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和一個妖講理,你不覺得可笑嗎”。
謝複生戲謔地望著被逼到絕路的少女,撲通一聲倒在床上。
袖口的玉佩也隨著宋栗安的倒下滑了出來。
頃刻間,一個巴掌大的玉佩愣是被兩隻手扯住了。
“放開,這是我的”,宋栗安緊繃著小臉,雙手扭作麻花一般死死地揪著玉佩的一角不放。
寬闊的身軀將宋栗安埋在下麵,謝複生左手支床,右手拽玉佩。
兩人的姿勢曖昧得很,鼻息在兩三寸狹窄的縫隙裡交織纏繞。
宋栗安因著一心搶玉佩卻沒發現謝複生的耳廓早已漲得通紅。
“謝複生,還給我,你拿它有什麼用,你不可以……”,宋栗安狠狠瞪著眼前的赤瞳。
謝複生低聲說道,“放手”,聲線沙啞著帶點輕哄的味道。
既然他執意要搶,爭不過的宋栗安便開口搖人,“玉佩你彆睡了,快出來,有人要搶你了”。
玉佩亮了又滅,就在這時謝複生手中加力,一瞬間就把玉佩抽了出來。
手裡一空,宋栗安一個眼疾手快就掄起他的胳膊摔在床上,宋栗安抽身出來去拿他手裡的玉佩。
手剛夠到玉佩,又被謝複生拎住後衣領,一團黑氣沿著下裳爬上身來,死死地將宋栗安的四肢鎖住。
“謝複生,這個玉佩你拿了也沒什麼用,倒不如還我如何”,宋栗安哄騙道。
謝複生從床上直起身子,放下床簾便淡出宋栗安的視野。
床簾將裡外的世界隔絕,黑壓壓一片。
宋栗安扭著身子爬到床沿,探出半隻腦袋,重心一個不穩便整個人泥鰍似地跌了下來。
宋栗安四下環顧一周不見謝複生。
開口道,“謝複生,你在哪?你能不能先放了我,那個玉佩對我很重要,你要彆的玉佩我都可以給你,唯獨那個玉佩不行”。
少女的聲音清脆悅耳的一絲攻擊力也無。
果真,謝複生聞聲走了過來。
宋栗安繼續打感情牌,“若是你想解了血契也可以,你先放了我,我幫你解了血契就把玉佩還給我好不好”。
玄衣少年邁著長腿,寬肩隨意地披著一件黑衣麻布,下擺拖在地上,欣長挺拔的背影愈拉愈長。
謝複生在宋栗安眼前站定,緩緩開口道,“帶我去找神器”。
宋栗安見還有回旋的餘地,立馬應下,“好,你先把我放了”,抬眸間黑氣迅速攏向謝複生。
“玉佩歸我”,謝複生睨著眼前亂動的人,聲線乍寒,
“集齊所有神器為止”
宋栗安見玉佩被他牢牢地捏在掌心,中衣係在腰腹間,身姿矯健,看不出一點重傷初愈的模樣。
宋栗安真恨自己沒多捅他幾刀,現今回家的命門被他捏在手裡,宋栗安不從也得從。
倒不如將計就計,再趁其不備偷回來。
“好,給你就是了”,宋栗安點點頭。
天邊魚肚漸漸泛白,一兩點星光漸漸消弭,屋外雞鳴聲格外響亮。
宋栗安拖著倦怠的身子打算睡個回籠覺。
正走到一半卻又被謝複生攔下,宋栗安被折磨得已經沒有脾性了,“玉佩給你了,你要乾嘛”。
謝複生的一番話愣是將宋栗安僅存的睡意消磨得半分也無,
“玉佩說下一個神器在的地方是一個喚作南河裡的地方”。
神器?
宋栗安心臟驟然一窒,聲音打著旋,“你說……說……什……麼”。
驚顫的眸子望著謝複生坦然地將包袱攤開,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淡淡地回她“神器位置”。
快要入夏的春日偶爾不免來一場倒春寒,倒是今兒個早晨宋栗安就好似劈頭蓋臉地澆了一盆冷水似的。
沒清醒的腦瓜子碰到這般咋舌的場麵也靈活了不少。
係統怎麼會告訴他神器的位置,莫非他也是?
宋栗安撈起裙擺就小跑到他身邊,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襯衫的價格是多少嗎”。
“……”
“你知道曾經滄海難為水[1]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
“那你知道……”
係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宿主,你彆問了,他可是實打實的原住民”。
宋栗安又一愣,腦海裡竟然蕩著係統的聲音。
“宿主,不要懷疑,是我告訴他的”
宋栗安呲牙道,“你真是找抽”。
係統的聲音突然弱了不少,“是他威脅我的”。
“那你現在是在哪”
係統又道,“我已經脫離那個玉佩嘍,你再也傷不了我了,嘿嘿”。
“那我回家的事呢”
係統道,“放心,我記著呢”。
*
“還不走?”,謝複生晃了晃手,將宋栗安喚回神。
“走”,宋栗安答道。
謝複生掄起包袱便走了出去,宋栗安跟在他的後麵。
先是下了樓梯,交待完一切,便又和店家寒暄了幾句。
店家握著宋栗安的小手,左瞅又瞅,目光卻始終不在宋栗安的身在,而是在落在一旁的謝複生的身上。
“嘖嘖嘖,真是絕色啊”,店家眯起細眼,又打量了一番宋栗安,複又說道,“不錯,真是般配”。
“夫人,我回來了”,一聲渾厚的男聲傳來。
大家紛紛望去,原來是出門打獵的男店家回來了,背上還扛了隻大黑熊,足足夠他們吃上一個月。
女店家見是自家粗獷的相公,紅潤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不少。
黑熊的脖間滲著血,渾濁的眼死死地瞪著遠處,稍一會兒,地板上便淌了一泊血。
男店家餘光瞟見宋栗安兩人,見兩人著裝不俗,恐這隻瘮人的黑熊嚇著了他們,忙將著隻黑熊擋住。
焦黃的眼尾爬滿了細紋,不自覺地撓著脖頸,“客人,實在是對不住,俺大粗人一個,沒分寸,可彆嚇著了”。
更可怕的都碰見過,宋栗安怎會被這般場麵嚇著呢。
於是擺了擺手道,“沒事,不礙事……”。
還沒等男店家回話,謝複生一個不留神就把宋栗安給拽走了。
“你乾什麼”,宋栗安不滿地說道。
謝複生隻一個勁地拽她走,絲毫不給她道彆的機會。
兩店家望著漸行漸遠的兩個小黑影,高聲喊道,“姑娘,出門在外多看著點”。
稀薄的聲音傳入耳中,心裡掀著一絲暖意。
宋栗安甩開謝複生的手,將手擴在側臉高喊道,“好嘞,謝謝店家”。
也不知道怎麼惹到謝複生了,還沒等宋栗安暖上一陣,謝複生便冷不丁地敲她,
“宋小姐可真是一顆熱心腸”。
宋栗安轉頭便對上謝複生那雙冷如地窖的眸子,竟然變成黑色了。
好奇地問道,“你的眼睛可以變色”。
正靠近宋栗安的謝複生眸中迅速閃過一抹異樣,但很快又淡去了,“怎麼了”。
“多棒啊,想要什麼顏色就可以是什麼顏色”,宋栗安興高采烈地負手踱步。
少女的語調輕快明麗,好似並不是件多麼難以啟齒的事。
泛著血色的黑眸明顯蕩了圈暖色,少年將鬆垮的包袱往肩上一帶,跟上少女的步子。
“異樣的瞳色是妖族的象征”,謝複生跟在宋栗安的身後,朝她解釋道。
宋栗安聞言一頓,嘴裡訥訥,“妖族……確實壞了點……”。
果真,謝複生自然明白從她嘴裡也聽不得什麼好話。
僅有的一圈暖色也暗了下去,麵無表其地從宋栗安身邊掠了過去。
“欸,你走那麼快作什麼”,宋栗安回神過來,見人已經走遠,忙追了上去。
看似沒多遠,卻累得宋栗安氣喘籲籲,“你走得那麼,我還沒有說完呢”。
謝複生仍舊陰鬱著臉,宋栗安見狀噗嗤一笑,
“這妖族哇,確實壞,若是你將玉佩交還於我,那我就說幾句好話,讓你開心開心,成不”。
少女臉頰暈開緋色,一對秋水眸子倒映著少年的模樣。
林間陽光恰好,穿透繁茂的綠葉,輕輕地映在少女的臉上,斑駁的日色將少女的長發揉搓得愈加美好。
這般美好的東西卻帶著毒,還不是一般的毒,是那種總能暗戳戳地捅你一刀又不致死,卻又讓人心甘情願地將自己刨開,毫無保留地將一切珍寶奉上。
好在理智回籠,謝複生移開視線,懨懨地說道,“大可不必”。
可宋栗安卻不依不撓地同他討價還價,“這等買賣,於彆人來說興許虧本了些,可於您可是筆大買賣呀。
您想想,像您這般厲害的君主,一番好話不僅提高了您的社會地位,還讓您的子民更加受人尊崇,您思量思量,如何”。
謝複生蹙了蹙眉心,這人從哪裡學來這一套的,“我已經不是妖王了”。
宋栗安見這筆買賣似乎作得成,於是扯開了膽子,將自己學來的一個勁地往裡麵套,
“哎呀,這就是您的不是了,古語有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2],您這年紀正是奮鬥的當兒,誰看了不說好一個精骨奇才,尤其是像您這樣的,妖王那破位置指日可待,若能在此收攏人心,這可就是好一招前途無量,根脈深厚啊”。
謝複生眼尾輕挑,扯了扯唇角,“人心?你說的是你”。
宋栗安卻愈發得意起來,“自然,雖然彆看我這樣,但是我可是宋家獨女,改變妖族偏見,我這身份可能幫上大忙”。
林間輕風拂過,躺著的落葉小幅度地動了動,少年淡漠的嗓音隨著輕風飄遠,帶到少女的麵前。
“你前些日子還說你不是,今兒個要搶玉佩就說是了。那能否容許我問問,若你是宋家獨女,如今在宋家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