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複生將腰間的錦囊袋子解了下來,遞給宋栗安,“在這裡”。
“是乾坤袋嗎”,宋栗安問道。
謝複生答道,“是”
宋栗安見還有那麼遠的距離,不禁問道,“可有日行萬裡的寶貝”。
謝複生搖了搖頭,說道,“路上迷障多,步行最妥”。
宋栗安無奈地妥了協,“好吧”,又想起那個奇怪的“齊”字。
好似和五百年前人族皇室的覆滅有關,但是記載甚少,又瞅了瞅旁邊的人,想到妖族應該活了蠻久吧。
可她總覺得問彆人年紀不是件光彩的事,索性就旁敲側擊一下。
“妖族是不是可以活很久”
謝複生點了點頭,疑惑地看著身側的人巴巴地望著自己,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樣。
“那你有見過活得最久的妖是誰嗎”
宋栗安睜著杏眼,眼裡寫滿了對他年齡的好奇,謝複生暗著眸色,不想理她。
“那你知道齊國嗎”,宋栗安說道。
謝複生搖了搖頭。
“不對呀,妖族不是可以活很久嗎,你怎麼不知道”
宋栗安在翻閱妖族史書的時候分明記得,他至少有四百多歲。
按理來說五百年前的事,他就算沒經曆,至少也聽過吧。
謝複生沉著臉,一言不發,腳下的步子卻越跨越大。
不一會兒,宋栗安就被甩在後麵了。
真是奇怪,就隻是問一下而已,就生氣了,害得她追了許久才追上去。
“宋小姐打聽這麼仔細是想作什麼”,謝複生彎唇道,眸色卻好似淬了毒。
宋栗安喘來幾口粗氣,將袖口往上擼了擼,扇來涼風,道,“以備不時之需,要不然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截白藕似的腕露出來,還套著一隻未曾見過的鐲子。
怕是那個少俠送的,謝複生冷眼覷著。
心口冒出來的酸脹感在作祟,謝複生好幾次都想將它不動聲色地擊碎了去。
卻又被她護著,一線得手的機會都沒有。
*
行至天際漏出一兩點白光的時候,宋栗安他們便到了南河裡。
“南河裡在南河的背麵,到南河裡需要過橋,而傳聞此橋隻有月圓夜才會合攏,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滿頭華發的老者向宋栗安解說道。
“那現在是何年月”,宋栗安捧起麵湯喝了一口,問道。
老者捋了捋頜下的胡子,半眯著眼思忖了一番。
忽的,撐開細眼說道,“哦,不巧,昨日便是月圓夜,你們還要再等等”。
“再等等”,宋栗安驚歎一聲。
“前兩日還有幾個人來問路,你們也不是第一個了,他們昨晚剛過去”
“哈?前幾日有人來?那老爺爺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果然,就算他們沒有係統告知神器位置,也總有辦法找到神器。
老者沉默了片刻,努力回想起他們的模樣,“好像是……妖族……的……什麼來著”。
“噢,我想起來了,是捉妖師”,老者一拍腦袋,遒勁的眸子迸出兩道光,身側早已空無一人。
“欸,小二,剛剛的姑娘呢”,老者拉住收拾桌椅的人。
小二一邊將碗筷疊好,一邊說道,“噢,他們剛剛走了,這是給你的銀兩”。
老者納納地道,“可是我還沒有告訴他們那河會吃人”。
“你彆操這個心了,看他們那麼聰慧也不像是會直接渡河的人”,小二又返身囑托道。
*
“謝複生,你不是會飛嗎”,宋栗安望著渺茫無邊的南河,一時不知從哪裡下手。
謝複生頓了頓,徑直否認,“飛不過去”。
飛不過去?莫不是他為了包庇妖族?
“若是我們渡河過去,活下來的幾率有幾成”,宋栗安道。
黑氣攜來一滴水在謝複生手中破開。
指尖摩挲了幾下,開口說道“一成也無”。
“一成也無?不過,好重的水汽啊”,宋栗安抬手眺望那橋所在的位置。
“不是水汽,是妖氣”,謝複生解釋道。
宋栗安站到河堤的最高點,望著灰蒙蒙一片的水麵,
若有所思道,“妖氣”。
刹那間,幾支箭羽穿破雲空,齊齊飛向宋栗安。
謝複生掐出一道黑氣疾速卷了上去。
除一支箭羽正中紅鐲外,通通跌落在她腳底。
紅鐲瞬間碎作兩瓣,“鏘”地一聲無情地落在地上,又拆分了幾塊。
她法訣還沒掐過,鐲子就裂了,無名火瞬間襲上心口。
二話不說,她抄起配劍就衝了上去。
登時和那幫蒙麵人扭打成一團。
蒙麵人來勢凶猛,若是以前的她興許捱不上一招,可現在她是悟得功法的人了。
宋栗安以一敵百絲毫不弱,但由於是肉體凡胎的緣故,她出劍的勢力很弱。
稍不留神,蒙麵人便將她手中的劍勾了出去。
利劍哐當一聲掉到地上,巨大的劍氣揚起一圈黃泥。
眾人見她手上空了,便提劍殺了過來,就在宋栗安手足無措之際。
謝複生拾過她手腕,將她藏到身後,捏出的幾道黑氣迅速將這群人放倒在地。
蒙麵人捂著胸口噴出幾口鮮血,見謝複生的黑邪之氣詭譎強大,自知不是他的對手。
索性丟下利劍握手言和,“這位兄台,我們幾個也是奉命辦事,若是你能將這姑娘交給我們我們便放你們過去”。
宋栗安聽到是要交她出去,不禁問道,“你們大人莫不是瀾翼?他要抓我”。
蒙麵人否認道,“姑娘,我們是奉命辦事,快和我們回去吧,我們大人說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任務?宋栗安很是納悶,看他們的樣子也不是妖族,那會是什麼人呢?
“你們若不說是哪位大人,我是不會和你們走的,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騙我”
宋栗安推來算去,想不到究竟是誰惦記著自己這條小命。
蒙麵人卻好似很為難,畢竟上麵交代的事情,那位回來了,這位就不能留,可她身旁的人不好惹。
宋栗安見他們支支吾吾地商量好一會了,喊道,“喂,討論好了嗎,究竟誰是你們的大人”。
蒙麵人之間點了點頭,一人站出來說道,“姑娘,你過來我們便告訴你”。
“我過去,得了吧,我還是過我的獨木橋的好,不見”,宋栗安朝他們擺擺手。
黑衣蒙麵,脖頸處還隱約有一個青色符號,他們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她若是跟他們去,她還有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宋栗安也不想跟他們廢話,拉起謝複生便跑。
可蒙麵人軍令在身,哪能仍由她走。
恰在這時,又不知從哪衝上來一波人,大喊著,“十一,快過來”。
宋栗安心臟一窒,她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惹到他們了?
眼看兩側夾擊跑也跑不掉,退路就隻有身後的河水,若是能順著河水避身,興許是活路。
“謝複生”,宋栗安拽了拽身側的人,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四下搜尋,原來謝複生正向其中一波人走去。
其中一人正晃著頭蓋骨,嘴裡念念有詞,似乎在念什麼秘術。
為首之人伸出手掌,向他說道,“十一,很好,過來”。
宋栗安見他愈走愈遠,一個勁地往那張著大口的血籠走去,血籠腥臭得很,還繞著圈圈烏氣。
忽然,她想起了初到這個世界時,她在書裡看到的一幕。
人族為求永生,會飼養妖族,妖族之血肉鮮美,食之,可延年益壽。
還有昨晚詭異的地方和那些的話語,那一瞬,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是被控製住了,宋栗安急呼道,“謝複生,快回來”。
來抓宋栗安的一波人見她失了靠山,便搖頭晃腦地朝她走過來。
還時不時秀著利劍,帶著威迫說道,“姑娘,同我們幾個回去,保你榮華富貴”。
宋栗安掃視一圈,故作勢弱,就在他們放鬆之際,迅速撿起謝複生掉下的劍便反擊了過去。
這群人也沒料到到手的魚肉會掙紮幾番,一時間被她打得措手不及,接連倒落下去。
趁著他們昏沉的當兒,宋栗安又提劍衝到謝複生那裡。
可他們皆是妖族,有著術法支撐,宋栗安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沒夠到謝複生的背影便被他們踢了劍。
丟了劍傍身的宋栗安,很快便被他們踩在了腳底。
“一個人族,想違抗我們嗎”,為首的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睨著地上死死掙紮的人,“你要知道我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不要不討沒趣”。
宋栗安卻看著謝複生走向那人,一步一步地,任憑她怎麼喊,他都沒有絲毫動搖。
“你怎樣才肯放了他”,宋栗安忍著手中的痛,仰視著眼前人。
這人大熱天卻裹著一塊黑布,從頭到腳絲毫縫隙不露,腰間還掛滿了香囊,縷縷甜香繞在宋栗安的鼻尖。
甜香之下的是掩蓋不了的屍臭味,濃鬱嗆鼻。
這人見宋栗安虛掩口鼻的樣子,怒從中起,登時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緊緊地捏住脖子,“找死”。
宋栗安雙腳懸空,手腕拽住這人的手腕,麵色漲得發青,卻仍舊向那抹身影喊著,“謝複生,不要去,快回來”。
可他仍是不顧一切地走著,宋栗安在意識的最後,朦朧地見那血籠的大門緊緊闔上,而裡麵的人卻一眼也沒留給她。
她闔眼太快,沒有看到手心的血契正乍著濃鬱的光,照亮了血籠中的人。
就在頃刻間,血籠炸開,噴出的臭血蓋滿了所有人,除了倒在地上的宋栗安。
操控他的頭蓋骨劇烈晃動,持頭骨之人麵色扭曲,無數的人施著術法壓製,神情驚怖怪異。
四周狂風大作,成片的烏雲冗在頭頂,血籠中人踩碎血泊,半抬起手。
隻聽一聲“不好,快”還未發出,那隻滲血的手落下。
刹那間,周遭之人暴體而亡,落在地上化成一灘濃稠的血漿。
這一次依然是,無一人幸免,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少還未闔眼的人是這樣認為的。
他還看到,瘋魔的代號十一顫栗地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姑娘。
他甚至有點後悔惹了那人,可惜最後一抹氣息都被那魔頭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