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街頭奇遇
暑假的陽光熱烈而奔放,炙烤著大地,我踏上了歸家的旅程。
中途在黃陂汽車站轉車,在售票窗口買了一張下午三點去鎮上的車票,此時才 12 點。
我在路邊一個包子鋪買了兩個饅頭,一邊啃著,一邊朝著城裡的方向走去。
夏日的街道彌漫著燥熱的氣息,路邊的樹木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葉子,蟬在枝頭不知疲倦地鳴叫,仿佛在為這炎熱的天氣呐喊助威。
我心中想著,時間還早,不如到老街上逛逛吧,也許能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尋得一絲清涼與慰藉。
就在這時,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
我不經意間抬眼,迎麵走來三位姑娘。一瞬間,我的腳步頓住,大腦瞬間空白,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 —— 中間那位長辮子姑娘,竟是郝蘋!
我的腦海中瞬間炸開了鍋,各種念頭瘋狂地交織碰撞。
怎麼會在這裡遇見她?這是真的嗎?我無數次在腦海中勾勒過與她重逢的畫麵,可從未想過會如此突然,如此毫無預兆。
那些曾經一起度過的時光,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眼前快速閃過,每一個畫麵都帶著深深的眷戀和思念。
這兩年多來,她的身影總是在我記憶深處徘徊,我曾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感情會漸漸淡去,可此刻看到她的那一刻,
我才明白,它從未消失,隻是被我深埋心底。
我驚呆了,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郝蘋也看見了我,同樣滿臉震驚,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那一刻,時空仿佛凝固,周圍的喧囂聲漸漸遠去,隻剩下我和她,在這熙熙攘攘的街頭,呆呆地四目相對。
街道上車水馬龍,自行車的鈴鐺聲、汽車的喇叭聲交織在一起,行人匆匆而過,街邊的店鋪裡傳出各種吆喝聲 。
可這一切都與我們無關,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我們身上,曬得地麵滾燙,就連空氣中彌漫的塵土仿佛也被這熾熱的目光所震懾,靜止在了半空。
街邊的柳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為這意外的重逢而輕輕歎息。
“真的是你嗎?” 我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不自覺地顫抖,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激動與忐忑。
我害怕眼前的一切隻是一場幻覺,害怕一開口,她就會消失不見。
“是我,我……” 郝蘋的聲音也帶著一絲哽咽,眼眶迅速泛紅,欲言又止,像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心猛地一顫,那熟悉的聲音,曾經無數次在我夢中響起,此刻近在咫尺,卻又感覺如此遙遠。
“我以為…… 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喃喃道,目光牢牢鎖住她,生怕眼前的一切隻是一場夢,稍一失神她就會消失不見。
這兩年多來,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她,可這份思念卻如影隨形,此刻終於有機會說出口,心中五味雜陳。
“我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她微微低下頭,像是在努力平複情緒,可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我看著她的樣子,心中滿是心疼,這兩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如此憔悴?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對方,仿佛要將彼此這些年的經曆都從眼神中探尋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她身邊的兩位姑娘悄然離去。街邊,就隻剩下我和郝蘋兩個人,依舊呆呆地對視著,久久無語。
“你還好吧?” 她終於打破了沉默,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疲憊,像是積攢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出口。
這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內心深處的關切之門。
“還好。你呢?” 我回過神來,忙不迭地回應道,目光緊緊鎖住她,心中滿是關切,試圖從她的神情裡找到她這些年的故事。
我多麼希望她能說一切都好,可看她的樣子,我知道這隻是奢望。
“我不好。” 她微微低下頭,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紅,像是藏著無儘的委屈與無奈。
聽到她這樣說,我的心像是被重錘狠狠一擊,難受極了,恨不得立刻替她分擔所有的痛苦。
自責和懊悔瞬間湧上心頭。
“你氣色不大好,生病了嗎?” 我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焦急地問道,心裡一陣揪緊,既擔心她的身體,又對她這些年的遭遇充滿好奇。
我急切地想要知道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如此憔悴。
“我們往城外走走吧,好嗎?”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提出了一個請求,眼神中滿是期待,仿佛城外的寧靜能讓她找到傾訴的勇氣。
我沒有絲毫猶豫,隻想滿足她的任何需求。
“好吧!”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心中想著或許換個環境,能讓她放鬆些,也能讓我們有更多時間好好聊聊。
我們並排走在城邊的一條小道上,微風輕輕拂過,卻未能驅散我心中的燥熱與緊張。
我在心裡暗自思忖,我們兩個是有緣呢,還是無緣呢?
回想起我們的相識,是她爸爸促成的,那年正月十六,又是那樣的鬼使神差。而這次,竟又如此神奇地相逢,難道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可命運為何又要讓她經曆這麼多苦難?
“聽說你考上大學了,祝賀你啊!” 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裡滿是真誠的祝福,可我卻能感覺到笑容背後的苦澀。
聽到她的祝賀,我心裡五味雜陳,既為自己的成就感到欣慰,又為她的處境感到難過,要是她也能過得幸福該多好。
“放暑假了,我準備回家看看。沒想到竟這麼巧。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我滿心疑惑,開口問道,心中好奇她為何在此時回到家鄉,又經曆了怎樣的生活。我迫切地想要了解她的一切,想要彌補這兩年多來錯過的時光。
“我是生病了,休病假回來的。” 她輕聲說道,眼神中閃過一絲黯淡,像是不願提及這段經曆,又像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些無奈。
我心中一緊,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生病?到底是什麼病?嚴重嗎?無數的擔憂湧上心頭。
“什麼病啊?嚴重嗎?” 我心中一緊,關切地追問,語氣中滿是焦急,希望能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麼。我緊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
“也沒什麼大病,一言難儘。” 她突然停住腳步,抬頭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委屈,有不甘,還有對過去的懷念,“那年正月十六,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她提起那天,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我深吸一口氣,把當天的情況詳細地對她講了一遍,末了感慨道:“真的是鬼使神差啊!”
一邊說,一邊留意她的表情,生怕遺漏了她任何細微的情緒變化。我多希望她能理解我,能原諒我那天的 “缺席”。
“你知道那天對我們多麼重要嗎?”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隨後對我講起了那天她家裡發生的事。
她繼母的強勢,父親的無奈,以及她內心的痛苦與掙紮,聽得我心中懊悔不已,不停地在心裡罵自己混蛋。
她繼母勝利了,她父親失敗了,她大哭了一場,當天就返回了宜昌。
那些未曾說出口的誤會與遺憾,在這一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我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那天,改變這一切,不讓她受到這麼多傷害。
堵塞在心中的苦水傾吐出來後,氣氛緩和了一些。
我對她講了我這兩年多的經曆:艱辛的高考,為了夢想挑燈夜戰的日子;充實的大學生活,在知識的海洋裡儘情遨遊的時光。
講著講著,我仿佛回到了那些奮鬥的歲月,心中滿是感慨。
可看著她,我又覺得自己的這些經曆在她的苦難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也講了她這兩年多的境況。她單位一位領導的兒子瘋狂地追求她,她不同意,於是,廣播員乾不成了,又回到了車間,生活的挫折讓她變得更加堅強,卻也讓她失去了曾經的快樂。
她講述時,語氣平淡,可我卻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波瀾,那些挫折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讓我心疼不已。我多麼希望能為她遮風擋雨,讓她重新找回曾經的快樂。
“有個很奇怪的事?你想聽嗎?” 她忽然轉了話題,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問我,像是在期待我的回應,又像是在鼓起勇氣說出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的好奇心瞬間被勾了起來,同時又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想聽啊,你說。” 我被她的話勾起了好奇心,連忙應道,身體微微前傾,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事。
“宜昌一家醫院裡有一位年輕醫生,長得非常像你。”
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眼中帶著一絲期待,又有些緊張。
聽到這話,我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漣漪,既好奇又有些吃醋,想象著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
“我常去找他看病。” 她接著說道,聲音輕柔,卻像是在訴說一個重要的秘密。
我的心猛地一緊,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湧上心頭,是嫉妒,還是擔憂?我自己也分不清。
“你身體還好啊,哪有那麼多病去看?” 我疑惑地看著她,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卻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我直直地看著她,試圖從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沒病我也去。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直直地看著我,像是在等待我揭開那層窗戶紙。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我當然知道答案,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害怕一旦說破,就會打破這微妙的氛圍,也害怕麵對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
“不知道。” 其實我心裡隱隱約約知道答案,隻是不敢確定,也不敢輕易說出口,害怕一旦說破,就會打破這微妙的氛圍。
不知不覺,我們走出城區好遠了。夏日的陽光依舊熾熱,汗水濕透了我們的衣衫,可我們都渾然不覺。
“我們往回走吧。” 她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舍,像是不願結束這場交談,又不得不麵對現實。
聽到她這樣說,我心裡一陣失落,多希望時間能再慢一點,能和她多待一會兒。
我們慢慢地往回走,她的臉色也不像先前那麼蒼白了,泛起了紅暈,仿佛這一路的交談,讓她重新找回了一些活力。
我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快到上車的時間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略帶遺憾地說道,心中滿是不舍,不想這麼快就和她分彆,又擔心錯過回家的車。
我多麼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和她相處,哪怕隻是靜靜地走在一起。
“你還有時間到黃陂來嗎?下個月我才回宜昌。” 她眼中帶著一絲期待,看著我問道,語氣中滿是對再次見麵的渴望。
聽到她的話,我的心中湧起一絲希望,又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含糊其辭。
“看情況吧。我們都留個地址。” 我連忙從背包裡拿出筆和日記本。
我在日記本上寫好學校的通信地址,撕下來遞給她。她接過去,夾在手裡拿著的書裡,那是一本《紅與黑》,或許書中的愛情故事也能引起她的共鳴吧。
她在我的日記本上寫下了她在宜昌的通信地址,那娟秀的字跡,仿佛也寫下了我們之間的牽掛。
我把她送到了十字街口的 “三八館” 門前。
那時候的黃陂人都知道這個 “三八館”,是一家老牌的國營餐館,承載著無數黃陂人的回憶。
離上車隻有二十分鐘了,我與她告彆,快步向車站跑去。
跑到車站,我突然後悔了,為什麼現在不去郝蘋家呢?我是多麼想去見見她爸爸,那個曾經對我關懷備至的長輩。
於是,我又向回跑。可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糊塗,竟沒問郝蘋家在黃陂城關的住處。我滿心懊惱,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我又跑到 “三八館” 門前,這裡來往的人很多,我抱著一絲僥幸,說不定還能看見郝蘋。
我在門口張望了一會,郝蘋沒有出現。
我就上到 “三八館” 的樓上,這裡視野開闊,我站在樓上,抱著一絲希望,傻傻地四麵看,多麼希望郝蘋能出現在街頭,哪怕隻是遠遠地看她一眼也好。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一年那麼漫長,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街道,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從三點多到四點,從四點半到五點,從五點到五點半,從五點半到六點,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郝蘋始終沒有出現。
我極不情願地,垂頭喪氣地往車站走。心中充滿了失望和無奈,感覺自己像是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天黑了,沒有客車了。
我找到在黃陂汽車站當司機的老同學江乾坤,他給我攔了一輛貨車。
貨車把我拉到三叉路,天已經黑透了。
黑夜裡,我走了十多裡山路,很晚才到家,可我的心,還停留在與郝蘋相遇的那個午後,久久無法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