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背後!”
邵思鈞從自己為數不多的成語庫存中精準地挑出一個,抱起膀子瞪著方繼夏。
他是個超級哥控,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人就是老哥,眼睜睜看著他苦戀了十多年,才與嫂子終成眷屬,居然斜刺裡殺出個程咬金,在這調唇弄舌搬弄是非。
簡直火冒三丈。
“毛毛,沒事。”
陸微趕緊過來順小狼犬的毛,“他是看了那篇文章誤會了。”
“有本事當著我哥的麵撬,看他能得逞不。”
邵思鈞橫眉怒目。
“當著他的麵我也敢問”,方繼夏雲淡風輕,“就怕他沒底氣回答。”
邵思鈞使勁壓抑住要踢飛那個馬紮的衝動,霍得轉身走出房間,將門帶得砰聲作響。
幾秒鐘後,又氣勢洶洶進來,把陸微拽了出去。
“嫂子,你離這人遠些他居心叵測!”
小狼犬原本俊美狹長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似乎怕給傅雁寧聽到,聲音壓得很低。
突然,他倆人不約而同安靜下來,看向不遠處坐著看書的他。
正午有些耀目的陽光透過廠房碩大的玻璃窗照進來,將傅雁寧手裡捧著的書照得透亮。
他整個人卻隱在一整片陰影裡,很認真地讀著書,有些長了的額發自然地墜著,連同眼睫也一齊垂斂著,如果不是時不時翻動著書頁,會讓人覺得,他在安靜地垂目養神。
陸微覺得心底柔軟一片,她多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剛剛,她終於對傅轍哥哥坦白了。
說出口的那一霎那,自心底湧上一種精疲力竭的釋然。
然而,她所害怕的那一切沒有發生。
“不逼你了”,
他的手掌是那般溫柔地覆在自己臉頰上。
耳畔是比羽毛還輕柔的聲音,
“不是最愛漂亮?
如今哭成一隻花貓,眼睛腫了拍出來該不美了。”
聲音中還有她不敢再奢望的寵溺。
陸微失魂落魄抬眼,見他正垂睫注視著自己,
撞進那洞悉一切的眸色中時,她驀然意識到,傅雁寧等這一刻似乎已經等得太久了。
“傅轍哥哥……那你不要走。”
陸微委屈地扁起嘴角。
黑耀石般的眼瞳哪怕努力沉抑著,到底還是顫了顫。
“乖一點,去把視頻拍好,”
指腹劃過她臉頰撫上帶著潮意的眼角。
“我不走。”
傅轍哥哥沒有收回她貪戀著的那些柔情,
哪怕被自己傷了兩世,他還是慷慨地、毫無保留地走進這場大雨中。
望著不遠處的哥哥,邵思鈞也不禁怔然,回神後急切地並攏手指舉起:“我發誓,我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絕對不可能——”
“我知道!”
陸微眼眸中瀲灩著水光,眉目含笑。
“他是這世間頂好頂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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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的錄製和拍攝進展順利,
除了需要安撫邵思鈞時刻緊繃的神經和受傷的心靈外。
但凡方繼夏進入陸微方圓兩米內,他便立刻瞬移到跟前形成物理屏障,一邊還要防著哥哥,生怕他瞧見添堵。
他和陸微還原的《女史箴圖》“專寵瀆歡”,到底還是陸微好說歹說、求著哄著,將情節改成了女帝和男寵——
男寵死死拽住女帝姐姐的衣袂,低眉順眼地說著,“女帝姐姐,你看今天我美不美?”
女帝一臉靜肅疏冷地望了男寵一眼,說出名台詞,然後拂袖而去。
拍攝全程,邵思鈞一張臉從頭到尾笑不出來。
“思進姐姐,本來我打算給你們好好宣傳一下推廣到海外平台的,現在我可不乾這事了。我不想回到學校被人當成toy boy。”
辛苦一天,拍攝圓滿結束。
齊思進張羅的慶功宴陸微沒去,傅雁寧坐了一整天陪她,她想起醫生的囑托心下實在惶惶不安,更彆提再讓他陪著一起去喝酒玩鬨。
臨走前,方繼夏找了個機會單獨喊住了傅雁寧,
“你對微微是認真的嗎?”
“當然”,看過來的神情平淡無波。
“那篇文章……”
“我似乎沒有必要與無關人士解釋一篇謠言。”傅雁寧冷然應道。
“不管怎麼說,希望你不要傷害她。”
傅雁寧終於輕嗬出聲,似是覺得好笑:
“多慮了,她從來都很會保護好自己。”
陸微換好衣服出來時,在一個兩人都看不見的轉角處正巧撞見這刀光劍影。
一起撞進心裡的,還有這句真實的有些刺耳的話。
傅轍哥哥心中的她就是這樣的吧,很會保護自己,所以將他刺得遍體鱗傷。
也是,前世自己遇到了危險,他總會及時出現在她身邊保護她,
自己於西郊落難,他在山中苦苦尋找幾個晝夜也未曾罷休,可是自己卻害得他全家枉死、害得他身敗名裂、逼他遠避他鄉。
被認為是這樣,她沒什麼資格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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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思鈞被哥哥姐姐們拉著吃飯、泡吧去了。
陸微開車載傅雁寧回家。
他的身體尚未恢複完全,從一早陪她陪到日薄西山,已是疲累不堪。
陸微幫他把座椅稍稍放倒,在回程的顛簸他安靜地闔眼睡去。
停好車,陸微從副駕那邊開門叫他,見他兀自斂著眼簾沉睡未醒,有些驚惶地去探他的鼻息,
呼吸輕且勻。
她簡直是自己嚇自己。
解安全帶時,手忍不住停在他臉頰邊撫摸著,
真是非常俊美的麵容,長睫掩斂住了那雙極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略帶涼意的唇,讓自己一看見便止不住地小鹿亂撞。
眼前的便是她日思夜想的傅轍哥哥。
她微顫著一顆心俯身,湊上前去淺淺地吻吮上他的唇。
被淺吻上的人醒了,掀起眼簾凝望住她的瞳色很黑,深不見底。
他沉默一息,手攬過她的腰,讓她輕靠在自己懷中,
頭擱在她頸窩低沉聲道:
“坐上來”。
“傅轍哥哥?”陸微怕碰傷他。
“沒關係,大腿沒受傷還承得住你,彆真把我當殘疾人。”
他輕笑一聲,“隻是想那樣抱你。”
陸微乖乖聽話,輕輕坐到他身上,雙腿跪在座椅上不敢將半點力落在他身上,怕壓到他綁著固定帶的地方。
“怎得將我當瓷娃娃了?”
傅雁寧手捧起她麵頰,認真地看了好一會,
那眼神實在像一張溫柔如水的大網,將陸微徹底俘虜其中。
終於,他湊上去細密地吻落。
被他揉撫住的背自脊心止不住發軟,聽著耳邊動情到有些發沉的喘息,
她環住他脖頸,鼻尖酸澀終於哽咽出聲,
“傅轍哥哥,我好想你。”
觸在她身上的手頓了頓,下一秒,哪怕隻用一隻手臂也能將她扣得很緊,力道失了控。
他以往的吻都很溫柔也很克製,很少如今天這樣肆無忌憚地索取,
交融的唇舌升溫滾燙,舌麵摩挲相觸間,兩顆心都猛烈悸動著,又失重般狠狠墜下。
“阿寧——”
翦水的雙瞳怔怔望向近在交睫的他,
等著接下來的話。
他卻什麼也沒有說,開始有些發狠的啃咬,輕咬她的唇,再到頸側,再到鎖骨,滑過如沙丘般的曲線,繼續未停,像是要將曾經所有的念想都化作印記在她身上烙下。
她身體終於再也抬不起來,沉沉下落被那觸感抵住,調動了幾乎所有的理智才逼著自己喃喃開口:
“傅轍哥哥,這樣不行。”
這樣不行。
沒有男人會喜歡在神經末梢發完信號後,聽見人說“這樣不行”。
可是傅雁寧也必須接受,剛手術完一個多月、從ICU出來沒幾周、身上打了幾處固定帶的人,如果不想下輩子真的變成個不良於行的男西施,確實不能像這般放縱。
他壓製著想將陸微直接摁下的衝動,手臂環摟住她,一邊親著一邊讓自己慢慢平息。
可是,完全平息不下。
吻隻停在頸側不到半刻,那個情難自已的人又托抱起懷中的人,開始啄吻著她漂亮的眼小巧的鼻,將細弱的氣息又垂墜得愈發沉重了幾分。
就這樣在車裡待了許久,彼此親密繾綣綿長無儘地唇齒交纏,似乎是想分秒必爭地將之前所有錯付了的時間都找回來。
“今天毛毛回來嗎?還是住酒店。”
陸微臉頰儘數攀染上緋色,從他的吻中逃出一瞬問道。
“想讓他回來嗎?”
傅雁寧揣摩著她這個問題,決定謹慎一些。
陸微抬眼撞到那個兀自情動不止的眸色,問題落進耳中時便多少聽出些蠱惑的意味,
一張臉紅倏地熟透。
“傅轍哥哥你……你現在怎麼這般!”
“這般什麼?”
傅雁寧不解。
她嗔道:“溺於女色!!!”
「?」
傅雁寧不露聲色地將她的唇繼續封上,一邊在腦中思忖,
良久,終於轉過彎來。
「!」
他平靜地撥出電話:
“毛毛,今天家裡不太方便,你住酒店彆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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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陸微單獨在一起時,傅雁寧不願坐在輪椅上被她推著,便拄著拐杖與她一起慢慢走回家。
電梯裡,陸微的肚子裡突然傳來一連串咕嚕聲,在密閉的電梯轎廂裡格外清晰。
紅雲一瞬間由臉頰蔓延至耳根,她趕緊捂住肚子,又覺欲蓋彌彰,隻得衝到傅雁寧身前使勁捂住他的耳朵。
傅雁寧忍不住笑出聲,“傻瓜!又不是沒聽過。”
兩人走出電梯進家門。
“什麼時候聽過?”陸微契而不舍追問著,緋紅的臉上神情狼狽。
“教你學劍的時候,肚子明明餓得咕咕直叫,惱自己笨學不會,哭著繼續練就是不肯停,最後還是我去買了蓮香樓的梅花糕你才肯吃一口。”
“傅轍哥哥,你還記得……”
“沒有忘記過。”傅雁寧笑著歎了口氣。
“還有一次,我帶你去瞧我騎射師父家裡新出生的小羊羔,你餓得發暈也死活不願吃我師父給我們烤的羊排,說我們殺了小羊羔的家人。
我隻嘗了一口你便氣得打我。”
傅雁寧勾唇。
“怎麼阿轍哥哥記憶裡的我又愛哭又愛生氣,還會打你,都沒有開心的時候嗎!”陸微佯作羞惱。
“有很多。”
傅雁寧低頭,心情突然有些沉鬱。
見他一言不發,陸微意識到些什麼,眼眶和鼻子驀地發酸,伸手去牽住他。
再次抬頭時,他輕鬆地莞爾:
“給你做吃的,想吃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