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轍哥哥(上) 彆這樣逼我(1 / 1)

三生羅網 [雙重生] 應陵 4970 字 11個月前

女史箴為晉人張華因眼觀悍後賈南風有感而發寫就的規勸文。

放在如今看,很像是馴女寶典,很多內容並不符合現代社會的價值觀,不過倒是很適合做些曆史科普。

視頻選的這兩段文字並非推崇女德,也不易爆雷。

妝造,check

內容,check

道具、燈光、攝影,check,check,check

萬事俱備,隻欠打板「開拍」。

現場唯一的瓶頸是——

所有人目光焦灼地盯著一個汗流浹背的晉代文人。

他用一種抓筷子的姿勢,下筆有力、力透紙背、背水一戰、戰戰兢兢地在紙上刻劃著一道道粗細不一,偶有零星墨點,滿篇飛白的“字”。

“毛毛”,

齊思進手肘撐在桌上雙手痛苦地捂著臉消化了五分鐘,接受了這小洋鬼子確實於書法一道毫無天賦。

“算了,不用畫這麼多符了。”

“如果隻拍近景寫字的話——

我來試試吧?”

方繼夏正毛遂自薦,旁邊一道聲音同時響起。

“傅轍哥哥,你字寫得那樣好,你去試試吧!”

陸微牽著傅雁寧的手,無比自然地說著。

渾然未覺。

傅雁寧身體一頓,幾乎立刻抬眼瞧她,瞳孔中的震顫掩斂在暗處。

待陸微回望他時,他已恢複一臉的波瀾不驚。

陸微跑去要來紙筆,

忽覺好似有什麼事不妥,一個念頭慌亂地飛掠過心頭卻沒有抓住,

她趕緊回眸去瞧,想透過傅雁寧的臉瞧出些蛛絲馬跡,

隻見他目光溫柔如水,又覺得自己想多。

齊思進也遞給方繼夏一套紙筆,

“你倆都試試,彆有壓力我們也隻拍字。”

方繼夏想了想,終是搖頭婉拒了。

當傅雁寧坐在案前,鴉羽般的長睫微垂著,沉凜自如地行雲間,眾人嗟歎——

是渾然天成的優雅,若靜水沉璧。

銀鉤鐵劃,疏朗寬博,

落筆如雲煙兼納乾坤。

陸微忘了呼吸,顱內白噪音交織成一片。

千愁百感瞬間沉至心底,紙上撇捺提按的筆尖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上一回這樣陪在傅轍哥哥身邊看他寫字,已是隔世。

被壓抑得太久的傷懷此刻爭先恐後化作湧出眼眶的淚,砸下一串在她撐著桌案的手背上。

她恍然未覺,那人的筆已停下許久。

直到淚濕的手背被一個溫熱的掌心覆上。

傅雁寧抬眼看著這個剛剛脫口喊錯卻懵然無知的少女,

水紅色的襦衫襯得一張臉姿容勝雪,月白色的裙裾又若流風回雪輕雲蔽月。

是乖巧地在自己懷中習字的她;

也是曾張機設阱害過自己的她。

半壁似火半壁如冰。

傅雁寧多希望,自己在幻夢中曾經夢見的,都是真的。

隻是這一世,既然已下定決心要那第三次機會,那便忘了她寒冰似鐵的另一半,

他要的是陸微,不是那個陸禹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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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你寫的真好!!!”

齊思進在一旁擊掌感歎。

這期視頻還沒開拍,她已經信心滿滿了,不火真的沒道理。

她果斷決定,拍攝男神寫字時,那絕頂美貌的側顏一定要拍進去。

“你倆的字好像!”

齊思進拿起陸微和傅雁寧寫完的那兩張來仔細端詳,大家聞言都湊過來。

“可怕,簡直像是一個人寫的,你看這筆弧彎鉤,切筆收筆的角度完全重合,靈異!”

負責視頻服設的Bella指著兩個如同一個模子套出來的字。

陸微窘迫地想張口解釋,

“難道不是臨摹嗎,當然會一模一樣。”

齊思進憋住笑舉起另一張紙:

“是的,臨摹都會一模一樣。”

邵思鈞麵紅耳赤地一把奪走,仔仔細細卷好揣進懷裡。

“這可是我人生第一張認真寫出來的書法作品呢!”

邵思鈞跟陸微搭檔拍的是《女史箴圖》中的第七段“專寵瀆歡”。

畫麵中是男女兩人相向對立,男子對女子舉手做相拒之勢,規勸著“歡愛不可放縱,恩寵不可專擅”。

劇本加了些有噱頭的親密戲——

女子繾綣勾上君主的脖子,嫵媚地邀寵,喊一聲“皇帝哥哥,今天我美不美?”

清冷自持的年輕君主不為所動,輕輕將其推開,並規勸一句:

“美者自美,翩以取尤。冶容求好,君子所仇。”

“感覺Shawn完全不像皇帝。”

對戲時,編導小遲站在一旁擰眉瞧了一會兒,陡然插了句嘴。

“我哪裡不像了?”

被說沒有帝王之氣的邵思鈞滿心不樂意。

“你太年輕了,看這雪白粉嫩沒有經過歲月蹉跎的臉頰。”

齊思進上前捏了一把邵思鈞的臉蛋。

“這段乾脆反串算了,微微子演女帝,推拒掉搔首弄姿的男寵,Shawn要不要試試?”

小遲突發其想。

一旁圍觀的姐姐們齊聲拍手叫好。

邵思鈞瞪大眼睛,臉漲得通紅,“君王太年輕那我演太子,我不要當男寵。”

“姐姐,你求我來時候不是這麼說的!”

他三兩步奔到陸微麵前,求助像撒嬌。

幾人實在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逗小孩原來這麼有意思。

“好吧,微微子你就把那句台詞改成‘太子哥哥,今天我美不美?’”

小遲邊說邊低頭在腳本上塗塗畫畫。

半晌無聲。

她抬眼:“微微子。”

見陸微低頭咬唇毫無反應,她又喚了一聲,

“微微子?”

“啊?”

陸微如夢初醒一般看她,眸色中氤氳起一層水霧。

“遲遲,我覺得不要改,男寵那個蠻好的。”

她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

聽到那句“太子哥哥,今天我美不美?”時,傅雁寧忍不住抬眸,

正巧將陸微那張膚光如雪的臉上猝不及防的愕然、第一時間看向自己時的驚慌淨收眼底。

剛剛那聲“傅轍哥哥”是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原本以為是她又如上次醉酒時那樣喊錯。

如今他驟然間針刺般徹底清醒。

她與自己一起,那般如履薄冰地相處,謹小慎微地討好,

隻不過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就是傅轍。」

傅雁寧腦中如有琴音錚鳴,茫白一片。

他克製不住地讓自己的目光全然將她籠住,卻又矛盾地壓住此刻眸中的心猿意馬。

陸微小心翼翼走到他身邊,抿唇思忖半瞬,蹲下身:

“一直坐著會不會累?”

手腕被他握住,指腹的力道有些失控,陸微有些驚惶地抬眼,被卷進一潭墨雲翻湧的幽深池水。

眼瞳中的疾風驟雨隻是稍瞬即逝,便風平浪靜。

“不累。”

她聽見的聲音卻帶著倦意。

“剛剛小遲說改台詞,你是不是也聽見了?”

陸微故作輕鬆地試探。

“我覺得好像不太合適”,她的忐忑實在欲蓋彌彰。

“哦?怎麼不合適了?”

“毛毛不太像太子”,這借口她找的好辛苦。

“太子應該什麼樣?”

眼前人眸色認真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太子應該氣勢很足”,她囁嚅。

“毛毛打英式橄欖的時候氣勢也很足,一會讓他把這氣勢拿出來。”他語氣平靜。

“太子應該很自負。”

“你沒見過毛毛自鳴得意目中無人的樣子”,傅雁寧低頭莞爾。

傅轍哥哥哪怕端端正正坐著,也像是在逼她,將她一點點逼到死角,抵在牆上,退無可退。

“曆史上很多太子都不是好人,又虛偽又暴戾又惡毒。毛毛長相太純良,演不出來。”

“具體哪些太子這樣?”傅雁寧問得漫不經心。

“我……”

陸微眸中的痛到底掩藏不住。

許久的安靜過後,她低頭,視線凝著牽住自己的手,下定決心般收緊手掌。

悠悠的聲音似從空中輕輕飄來,

“傅轍哥哥,彆這樣逼我。”

哪怕心中已早有準備,傅雁寧周身細胞還是隨著這句話戛然定住。

心底躥出的錐心之痛霎那間彌散至全身,墜得他血肉生疼。

還是故技重施,一雙手臂又合腰環抱上來,似是怕他掙脫,固執地交錯著扣緊。

那對永遠讓他手足無措的濕漉漉的眸子,看向自己時眼底儘是哀傷的神色。

周遭的動靜似乎儘數泯滅了,隻餘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見他一言不發,盈睫許久的一串淚珠終於順著少女的臉頰滾落。

傅雁寧蜷了蜷手指。

手掌克製地貼上她臉頰時,陸微身體抖了一下。

她抿咬著下唇,眼神還是那般倔強,一瞬不錯地凝視著他,等著一個宣判。

終於,傅雁寧抬起手,

幫她抹去腮邊一顆接一顆滾落不停的淚,輕歎出聲:

“不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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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身旁都是人,見陸微與傅雁寧脈脈含情地抱著,都知情識趣地走得遠了些。

兩人沒再說些什麼,陸微自心底泛起一陣難掩的疲意。

她像是驀然脫了力,

箍著他的細弱的手臂輕輕鬆開,就在椅邊屈膝坐下,靜靜靠在傅雁寧膝上,裙裾淩亂地層層堆疊,

可是手還執拗地扣緊他的指尖。

傅雁寧任由她抓著,另一隻手摩挲著她的臉頰,目光悄然落在她戴的那簇如一枝櫻花般的步搖上。

周圍安靜到好似空氣的流動都全然停滯了,隻聽得到彼此的心跳。

哪怕在淩亂不堪的廠房,這場景還是美得像一幅畫。

齊思進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方繼夏。

是個非常優秀的男生沒錯,隻是對手太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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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戲是另兩個古風博主搭戲,方繼夏先在一旁的攝影棚幫陸微和邵思鈞他們拍宣傳照和花絮照。

方繼夏舉起相機拍了幾張邵思鈞和雙人互動場景後,便開始極其用心地給陸微拍單人照。

邵思鈞也不離開,就在旁邊找了個馬紮直愣愣坐著。

陸微衣服與步搖剛剛坐靠的時候弄亂了,不太美觀,方繼夏放下相機上前幫她整理,

兩人湊得很近,方繼夏低聲問,“剛剛怎麼哭了?”

邵思鈞坐在馬紮上挺起脊背,豎起耳朵。

“沒什麼。”陸微有些赧然。

“男朋友讓你傷心了嗎?”方繼夏契而不舍。

“不是,他對我很好。”陸微趕緊解釋。

“上次那篇文章的事情你問他了嗎?”

方繼夏低頭幫她整理好紳帶和裙裾,又抬手去調整頭上的步搖,見她額發亂了些,伸出手要將她頭發攏起一處重新固定好步搖。

陸微不自在地側身,下意識想要避開,又覺得太過失禮,便乖乖沒動。

“我不想看你受傷,”

幫她把步搖固定好,手也沒離開,親昵地與她的發頂挨得很近。

他輕輕沉聲道:

“如果他真是那樣的人,我絕不會把你讓給——”

旁邊有馬紮哐啷翻倒的動靜,邵思鈞猛地站起身,一臉慍怒:

“攝影師,是拍照片還是挖牆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