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冬(1 / 1)

最後一個在醫療翼度過的清晨,我在龐弗雷夫人的注視下喝完了麥片粥,胡亂點頭應下她至少這個學期不希望再見到我的囑咐,隨便披上件外袍就昏昏沉沉地走出了醫療翼。穿堂風吹過,冷得我幾乎一下就清醒了。

羅恩、哈利和達文在外麵等我,或者又不是等我。他們麵對麵站著,氣氛劍拔弩張。

“那你倒是說,為什麼赫敏跟你說了話,就一個人出去,然後被襲擊了?”羅恩生氣地叫道,“她甚至沒有等我們!”

“韋斯萊,你到底是生我的氣,還是生格蘭傑的氣?我真搞不懂你們可悲的腦子結構。”達文的聲調也拔高了,臉上泛出紅色,“我隻是告訴她,關於那怪物,我可能有的一些線索,然後她就急匆匆地跑了!你們那個時候又去哪了?我一進休息室,你們兩個就不見了!”

羅恩正要說話,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把話咽了回去。哈利扶了扶眼鏡,冷靜地開口了。

“普利斯特,如果你想證明你和這事毫無關係,就得把你對赫敏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們。”他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轉移了話題,“她為什麼會聽了你的話就匆匆去了桃金娘的盥洗室?那塊小鏡子也不是她的東西。告訴我們吧……我們都是有關心的朋友才會在這裡。”

達文·普利斯特往後退了一步,似乎在考慮什麼,然後,他讓步了。

“我告訴她,我在馬爾福那聽說,五十年前密室打開時死掉的是個女學生。然後,這個怪物可能和黃眼睛有關。至於那塊鏡子,應該是她從女生寢室拿的,我不知道那個東西。”

“黃眼睛?”羅恩狐疑地說,“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達文搖搖頭,又抱起了雙臂,這個動作在他身上代表你再談下去他就很大可能要跑路。我晃了晃腦袋走過去。

“嗨。很高興現在還是聖誕節假期。”

我用儘可能輕鬆的語氣說。羅恩和哈利的目光和我短暫地相接,達文握著魔杖微不可察地往我後麵挪了挪。我呼出口白氣,勉強撐出一個微笑。

“赫敏在裡麵……對了,拿著這個,哈利。”我從袍子裡掏出一個黑皮的日記本,他感到奇怪地看著它,我堅持遞過去,“它是五十年前的學生留下來的……我想它會對你們有幫助。”

五十年前剛一說完,他們的神情就變了。哈利猶豫地接過它。

“可是,這個不是你之前的……?”他追問道。

“我很困……最近一直在進醫療翼,我想我不太能繼續探索它的秘密了。”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馬上就要掉到地上永眠,“在上麵寫字問他問題就行……應該是這個用法?我得回休息室了。”

我簡單揮了下手,搖搖晃晃地走下旋轉樓梯,哈利和羅恩似乎猶豫了一下,但他們自襲擊以來還沒有機會探望赫敏,最後還是拿著那本日記進了醫療翼;在某個要踩空台階的時刻,達文拉住了我。

“要回醫療翼嗎?”

我搖搖頭,感覺腦子裡一片混沌。

“我送走了那個。我覺得我應該送走的東西……”我又下了幾步樓梯,“你能當一下我的拐杖嗎?我可能連休息室的門都找不到了。”

*

假期很快結束了,離開的學生們回到了霍格沃茨。不過,當他們聽到聖誕節又發生了一起石化事件時,那種恐慌和慶幸的情緒就迅速蔓延起來,他們又驚又怕地想打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首當其衝受到學生們懷疑的就是那些聖誕節留在學校的學生——不過,當他們聽說這次的受害人後,哈利的嫌疑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厄尼·麥克米蘭甚至帶著一群赫奇帕奇去當麵向他道歉。

“很抱歉我之前懷疑過你,我為我之前所有的混賬話道歉。”圖書館裡,他非常正式地說,“我們都知道,你絕不會去攻擊格蘭傑的。”

他向哈利伸出手;哈利回握住他。

“你們知道那個斯萊特林的家夥,德拉科·馬爾福,對吧?”麥克米蘭接著說,“他幸災樂禍得要命,而且之前決鬥的時候,他也放出來了一隻大怪物,不是嗎?我懷疑他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我們還在找資料。”羅恩打斷了他們,似乎並沒有像哈利一樣一下子就原諒麥克米蘭,“如果你知道什麼怪物是黃眼睛,那可比懷疑馬爾福機靈多了。”

麥克米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他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連帶著還掃了眼不遠處坐著的達文·普利斯特。我在桌子下踩了羅恩一腳,然後在麥克米蘭困惑的注視下微笑著揮揮手,把他送走了。

“溫斯蒂!”羅恩叫道,“你又開始幫你的‘斯萊特林朋友’了嗎?”

我撐起身子,把正翻開的書轉了個麵朝向羅恩,收拾起書包。

“你怎麼知道那怪物和黃眼睛有關係?你就這麼肯定地告訴麥克米蘭嗎?格蘭芬多的繼承人?”我說,“我還有作業要補,等會上課還要幫赫敏記筆記——再見。”

哈利驚訝地看著我們。

“呃,你們……嘿,看,這一頁是八眼蜘蛛!”他試圖用手上那頁恐怖的蜘蛛插圖打斷我們,羅恩把頭扭過去了,“我們也在那些地方看到過蜘蛛,那本日記——我是說,裡德爾當初抓住的那隻怪物長得很像——”

“我真的有課。”我打斷了他,提著書包離開了。

圖書館的大門敞開著;沒什麼人在這個時間來圖書館,平斯夫人手握雞毛撣審視著一排排空蕩蕩的書桌,發出了微不可察的歎息。達文提著書包匆匆從後麵追上來,我放慢了腳步以便他能跟上。

“你最近情緒很不穩定。”過了一會,他才慢慢說。

“我也不知道。”我不耐地按了按眉心,想到最近緩和得多的夢和睡眠,歎了口氣,“……之後找個機會跟他們道歉吧。”

*

然而,在那以後,我卻始終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哈利和羅恩似乎一下就變得忙碌起來,他們忙著魁地奇,忙著上課,忙著在格蘭芬多塔樓查資料,還忙著——我敢打賭我看到哈利包裡老塞著那本黑皮日記本,但當我上去問他有沒有什麼八眼蜘蛛之外的發現時,他卻含含糊糊地說“我覺得沒有什麼需要關注的”,就跑掉了。

與此同時,他們似乎對我們學校的獵場看守海格產生了強烈的興趣,三天兩頭往那裡跑,又總帶著某種懊惱的表情回來。不過,很快,洛哈特就在某個“令人愉快的早晨”宣布魔法部已經派人前來調查“根據之前的記錄,完全確鑿的攻擊事件嫌疑人魯伯·海格”。他們不得不暫時停止了過於頻繁的拜訪。

我隻能和達文在斯萊特林休息室、禮堂和課堂三點一線。偶爾去醫療翼找赫敏,但龐弗雷夫人堅決不讓“無關人等”隨便進出。

“怎麼了,憂鬱的星期三,終於被聖人波特拋棄了?”某天晚上,我走過斯萊特林長桌時,德拉科·馬爾福怪腔怪調地叫道,周圍的學生也配合地譏笑起來,“早就說過,和格蘭芬多交好,真是最沒腦子的事情。”

我懶得理他。但達文突然說話了。

“馬爾福,你的巨怪朋友似乎也沒有在溫斯蒂把你打出幾米遠的時候給你墊背?”他說這話時甚至沒有抬頭——目盲有時是無禮和不屑的麵具。馬爾福滯了一滯,然後發出一聲冷笑。

“普利斯特,看來你想流落街頭是嗎?”

“需要提醒你嗎?我是因為魔法部的規定才不得不去寄宿家庭;我原本的家就在倫敦郊區。”達文從盤子裡拿了幾個三明治,頭都沒有向馬爾福那裡轉一下就要離開,“你以為你可以掌控所有人嗎?有事隻會叫父親的小孔雀?”

斯萊特林長桌突然一下子陷入沉寂;大概還沒有同學院的學生會在德拉科·馬爾福麵前這麼說——在這裡,學生們總是不願意與什麼人交惡的;哪怕背後的壞話再多,到了表麵也仍然要稱一句“朋友”。禮堂的門在我們身後關上,隔絕了那些或探究或譏嘲的目光。

精明之輩應審時度勢,耐心恭候;你為何要把自己的想法公之於眾?

我抬眼看向走在我旁邊的盲眼男孩。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目光,隻是將杖尖指向走廊前方。他的步伐並不快,但魔杖的方向很穩。斯萊特林的隱藏門從牆上顯現出來,一條巨蛇注視著我們。霍格沃茨常燃的燈火拉長我們的影子。看不見的外麵,黑湖幽邃的水波與寂靜籠罩了這裡。

【也許你會進斯萊特林;在這裡,你會交上真誠的朋友……】

我聽過這首分院帽歌嗎?我沒有印象了。不過這並不影響我要說的話。

“晚安,叛徒朋友。”

*

霍格沃茨的日常仍然緩步前行,過去一個冬天,春陽終於開始時常展露它的容顏,照耀在城堡上空。襲擊事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生了,人們漸漸開始忘掉那些恐懼與不安。斯普勞特教授在一次草藥課上宣布,曼德拉草正變得喜怒無常和沉默寡言,這代表著它們即將脫離童年時代——也就意味著,那些被石化的受害者很快就可以回來了。

她的話在全班同學中激起一陣歡騰。

接著,時間繼續走著。二月十四號當天,吉德羅·洛哈特在全校掀起一陣“激動人心”的情人節活動,我們不得不在那些令人惡心的鮮花和彩紙屑裡吃午餐,而更糟糕的是他還找來了十二個插著金色翅膀的小矮人,作為“愛的使者”給那些可憐的學生傳遞情人節賀卡。

“噢,我要是收到一張它們送的賀卡我就跳黑湖自儘。”

去上黑魔法防禦課的路上,布雷斯·紮比尼看著哈利被一堆小矮人抓住,不得不聽完那首“他的眼睛綠得像新醃的癩蛤蟆”後哈哈大笑。哈利看上去真的恨不得現在就跳進黑湖。不過,當看到德拉科·馬爾福抓起那本黑色的日記本,準備大聲念誦裡麵的內容時,他的表情又變得異常憤怒了。

“還給我!”他喊道,不過,他很快意識到馬爾福是不會還給他的了,於是直接舉起魔杖給了他一個繳械咒,接住那本日記牢牢抱在懷裡就進了教室,甚至連旁邊的羅恩都沒有管。馬爾福似乎被他的舉動和表情嚇到了,他無措地在人群裡看了一圈,直到看到金妮·韋斯萊,才擺正表情,惡狠狠地說:“我認為波特不喜歡你的情人節賀禮!”

小姑娘發出一聲驚叫,捂著臉逃走了。羅恩似乎還沉浸在哈利剛剛甩下自己這一事實的震驚之中,甚至忘了拔魔杖。最後還是我擠過人群給了馬爾福一個膝擊。

珀西·韋斯萊的怒吼在走廊中久久回蕩,他不敢相信居然連續有兩個人無視級長做出此等違規舉動。

……

周六的一個下午,我結束了草藥課實習,卻突然發現一堆跳動傘菌下一張沾著泥巴的小紙條。它上麵的泥巴有被搓掉的痕跡,看上去原先被埋得很深,但又被匆匆挖了出來,最後被矛盾的主人塞到傘菌下麵,蓋上了薄薄的一層土。我打開紙條,上麵是羅恩的字跡。

“哈利完全沉浸在那本日記裡了。

你能明天晚上到外麵來嗎(顫抖的筆跡),有線索了,我得去追蹤蜘蛛。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