒精妙到能在不傷到斑斑的情況下把它變回來,所以乾脆這麼著了。”

“你可以找麥格教授啊!”我第一次在羅恩臉上看到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行吧,知道你對這耗子是真愛了。我沉默了一會,那耗子又探出肥肥的腦袋張望。

“對哦!我沒想到!”我一拍手,“好主意,明天魁地奇比賽完了我們一起去找麥格教授吧!”

羅恩狀況外地眨了眨眼,好像沒想到我這麼從善如流。

*

“幫忙?”裡德爾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幫哈利·波特和他的教父?除非你說你愛他愛到願意為他去死,你願意嗎?”

“我愛你愛到願意讓鄧布利多把我們一起砍死。”裡德爾的嘴角有一瞬間的僵硬,我麵無表情繼續說下去,“我不打算去死,我想跟你談個條件——跟未來的‘你’的小手下談談心,換五分鐘的‘自由’如何?”

“……‘自由’?”

“讓你奪舍我五分鐘,但如果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或者打算,我會用後備手段。”我想了想,“鑒於你的危險性,可能就是讓你回禮堂參觀懷一下舊的程度。”

“你不覺得這太過輕巧了嗎?”他皺起眉,“‘自由’?阿茲卡班的犯人都比這自由。”

“不乾?不乾我走了。”

我平靜地把魔杖對準了自己,用魔法繪畫而出的黑湖之底的窗景中,水草幽幽地擺動。咒語可以說得很快,機會也可以溜得很快——

“——十分鐘。牢不可破的誓言。”

暗色的密室,暗色的繪畫之窗,暗處的影子躁動不安。我放下魔杖,對他笑了笑。

“成交。”

*

天邊又傳來滾雷的聲音,暴雨如驚霆澆在整片操場所有人的心上——就在剛剛,所有人都聽見了,一個歇斯底裡的聲音,一個驚惶無比的聲音,一個死去已久——但最終被證明仍然苟活之人的聲音。

哈利艱難地抬起手臂,他剛剛聽見了什麼?他媽媽的尖叫……她求伏地魔彆殺他……還有什麼?赫敏和羅恩高喊的“減震止速”?不,不,他的憤怒追著什麼而來?

“——違抗他又有什麼好處呢!換做是你——西裡斯——你會不出賣詹姆和莉莉嗎!”

閃電的白光閃過眼前,照亮了身前鄧布利多蒼老的麵容。他沒有看他,但哈利仍然有種被暴露的強烈感覺。銀色的鳳凰高高飛著,它的光芒比閃電更甚,所有影子似的攝魂怪在一瞬間被驅逐;他看見高台上那個矮胖的身軀,看見那個身軀旁邊消瘦的人形。

雨落下。他遲來地意識到疼痛。

“教授?……教授?”他感覺喉嚨好像並不是自己的,“您——您——”

“啊——哈利。”鄧布利多伸出手,那個高台上矮胖的身軀一下子就軟趴趴地倒了下去,不知是否是錯覺,哈利竟覺得自己在這位老人眉宇間看到了悲哀,“我想……我們有一些彆的事要做了。”

*

時間倒回一小時前。

我是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克魯克山在蹭我的。周圍所有觀眾都穿著厚厚的防水鬥篷,看著就像大型攝魂怪集會現場,人聲和雷雨聲混作一片,你很難意識到周圍的人在說什麼做什麼。直到最後它放棄了,一屁股坐到了我腳上。

“哎喲!誰踩我——噢。”我低下頭,克魯克山搖搖尾巴站起來,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放低了聲音,“聰明的克魯克山,我沒想過你會來的。我被你判定為‘好人’了,是嗎?”

它又晃了晃尾巴,示意我跟上它。我左右環顧了一圈,確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暴風雨裡的魁地奇球員們身上,才跟上了克魯克山。衣兜裡沒什麼動靜,看來我提前放的防打擾咒很有用。

我儘量不引人注意地穿過人群,跟著克魯克山繞到後台順著樓梯一直向上。到最後的拐角時,克魯克山“喵”了兩聲,接著,一條毛發蓬亂的大黑狗呲牙咧嘴地從樓梯後撲了出來。克魯克山又跳了一下,搖了兩下尾巴,那隻黑狗猶豫一會,身體慢慢開始變化。

“停,停。”我伸出手製止小天狼星的變形,它懷疑地看著我,“攝魂怪會注意到你的。我能感覺到它們離這裡不遠。”黑狗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終於放棄了變形,我拿出那隻茶壺,對它豎起根手指示意安靜,“不要殺他……不是現在……”

我又把魔杖掏出來,黑狗躬起身子,我揮揮手把魔杖扔到它麵前,它抬眼看著我。

“等我的信號,解除他的變形,用我的魔杖,做得到吧?”我輕聲說,黑狗警惕地伸出爪子按住那根魔杖,但還是對安睡的彼得鼠呲起牙,渾身上下都寫著“我要殺人”。我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為這個該死的叛徒、懦夫搭上你餘生的清白?”

它仇恨地低吠一聲。

“想想哈利。你可以蔑視、可以逃避這個巫師社會的規則,但他呢?”我輕輕說,“放過他,讓他接受審判——這不是為了彼得,而是哈利,是為了還給他真相……”我與它漆黑的眼睛對視,“……還給他一個清白的教父。”

黑狗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它仍然按著魔杖,但不再像之前那麼有威脅。我從袍子裡翻出本小冊子,把它翻開蓋到老鼠腦袋上,然後起身出去。外麵傳來一聲高昂的哨聲:格蘭芬多第一次叫暫停。快了,快了,等哈利被攝魂怪纏住——鄧布利多的守護神就會把它們全部趕出學校——小天狼星和彼得隻有這個機會在眾人前披露真相。

又是一陣驚雷。空中劃過之字形的閃電。

“你到底是什麼人?”

“叫你彆變回來!不聽勸!”我沒好氣地說,“這樣正好,來對下口供!”

*

彼得·佩特魯沒想過自己還能回到故居。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趕忙慌慌張張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梅林!他是什麼時候解除阿尼馬格斯變形的?快變回去!不然被發現了就麻煩了!——他的魔杖呢?樓下怎麼傳來了敲門聲?他一躍而起,左顧右盼想找到自己的魔杖,卻不經意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他一下看呆了。梅林啊?這是誰?他從沒想過自己能有這麼光鮮亮麗的模樣!看看他那高級的袍子!看看他胸前那一串沉甸甸、閃亮亮的徽章!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了,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最上麵那塊最華麗的梅林爵士團徽章,細細地打量著它——梅林!一級勳章!他張大了嘴,把蜷縮的手指放到嘴邊,昏了頭似的啃起來——噢,噢,他當老鼠太久了!怎麼啦,一下子不會做人了?他又顫抖著開始打量周圍,是他的小房間,可是也好不一樣了、好不一樣了,牆麵上貼了一溜的名譽證書,還有好幾張他和魔法界名人的合影,他們都滿臉笑意地和他握手——握手呢,梅林,彼得·佩特魯從沒想過自己還能和那麼多閃亮亮的人站在一起——肩並肩!手握手!

怎麼啦?他啃著自己的手指,幾乎要昏了頭。他最好的夢也沒有過這些!他傻乎乎地歪斜著嘴,對著鏡子撫摸起自己的梅林勳章——他、他、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獲此殊榮了,啊,但,沒錯,他知道自己被頒發了這個榮譽……噢!他現在是如此風光!他再也不用去想什麼黑魔王了!

“你這個軟弱的賤骨頭……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你才不會去找‘我’呢,是不是?”

耳邊突然傳來低低的聲音,彼得一下子愣住了。他知道這個聲音,他最深的恐懼。他僵硬地抬眼,鏡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影子,就站在他身後。他連忙頭也不抬地就轉身跪了下去。

“彆呀!彆呀!主人,我,我是什麼,您還不知道嗎?我對您忠心耿耿呀……”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這麼多年我一直潛伏在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身邊呢!隻要一有您的消息,我就動手乾掉他!”

那個聲音滯了一下,正當彼得以為自己沒事之後,他卻又說話了,語氣中帶著一絲照本宣科。

“不要對我說謊。你說你一直潛伏在哈利·波特身邊——”

“——是真的!您知道我可以隨意偽裝自己——我就是一隻老鼠——誰會懷疑老鼠呢?”

彼得說到自己的得意處,不由得怪異地笑了一下。然而,這一次,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得到回應,再抬頭的時候,鏡子裡的影子已經消失了。他緊張地左顧右盼,噢,是的,消失了——等等?消失的除了他的恐懼還有什麼?麵前的房間怎麼變了?可還是很熟悉的,溫暖的壁爐,桌邊的花瓶裡插著一枝百合,一對大大的鹿角裝飾旁邊擺著幾張照片。

他眯起眼睛打量起照片來:四個穿著格蘭芬多袍的年輕巫師,兩個人快樂地攬住一個溫和的高個子,那個頭發亂糟糟的家夥還順帶把另一個矮胖的學生也拉進了鏡頭——他突然哆嗦了一下,趕緊把目光轉向下一張——一張結婚照片,那個亂糟糟頭發的家夥親切地摟住紅頭發的美麗女性,和身邊年輕帥氣的同伴一起向鏡頭外的他打著招呼——他又抖了一下,轉頭決定不再看這些照片了。然而,就在他轉頭的時候,又有一幕闖入他的視線:那個頭發亂糟糟的家夥,現在頭發已經沒有那麼亂了,正站在那個紅發女人身邊,她懷裡抱著一個嬰兒。他們都在笑,溫和的笑,慈愛的笑,快樂的笑。那個嬰兒的額頭沒有任何傷疤。然後,似乎是注意到了他,那個男人抬起頭,怔愣了一下,走向他,露出一個半是歉意半是鼓勵的笑。

“我知道,做我們的保密人,也許對你很難——”

不。彼得顫了一下。不能聽他說些什麼。他想要尖叫,他想要變成老鼠逃跑,但他卻不能;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的腿在顫抖,他的眼睛在發疼。那個男人繼續說下去,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

“可我們都知道,我們是互相可以為之去死的朋友——”

不、不、不。他又開始咬手指,他真的當了太久老鼠了,他不太會做人了。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他抓住心中那個救命稻草般的念頭,詹姆怎麼會在這裡呢?他可是早就——

“——早就死了,是嗎?”

窗外傳來一聲巨響,仿佛平地驚雷。彼得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膨脹,所有的一切開始崩塌,詹姆·波特原本神采飛揚的臉在一瞬間的僵硬後整個人直直倒下,那個美麗的紅發女人抱著嬰兒發出他這一生從沒聽過的最淒慘的尖叫。他驚恐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開始消溶,他說“不、不!”,他的腿軟下去,他一屁股坐在了濕漉漉的看台上,遠處閃過狂怒的雷電,狂風呼嘯著好像要把他撕裂,西裡斯·布萊克的魔杖杖尖深深抵住他的臉,他嗚咽起來,他尖叫起來。

“——違抗他又有什麼好處呢!換做是你——西裡斯——你會不出賣詹姆和莉莉嗎!”

他在暴風雨中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他看到眼前的西裡斯露出厭惡的表情,他茫然地環顧四周,突然發現自己身在霍格沃茨魁地奇球場看台的最高處,下麵黑壓壓的坐滿了人,沉默地,驚恐地,看著他。

西裡斯·布萊克將手裡施擴音咒的魔杖扔到看台階梯下。閃電照亮了他蒼白的麵容,他全身都在厚厚的雨幕裡濕透了,雨水不斷順著他臟兮兮亂糟糟的頭發淌下來。

“十二年了,彼得,我等了十二年。”

他沙啞的聲音聽不出曾經的意氣風發。

*

“溫斯蒂!你剛剛哪去了!”我回到看台時,赫敏尖叫起來,“你聽到了嗎?”

“啥?我剛剛去追你的貓了。”我抱著濕漉漉的克魯克山,另一隻手拿著隻碎裂的茶壺,麵露遺憾,“羅恩,對不起,克魯克山好像把你的老鼠弄丟了。”

克魯克山發出抗議的喵喵叫,被我搓搓腦袋。

羅恩轉過臉,臉上寫著兩個詞,一個“驚恐”,一個“惡心”。

“我讓那男人在我床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