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聽到的是斷斷續續的樂聲,仿佛從遠方傳來,聽不真切。歌聲非常輕柔、非常和緩,仿佛什麼的低語:睡吧、安眠吧、就在此處……與此同時,我的眼皮則很沉,所有的意識都猶如沉入湖中……
“你需要集中注意力。分魂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靈魂具有超乎想象的惰性與脆弱……當然,它們也可以非常堅韌。”
鄧布利多準備儀式前的話猶然在耳。
伸出手,艱難地伸出手;站起身,即使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向睡眠投降。我睜開了眼,一片漫無止境的焦土荒原出現在眼前。周圍沒有人,哪怕是福吉,或者鄧布利多,行星廳的轟然巨響也已經消失,這裡一片靜謐。
“你好?”
意料之中的無人回答。一個念頭出現在腦海:向前、向前、直到不能繼續向前。於是我向前邁步,緊接著便陷入了一片沙土,它非常柔軟,柔軟到你根本無法使力,它非常強硬,強硬到你毫無抵抗之力,隻能接受命運,慢慢陷入進去。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
自然得就好像學會呼吸,自如得就好像操控手臂,魔杖出現在我的手中,而我念出了漂浮咒,吐字清晰,一揮一抖。周邊的流沙開始散去,它們緩慢地升起,露出一條沙土之下的暗道。繼續前進,深入暗道,一道門無鎖自動,緩慢地在我眼前打開,一尊獨眼的石像立在房間的儘頭,當外麵的光照進密室的門檻,它便緩慢地開始下沉,而房間周圍的牆壁也開始合攏。
“你將走上的是一條沒有任何人能幫你的道路,關於深入靈魂奧秘的道路。我和部長先生當然會祝願你一路順風,但這也就是我們所能做的全部。”
下沉,深入。在密室的門口放著一把曲線流暢而造型精美的飛天掃帚,如果能夠帶出去,也許能夠羨慕死所有的魁地奇球手……可惜不能。房間兩邊的牆壁愈發合攏,而隨著它們的合攏和地板的下陷,門口處與那尊獨眼石像相對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陷坑——無需猶豫,機會隻有一瞬——跳下去!
烈風在耳邊呼嘯,黑暗幾乎淹沒了我;我最終跌在一片冷冰冰的石質地板上,身體並沒有任何劇烈的痛覺,身體輕飄飄的。
那尊獨眼石像緩慢地自上降落,最終停在與我平視的地方。它的眼睛盯著我,我站起身,向它走近了幾步。它的身後有一扇門。石像枯乾的手中提著一盞無光的燈,上麵刻著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入此地者應放棄一切希望。*因我的眼睛高懸無光。”
“你好。”我仔細看了看那句話,輕輕問道,“我要怎麼過去?欺騙你的眼睛嗎?”
它的眼睛垂下,我想這是默認了。我轉了幾圈,那隻眼睛始終緊緊盯著我;最後我一屁股坐了下來,那隻眼睛也隨著我一起向下。
“好吧,問你個問題,如果我停在這裡,會發生什麼?”
它沒有說話,它的整張臉上隻有一隻眼睛,隻是不知為何,我感到了一種悲哀。那就沒什麼問題了,答案顯而易見。
“死亡,對嗎?”
向前、向前、直到不能繼續向前——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
我看著那尊獨眼石像的眼睛,它是白色的,但它沒有任何光亮,這使人懷念起臨行之前霍格沃茨的月亮。那是個非常明亮的月夜,霍格沃茨常燃不息的火焰都顯得有些多餘。在那樣明亮的月夜,你是看不見星星的,因為月光是那樣的引人注目、使你不得不將整個身心投入……
你會不得不注視著光芒。
“熒光閃爍。”那隻一直緊緊盯著我的眼睛離開了,它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魔杖上閃爍的光芒,我又晃了晃魔杖,那隻眼睛隨著光芒旋轉,石像有了些微的晃動。我靜靜地注視著它。看來這是正確的咒語——但石像仍然擋在門前,沒有絲毫要移動的趨勢。
“你也許會麵對需要犧牲一些東西的場景。這可能會很艱難,但我們……不得不這麼做。”
半月形的眼鏡後,一雙湛藍的眼睛溫和地看著我。鄧布利多平靜如潭水。
“入此地者當放棄一切希望。”
提燈上的銘文,或者說提示,被魔杖散發的光芒照亮,看上去更加顯眼。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舉起手中的魔杖,在那隻眼睛的注視下,將它扔了出去——魔杖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而那尊石像終於開始緩慢地挪動,直到露出身後的門。
放棄,犧牲。
……
“霹靂爆炸。”
抱歉,不管你是誰,我是個無賴;而無賴的做法就是,管你的,我全都要。
我的魔杖仍然在手,剛剛扔出去的不過是一直以來揣在身上的那根康奈利·福吉的“火柴棍”;幾乎是咒語出口的刹那,那隻眼睛駭然轉向我的方向,但下一刻便被周圍粉碎的石塊和灰塵完全覆蓋,趁這個機會,我衝向那扇窄窄的大門一把拉開——
——這裡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可怕或神秘的東西,有的隻是一股熏天的臭氣。我厭惡地捂住了口鼻,穿過房間,拉開了剩下的那扇門。七個形狀各異的小瓶子出現在我眼前,而緊接著,我身後與眼前分彆燃起了紫色和黑色的火焰,而在長桌的桌角,一卷羊皮紙被人遺落在那裡。
門就在眼前;終點就在眼前。但最小的那個瓶子已經空空如也。
……
“你好,我剛才還在想,波特先生既然已經到了,你會不會緊接著造訪呢?”
道路的儘頭,是奇洛,他的身後立著一麵高大而華麗的鏡子,此時正陰慘慘地笑著,手中緊握著魔杖。而哈利·波特,已經被嚴嚴實實地綁在了旁邊,原本張開的嘴,在看到我的時候,更是驚訝地張大了。他儘全力掙紮著,但繩子越勒越緊了。
睡眠、前進、上升、下降、犧牲。六道關卡,一個陷阱。
“你該為我主人的精妙計劃喝彩。”他的嘴唇扭曲著顫動,最後拉扯出一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