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忽然大亮，橘黃火光熾熱，被黑暗吸收，火光越來越亮，卻依舊被黑暗吞噬。

不知是誰喊了聲，“是哪吒！”

黑暗頃刻間沸騰起來，無數幽魂，瘋了般衝向哪吒，風火輪轉動，黑魂煙消雲散，可剩下的黑魂，並沒有因此放棄，他們瘋了一般，不斷衝向哪吒。

“哪吒，你還我命來！”

敖顏提劍就要去幫哪吒，卻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她心中一驚，舉起扶桑木想要照亮那人的臉，一股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男聲低沉而充滿蠱惑。

“不要動，小龍女。”

大量黑影衝向敖顏，混亂中，她和敖凝走散，為了扶桑木不脫手，她不斷揮劍，斬向黑影。虛空中傳來桀桀的笑聲，似在譏諷她們的不自量力。

“這些，都是封神之戰中，被哪吒殺死的仙人的遊魂，他居然還敢來北海之眼，是為了你嗎？小龍女，你的蓮藕，真不隻是蓮藕，他的心，不是石頭。”

九龍神火罩從天而降，哪吒從熊熊烈火中飛起，混天綾將敖顏和敖凝一並卷起，扶桑木升到空中，微弱的光芒朝四麵八方無限製延伸，月光般照亮大地。

在無數離散的黑魂中，站著個胡子頭發拖到地上，看不清麵目的男人，他一揮手，那些被哪吒打碎的黑魂，又聚攏成人的輪廓。

他語氣低沉，“哪吒，你又把彩雲仙子打死了。”

哪吒道出那人的名字：“申公豹。”

混天綾鬆開，敖顏在哪吒身邊站穩，“哪吒。”

哪吒看了敖顏一眼，“走。”

“她真是彩雲仙子嗎？”敖凝卻朝申公豹走去。

她對當年封神之戰，略有耳聞，彩雲仙子被哪吒所殺，神魂俱滅，可是現在，她又親眼目睹申公豹將彩雲仙子聚攏。

而且，不是說封神之後，眾神都會榮登封神榜，這些遊魂，又是什麼呢？

這些黑魂都是實打實的魂魄。。。那現在天庭的，又是什麼？

哪吒看了一眼敖凝，拉起敖顏，往外走去，敖凝沒有動，還站在原地。

每條龍大概都要被申公豹騙一下才甘心。

臨走之前，敖顏掰斷一半扶桑木，丟給敖凝，敖凝接住，對敖顏道：“謝謝你。”

封神之戰死在哪吒手中的人太多，幽魂浪潮一樣，波波朝他們襲來，僅存的扶桑木，光芒減半，不足以開辟出路。

敖顏揮劍，一次次斬開來襲的幽魂，確保扶桑木不會脫手，可是幽魂太多。

“你先出去，取到扶桑木再回來。”

眼下，的確隻有如此，敖顏鄭重點頭，“好，哪吒，你在這裡等我。”

敖顏將扶桑木咬在嘴裡，化為原型，按原路飛了出去，才到出口，便有一隻細犬從斜裡殺了出來，它的法身極大，敖顏同它一比，簡直像條初出茅廬的小蛇。

細犬一腳踩住驪龍深黑的脊背，驪龍劇烈掙紮，法陣從天而降，巨大的威壓，迫使驪龍不斷縮小，最終變為半人半龍，細犬也化作尋常大小，一溜煙跑到了主人腳邊。

黑色的披風垂在銀靴邊，出現在敖顏眼前，她抬起頭，來人麵容俊逸，雙眸堅毅，有雷霆之色，額間天眼未睜，合成一道若有若無的銀線。

二郎神垂眸，“大膽蓮池龍女，你居然敢私闖北海之眼，看山龍女在何處？若敢窩藏，兩罪並罰！”

敖顏吐出口中已經被咬碎的扶桑木，她知道哪吒為何會忽然出現在北海了。

他和二郎神，都是來抓敖凝的。

心中那一絲小竊喜，登時煙消雲散。

敖凝私自去五指山下看齊天大聖，中途被土地發現，彙報天庭，因此被罰看守花果山千年。花果山在東海之畔，一泉瀑布，直達龍宮，她便被罰在瀑布中思過。

但眼下，得知齊天大聖要去西天取經，成佛西天，敖凝私自跑了。

敖顏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二郎真君，哪吒還在裡麵。”

二郎神臉色微變，“他進去了？”

敖顏點頭，“是。”

他伸手，“扶桑木給我。”

敖顏看向地上的碎屑，眨了眨眼睛。

二郎神：“。。。”

哮天犬迅疾如風，很快就叼著很長一根扶桑木回來、

二郎神拿起扶桑木，對哮天犬道：“你看好她，我很快就出來。”

哮天犬坐在敖顏對麵，一動不動盯著她，路過的大章魚看到敖顏，搬來個大貝殼，敖顏坐在貝殼上，不斷偷看麵前的細犬。哮天犬朝她叫了兩聲，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你吃魚嗎？”

大章魚抓來魚蝦，丟在哮天犬麵前，哮天犬來者不拒，趁著哮天犬低頭吃東西，敖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頭。

魚蝦吃完，哮天犬繼續坐在敖顏對麵，它盯著敖顏看了很久，忽然上前，用頭蹭了蹭她的手。

沒吃飽。

過了許久，二郎神和哪吒一前一後從北海之眼飛出，一出來，就看到吃得滿嘴流油的哮天犬和蹲在它身邊，不斷摸他狗頭的敖顏。

見哪吒出來了，敖顏也不管哮天犬了，跑到哪吒身邊，“哪吒，你沒事吧。”

哪吒滿身滿臉都是血，敖顏伸手，想要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卻被他側首躲過。

他看了一眼二郎神，漠無表情擦掉自己臉上的血，“沒有事，都不是我的血。區區幾個鬼仙，我能殺他們第一次，就能再殺他們一次。”

敖顏這才想起，哪吒有金剛不壞之軀，不會受傷，更不會流血。

哮天犬悻悻跑到二郎神腳邊，汪汪兩聲，二郎沒好氣看了它一眼，“吃吧吃吧 ，還能讓你吐出來？”

“敖顏，你是天庭蓮池仙女，卻夥同看山龍女，私闖北海之眼，天庭禁地，重罪當罰。”二郎神一臉嚴肅，大有要問罪敖顏的架勢。

他是司法天神，掌管天庭律法，敖顏被抓個正著，自知難逃森嚴天規，欲認罪，又恐貿然認罪，牽連敖凝。可要辯解，也不知道該從何編起。

敖顏不是條很會說謊的龍。

哪吒擋在敖顏身前，“東海龍王向值日星君出首看山龍女私離守地，又向蓮池龍女求助，我和她一起，追捕看山龍女至此，她先行一步，這才進入北海之眼。”

東海龍王告訴值日星君的？

敖顏撇撇嘴，為了不讓敖凝闖出更大的禍，東海龍王也是沒辦法了，私離汛地，頂多再罰她看山千百年，花果山就在東海之畔，這責罰等同於無。

二郎神‘哦？’了聲，“既然如此，蓮池龍女，是我誤會你了，對不住。”

哮天犬搶了龍後的扶桑木，北海龍王、龍後得知有人擅闖北海之眼，急忙點了蝦兵蟹將趕來。

二郎神將事情的原委道來，“花果山的事情，由我全權負責，看山龍女私離汛地，進入北海之眼，事急從權，還望龍王龍後海涵。”

北海龍王看了一眼哪吒身邊的敖顏，隻是道：“無礙無礙，真君儘管取去就是。”

敖凝還在北海之眼中，進出北海之眼的道路唯有一條，二郎神和哪吒因此停留在北海龍宮，龍王龍後設宴款待。

二郎神和哪吒輪流守在北海之眼的出口，北海的龍族，大多對哪吒敬而遠之，哪吒和敖顏帶著龍蛋在珊瑚叢中中曬太陽。

哪吒看著從自己身邊走過，目露恐懼的龍族，忽然回過頭，凝視敖顏出神。

感受到身後的目光，敖顏困惑蹙眉，從北海之眼裡走了一遭，她覺得哪吒似乎和從前有點不一樣了。

巨大的響動，吸引兩人的注意力。

他們看向天邊，哮天犬的法天象地，正和一條青龍相鬥，敖凝明顯不是二郎神和哮天犬的對手。

哪吒縱身飛上天。

青龍應對嘯天犬已經難以招架，混天綾編織成罩網，自天而落，青龍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砸出深深的溝壑，哪吒俯身飛下，雙手握斬妖劍，隻一擊。

殷紅的鮮血在海水中彌漫開來，龍頭落地，巨大的青龍霎時縮小，變成條不足三尺的金色小龍。法天象地被破，敖凝千年修為，化為烏有。

小金龍往珊瑚叢飛快爬去，想要躲進縫隙。

下一瞬，乾坤圈飛出，擊碎珊瑚叢，碎塊四處迸濺，一塊直直飛向小金龍，千鈞一發之際，一條巨大大笑而驪龍從斜裡殺出，將小金龍護在懷中。

敖顏一口將敖凝含住，龍尾一劃，泥塵滾滾，遮蔽天日。

哪吒抬手，擋在眼前，等到灰塵落下，地麵隻剩下巨龍逃跑留下的溝壑。

嘯天哇哇亂叫，哪吒麵無表情，鬆開腳下嘯天犬的尾巴，對楊戩道：“對不住，剛才沒看清，踩著你的狗了。”

楊戩冷哼一聲，“你明明是故意的。”

哪吒拄著火尖槍，“沒有。”

“北海六公主就是共犯！”

哪吒歪頭，盯著楊戩，“不對，少了，還有。”

楊戩對上哪吒視線，“怎麼？還有你？我可不是。”

“還有西海龍女，灌口河伯。”

楊戩眼皮猛然抬起，“你故意的？”

敖顏能帶著姐妹去哪裡呢？

除了去投奔好姐妹，還有什麼彆的地方呢？能克二郎真君者，唯有西海二公主，也就是，灌河河伯。

哪吒收了火尖槍，雙手抱臂，“嗯。”

敖顏一路騰雲駕霧，飛到一條寬闊的河邊，確認身後無人追來，才降落在地，吐出口中的敖凝。敖顏化為人形，敖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東海龍王是金龍，龍後是青龍，因為帶著相同的顏色，又年紀相仿，敖顏自小和敖凝很親近。

小金龍勉強撐起龍頭，碰了碰敖顏的手背，敖顏捏訣，將修為注入敖凝體內，她才勉強化為半人。

毫無血色的麵頰上，雙唇慘白，敖顏扶起她，一揮衣袖，河水分開，二人進入灌河。

等哪吒和楊戩追到灌河邊，河水已經合攏，兩人身影，消失在波浪之中，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楊戩站在河邊，再不肯往前，清風吹起他銀色披風，往事如煙，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風，吹起他麻布道袍衣角。

“哪吒！”楊戩咬牙切齒。

哪吒雲淡風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