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角(1 / 1)

春徽照雪 泊乎洲中 4465 字 2個月前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沒什麼,今日你忙了一整天也該休息了,回去複命吧。”

“你還未與我說永生教的事情。”

鬱尋策一愣,原本覺得可以打哈哈過去,沒想到她還記得這茬。阿徽坐在書案前,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鬱尋策輕歎一聲便道:“既如此,那我與你說吧......”

阿徽伏在書案上,聽著鬱尋策娓娓道來。

“十年前的永生教就已經千瘡百孔,我的外祖父便是教主,遭人暗算。那時的江湖早就不允許像“永生”這樣的所謂“邪教”存在,仇家早已不計其數,若是繼續待下去,恐怕自身難保......”

“後來呢?”阿徽支著下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鬱尋策。

“舅父繼承永生教,一直將我作為自己權力的倚仗,我成了傀儡,不堪其擾,便帶著鬱安和鬱野逃了出來,一路追殺到了丹陽。我們遇到第一個貴人便是乾鏡院的國師大人——聞修竹,是他救我三人於水火,我也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師父,敬重有加。”

“至於永生教現在何處,無人知曉。”

而當年受何人指使,鬱尋策隻記得,外祖父死不瞑目,手指僵硬地指向了掛在牆上的山水畫。

“山水畫?”

阿徽頓時想起那副落款公孫月的山水畫,不由得震驚發問,“那幅畫的落款是何人?”

鬱尋策搖頭。

“那幅畫後來被舅父焚毀了。”

鬱尋策看到阿徽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

她還是不死心,追問道:“你可聽說過公孫月這個人?”

“公孫月?他不是四季穀的前穀主嗎?”鬱尋策狐疑地看著阿徽。

阿徽陡然意識到苦丹要調查的對象不是陸氏,而是林岫。

*

轉眼,太陽已經漸漸西移,赤霞耀天,裹挾著一輪紅日呼喚著黑夜的到來。

阿徽看了一眼立在門前的鬱尋策,瞳孔裡折射著天邊晚霞的光。

她調轉馬頭,一夾馬肚,便策馬而去。

阿徽尋了一個空蕩的街道徑直奔向雍王府,突然間,一名男子從小巷子裡竄出,阿徽連忙勒住馬頭,馬兒一驚,抬起前蹄,險些撞上那人。

那男子錦衣玉冠,一雙桃花眼閃著淚光,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他懼怕地朝巷子裡瞟了一眼,隻聽巷子裡犬吠不止。

男子抬頭,懇求般的目光看向阿徽:“救救我,我、我、我怕狗!”

“噗”,阿徽當即忍不住大笑起來,指著那男子,笑得前仰後合,全然不顧那男子驚慌失措的樣子。

“退後。”

阿徽架著馬,朝巷子口駛去,卻瞧見,一隻還沒有她膝蓋高的小黃狗正狂吠不止,見阿徽拔出劍,便撒丫子跑出了十丈遠。

那男子整理好儀容,衝阿徽抱拳作揖,頷首說了一大段感謝之詞,還未說完抬首卻隻見遠處策馬而去的背影。

*

幾日後,阿徽再次來到密監台的時候,卻被告知牢裡的苦丹細作已暴斃身亡......

乾鏡院

阿徽站在那具屍體麵前,黑紅色的血跡自七竅流出,全然沒有了生氣,麵色發紫,手腳僵硬冰涼。

仵作看後,回稟道,此°披雙。

案上還擺放著一份認罪書,斑駁的血痕仿佛還帶有活人的體溫。

“......小女咕咕被苦丹王府斥候當作人質,今生死未卜,木耶願與朝闕合作,隻盼小女立誌求生,待大業得成,便是木耶與咕咕重逢之日......”

重逢之日......

阿徽的心一緊,原來木耶所謂把柄就是自己的女兒。

可是阿徽不明白,乾鏡院層層設防,木耶又怎會輕易遭人暗殺?

莫非是乾鏡院內部的細作,可是能打開這間牢房的除了聞修竹,就隻有鬱尋策了......

“鬱僉事,這案子要怎麼查?”

阿徽抬眸,試探性的詢問,如果真的是鬱尋策,這案子他怕是會想辦法掩蓋下去。

“結案。”

鬱尋策不假思索地答道,一雙宛如深潭的眸子看著阿徽疑惑的表情,隻吐出這兩個字,隨後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木耶便緩緩地轉身離去。

阿徽心中震驚,就因為木耶死了便草草結案?他如果想掩蓋些什麼,應當找一些替死鬼來冒充罪魁禍首,否則如何向上麵交代?

“難道不用查是誰......”

“乾鏡院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的任務結束了。”

鬱尋策看了一眼阿徽,冰冷的語氣似乎停頓了下。

阿徽微微怔愣了一下,而鬱尋策方才的語氣也表明,他並不想阿徽插手這件事,此事絕對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若說是聞修竹的主意也未可知......

可是蘇氏滅門的事情才剛有些許頭目,她明明可以再問出來更多,阿徽咬咬牙,心中有些煩躁:“早知會這樣,那日我就該多問些......”

“我說了,這是乾鏡院的事,已經與你無關了。”

鬱尋策略顯不悅地皺眉,眼瞼下方似乎還有一絲淤青,看樣子有些疲憊。

阿徽再次怔愣,她知道乾鏡院的案子涉及機密,她也沒想管這個爛攤子。

可這鬱尋策今日好像吃了火藥似的,句句寒的如同數九的冰渣子似的。

“鬱僉事,我並不想過問這些事,當初也是你請我來幫你的,現在這副樣子倒顯得我多管閒事了。鬱尋策,你良心虧不虧,我天天兩頭跑,累得跟哈巴狗似的,我樂意嗎?我就這麼稀罕你賞的那兩口飯嗎?今日是木耶死不瞑目,若是哪天你身邊人沒了用處,是不是也要被你踢到一邊?也罷,我諒你許是被這些個鬼案子打得措手不及了,累了,那你好生歇著,我回去便是,不打擾您。”

阿徽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煩悶與委屈,許是酷暑難耐,嘴皮子燙,一咕嚕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吐出來。

鬱尋策微微怔愣著,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阿徽瞧他語塞頓時心裡舒坦不少,便跨上馬,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鬱尋策頷首而立,瞧著夕陽下拉長的倒影,竟有些恍惚,將自己的影子看成了吃人的妖怪......

炎炎夏日,蟬鳴喧嚷。

阿徽一直在雍王府閒居著,每日和十二嬉笑打鬨,時不時觀賞一下院子,偶爾和北吟是弈棋,這一轉眼就是半個月。

自木耶案不明不白了結後,北吟是也未曾找她說過其中詳情。

那日與鬱尋策發生口角,有一半是自己心中不甘。

另一半則是她猜想其中牽扯必定不是鬱尋策能掌控的,事態已然不是苦丹和朝闕的對峙,亦是朝闕內部勢力的鬥爭,與其自以為是摻和進去,不如假裝憤然離去,這樣保全自己也保全他人。

阿徽倚在回廊座椅上,木木地看著水中的魚東遊西竄,忽的天空黯淡下來,篩子似的雨打在水麵上,魚群炸開,荷葉飄搖,阿徽望著廊外的雨,後院與前院間沒有回廊,正焦灼如何回去。

“阿徽哥哥,你怎麼跑這來了?”十二焦急又關切的聲音鑽入阿徽的耳朵。

阿徽站起身,奔向回廊儘頭的十二,十二也連忙收起傘走上前去。

“這裡的荷花好看嗎?”阿徽連忙一把摟住十二,一手指著池中的荷花問道。

十二點頭笑了:“好看!”,又抬頭看著阿徽,眉眼彎彎。

二人撐傘並行。

忽然麵前走來一個黑衣男子,眉目英俊,身手矯健,來時悄無生息,走到麵前卻才發現,叫十二嚇了一跳。

阿徽看著那人,瞬間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大哥!”

“噓!”

那人豎起食指,示意噤聲。

在北吟是雍州私宅潛伏多年的顧一喆竟然出現在了阿徽麵前。

“雍王殿下找你去書房議事,”顧一喆打量著阿徽身旁的十二,眼神淩厲。

十二攥緊阿徽的胳膊,嘟著嘴小心翼翼地朝阿徽身後藏,怯怯地瞪著顧一喆。

顧一喆反倒不禁壞笑了起來。

“你這哪裡撿的小妹妹,這麼黏你,她也不怕被你這個壞家夥賣了。”

“少來,你不許欺負她,”轉頭安撫十二,“十二,你和他先回去,我去去就回,要是他拿你耍笑,告訴我,我來收拾他。”

十二十分乖巧地點頭,走時仍時不時回頭看看阿徽,阿徽則向她招手,叫她放心離去。

北吟是書房

昏黃的燭火忽明忽暗,沉靜的檀香在屋內繚繞。

北吟是的麵前是一座屏風,山水俊秀,青鸞飛天,搖曳的燭火隱隱約約照出背麵衣架上的衣袖和裙擺。

“殿下找我?”阿徽站在北吟是身後,有些不明所以。

“你去換上,我看看合不合身。”

北吟是晦暗的眸子看不出情緒,語氣卻和以往不同,溫和得不像上位者對下屬說的話。

阿徽走在屏風後麵,映入眼簾的是一件水藍色的紗裙。

淡紫色的絲線遊走肩頸胸口,銀線穿梭於衣襟腰縫,一看便是富貴人家小姐的衣裳,阿徽穿上,似乎有些寬大。

阿徽從屏風後麵出來,寬敞的衣領露出雪白的鎖骨和脖子,胸和臀部的輪廓剛好貼合走線,隻是腰間的抽褶似乎有些難以係上。

“轉身。”

“嗯......”阿徽愣了一下,點點頭。

北吟是走上前,俯身將雙手繞至阿徽腰間尋找腰帶。

他的鼻息輕輕地吐在阿徽的耳邊,胸膛虛虛地貼著她的後背,阿徽不由得呼吸一滯,身體不禁僵硬起來。

“放鬆,你又不胖,吸肚子乾嘛?”

北吟是不禁想逗她一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緊嗎?”說著,雙手虛撫上阿徽的細腰,看見她微微透粉的耳廓,這才鬆了手。

“你瘦了不少,隻能到這了”。

“殿下這是要我做什麼?”

阿徽整了整衣領,垂下眼瞼,企圖努力壓下已經快要爬上臉頰的緋色疑雲。

“給你換個身份,”

北吟是心裡盤算著什麼,頓了頓說道,“西邊剿匪大獲全勝,不出半月,衛淩王將從蜀中率軍回朝,父皇擔心他會對闕都不利,便聯合陸將軍謀劃,若衛淩王賊心不死,便將其一舉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