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我哥說他要過來。”
邵思鈞唯恐天下不亂地將手機屏幕在她眼前晃了晃,
瞅準一個方繼夏正好瞧過來的時機,故意親昵地湊到陸微耳邊以手掩口悄聲說。
“啊?”
陸微下意識倏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盯著聊天記錄裡偷拍方繼夏的照片下麵傅雁寧那句“一會兒見”,
心砰砰直跳。
雖然沒做什麼羞於啟齒之事,可是方繼夏絕對是傅轍哥哥的雷點!!!
好巧不巧,兩次自己與方繼夏接吻都被他逮個正著。
也無怪他一看方繼夏在場,就說要過來。
感受到被他在乎著的甜蜜隻持續了三分之一秒,就被想象中情敵見麵眸光拚殺的窒息給衝散。
“那個,小夥伴們,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件緊急的事要處理,
不好意思今天我可能得先走了,你們定好哪天拍視頻群裡說哈!”陸微倏地站起身說。
心猿意馬了半刻,陸微當機立斷——
如果現在果斷結束戰鬥的話,還來得及在醫院門口把傅轍哥哥給截下來。
“我也一起走,嫂——,掃,掃碼!”
邵思鈞也站起來,慌亂間喊錯,一時語無倫次。
“微微,拍視頻那天我可以一起嗎?最近我和朋友合開了家攝影工作室,想給你拍一組照片放在平台上宣傳一下,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
方繼夏見留不住她,起身相送時問道。
“當然不會,可以啊!”陸微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太好了,那拍攝時見!”方繼夏很開懷。
臨了,他不落痕跡地又仔細瞧了邵思鈞一眼。
一出酒店門,陸微扯住邵思鈞,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往醫院跑。
在醫院一樓大廳,果然看到一個由護工推著的熟悉身影。
見兩人匆匆忙忙從外麵跑進來,傅雁寧揚起唇角對他們笑了笑。
“你怎麼出來啦,醫生不是說要靜養嗎?”
陸微作賊心虛地先發製人。
“本來後天也可以出院了,出來曬曬太陽”,傅雁寧盯著陸微表情閒適:
“怕什麼?”
“沒有怕哈哈哈”,陸微討好地牽起他的手。
“剛剛毛毛說你要來找我,我擔心你——”,
她想起毛毛已經給哥哥發了微信和方繼夏的照片,左右躲不過,老老實實、灰溜溜地說。
“嫂子!剛剛不是說好我不當著大家麵叫你嫂子,你就不叫我毛毛的嗎?”
邵思鈞這家夥拆台搶白完全不看場合。
“看來我還見不得人”,
傅雁寧低頭輕聲笑了一下。
陸微蹲下來捂臉伏在他懷裡,
糯糯的小小聲說:“我錯了,是我沒臉、見不得人……”
她忐忑地等著接受審判,等到一隻手掌覆在她後腦寵溺地揉了下,
“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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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工作室/草台班子認真地溝通了幾輪妝造、腳本和拍攝細節,就開始加班加點趕製服裝,
終於,在一周後正式開拍。
周六,陸微和邵思鈞約好在N大小區地下車庫一起出發,看到他與傅雁寧一起出來時,陸微心如擂鼓。
她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出院後傅雁寧由邵思鈞陪著在學校和考古所之間奔走,這快一個月堆積下來的事、還有學校調查組的調查足以讓他應接不暇。
邵堇公司事太多,留了助理在這便先回了香港,邵思鈞請了長假在N市照顧著哥哥。
“嫂子,我把我哥一個人留在家裡不放心,今天能不能帶上他一起去?”
邵思鈞嬉皮笑臉地開門見山。
傅雁寧表情無波地補充,“我這樣手殘腳殘不良於行的,一個人在家太不安全,阿寧不會不願意帶我吧?”
說著他伸出手。
「一個人不安全……給他一副拐杖,他轉頭就敢下探方,這兒又裝林黛玉了!」
陸微乖巧地牽上他,“不會不會……”
其實傅轍哥哥願意陪她,她求之不得。
隻是,想到今天方繼夏要來拍照片,又腦補了齊思進似笑非笑的樣子,忍不住按了按額心。
小醜竟然是她自己……
上了車,
她火速發微信跟齊思進坦白:
“世界第一最最好的寶,我錯了!”
“什麼情況,今天要鴿?”齊思進秒回。
“不是,Shawn是我男朋友的弟弟。”坦白局從一個鋪墊開始。
“然後——?”那邊氣氛不對勁了。
“然後其實他你認識。”
“然???後???”那邊半個身子就要穿屏而出。
“然後一會兒他也過來,但是你要保證見到之後不打我、也不會跟我絕交。”
陸微戰戰兢兢點擊發送。
“哦……不會,當然不會,作為一個跟你有著超過二十年友誼‘你這輩子最好的’朋友,怎麼可能因為你談戀愛藏著掖著、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這種事生氣或者絕交呢,多不懂事啊!”
陸微從字裡行間讀出了齊思進後槽牙咬碎的聲音。
她欲哭無淚,「我失去我最好的朋友了!」
陸微崩潰地把臉埋進傅雁寧懷裡。
埋了好一會兒,
她突然抬起頭,勾上他脖子湊過去索吻。
受傷的小心靈現在亟需來自傅轍哥哥的慰藉。
“嫂子,友情提示一下我還在呢!注意保護青少年純真的心靈啊!”
邵思鈞調整倒後鏡時不經意瞥見,忙不迭道。
傅雁寧並不理會。
他捧起少女細膩粉嫩的臉頰,起初迎上來的吻像露水沾花,漸漸輾轉出柔情,力道便重了幾分,
他索性闔上眼,加深了這個吻。
邵思鈞崩潰地接受了自己的透明,悲憤交加地發動了汽車。
拍攝的攝影棚坐落於一處藝術創意工廠,齊思進實在經受不住好奇心的煎熬,早早就等在廠房門口,翹首期盼。
終於,看見陸微耷拉著腦袋出現。
然後,她看見了陸微身邊邵思鈞推著的男主角......
那一瞬百感交集恍然大悟。
「陸微這家夥,是該跟她絕交!」
不過在那之前,跟男神打個招呼先。
她滿臉堆笑地上前,
“男神!好久不見。”
對於這個稱呼傅雁寧早見怪不怪。
他隻見過齊思進一次,不過他天生圖像記憶強,學生的名字和長相幾乎過目不忘,對這一頭紅發也頗有印象。
“你好,好久不見!”他禮貌點頭。
齊思進努力抑製住內心要尖叫的衝動。
她瞧了眼今天又是一身非主流的邵思鈞,淺歎一聲,
正主出現的時候,這個小老弟一張俊臉瞬間變得「平替」了許多。
怎麼一個屋簷下的一套基因,能夠同時養育出了貴公子和街(gai)溜子兩種截然不同的帥哥款型,很詫異!
但她表示這不影響,她可以都喜歡,捏哈哈哈哈。
齊思進回身瞥見攝影棚裡轉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忽然感受到一陣令她既緊張又忐忑還帶著一絲窺探欲的激動。
今天很可能要直播修羅場了?
方繼夏一眼就瞧見陸微,剛準備走過來招呼,便順著她看見了那個與她十指交扣的身影。
他絕不會忘記這張在酒吧門口有過一麵之緣的臉,
奪目到任誰在旁邊都會黯然失色。
那人身上帶著一種極其冷靜的俊美,似乎天生就心知肚明,所有的目光都會被鎖在自己身上。
邵思鈞推著傅雁寧進攝影棚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停下了手上工作,周遭異常安靜。
陸微簡單介紹後,他神容疏淡地對著忙碌著的大家禮貌頷首,
“想陪著阿寧,所以過來打擾大家工作了,不好意思。”
一時間“沒有沒有”“不打擾”“當然歡迎”此起彼伏,熱鬨地又衝破了詭異的寧靜。
演員都去換衣服了,造型師偷偷看了傅雁寧一百多眼後,終於拉過齊思進說,
“男主真的隻能有一個嗎?”
百年難遇的帥哥,她手太癢了。
齊思進苦笑,頭腦清醒點!
你在哪個古風視頻裡麵見過輪椅啊?!
陸微頭上戴著如女史箴圖中一模一樣樹形步搖,腰束紳帶、身著廣袖襦裙出來,發覺攝影棚裡氣氛凝滯得古怪。
方繼夏和傅雁寧並排靠牆站/坐著,一模一樣嚴正以待神情緊繃,見她出來,不約而同舒展了顰蹙著的眉頭。
她走過來轉了一圈,姿容曼妙,薄如蟬翼的紗羅外衣飄逸翻飛。
“好看嗎?”
她斂著眼睫,目光灼灼低頭問他。
知道她並不是問自己,方繼夏識趣地沒有接話。
“很好看。”
傾國傾城貌也不過如此。
換完妝的邵思鈞也如大變活人,原先是吊兒郎當浪蕩小子,
如今一番裝飾,頭戴委貌冠,身著紗羅直裾袍後,成了克己複禮溫潤君子。
“阿寧,剛剛我們商量,想加一段書寫箴文的近景,寫完切畫麵拉遠到人物全景,這樣更生動,增加空間變化與觀者互動,你看行不行?”
齊思進走過來問。
“沒問題!”
陸微琴棋書畫皆精通,尤其善書。
幾人旋即轉頭看向邵思鈞:
“Shawn,你ok嗎?”
陡然七八道目光聚焦在身上,邵思鈞唰得麵紅過耳,嘴唇狼狽地翕動著,“我……”
“姐……”,他絕望地喊一聲。
陸微滿眼期待地遞上一支筆,
“你一定也能寫得很好吧!”
「書香世家,傅轍哥哥的書法水平可是驚才絕豔的!他弟弟又能差到哪裡去。」
邵思鈞麵部肌肉尷尬地牽動一下,接過筆,轉頭求救似的看著傅雁寧,
“哥……”
傅雁寧壓下唇角,強忍住笑,
“沒關係,你去試試。”
這小子,誰讓自己逼著他練字時,就隻知道一味地死乞白賴,千方百計偷懶,正好長個教訓。
“思進姐姐,我一會要寫什麼,先找張紙練一下。”
邵思鈞一籌莫展地握著筆杆。
一張寫滿密密麻麻箴文的紙條遞過來,他頭皮發麻磕磕巴巴地讀著:
「歡不可以(什麼),寵不可以專。專實生慢,愛極則遷。致盈必損,理有固然。美者自美,翩以取尤。冶容求好,君子所(什麼)。結恩而絕,職此之由。」
心如死灰。
他瞥了一眼已經在寫「人鹹知飾其容,而莫知飾其性……」的陸微。
“姐,你怎麼寫得那麼好!”他湊近了驚歎,
“而且你要寫的比我的字少一半!”
“Shawn,彆怕,你不用像阿寧那樣每個字都寫得完美,我們全程錄製,到時候選你寫得最完美的幾個字就行。”
齊思進拍拍他肩膀讓他寬心。
等他抓起筆,遒勁有力地筆觸落到紙上,砍出第一道時,所有人同時兩眼一黑。
「這位毛毛同學,上輩子是個石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