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泉弟子們早就得了雲藏月的命令,不入皇宮,不入宗派,隻是守著城鎮。於是帶頭的弟子彬彬有禮地拒絕了長泰宮中的邀請,毅然決然地留守城樓。
趁著他們扯皮的間隙,雲藏月躲過眾人悄悄離開了隊伍,上了街道。
長泰城就是規規矩矩的皇城模樣,街上有不少達官貴人。
她命令下得倉促,寒玉泉的弟子再收拾收拾下山也花費了一點時間,所以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雲藏月在街上逛了兩圈熟悉了一下地形,便找了個看上去最繁華的酒樓進去。
下山前許久塞了一包滿是銀兩的荷包,雲藏月如今可不是什麼貧窮的劍修了。
她找了個桌子坐下,大手一揮點了一桌子的菜。
店家看她氣度不凡,出手又闊綽,自然覺得這是個身份不低的貴人,不出一會功夫便樂嗬嗬地把菜都端了上來。
雲藏月試了試這邊的菜色,味道與平望那邊的也有不同,但總是好吃的。
她接近十年沒碰過吃食,早就饞的不行,便一邊吃菜一邊聽旁邊的人聊天。
人多口雜的酒樓其實才是最好收集情報的地方。
這裡也同樣。
隻聽著那幾個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明日的皇帝壽宴。
雲藏月插了句嘴:“欸,大哥,長泰如今的皇帝是?”
那大哥看了雲藏月一眼,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但也沒多想,笑道:“您這是外地人啊?”
雲藏月“嘿嘿”一笑:“是啊,我是平望那邊的。”
“哦哦!那邊也是個好地方啊。”大哥誇了兩句,才回答雲藏月的問題:“如今的長泰皇帝啊,正是多年前那位因為天資卓越而進了天音寺的小皇子,楚為橋。”
這名字倒是不陌生,雲藏月長長地“哦”了一聲:“這我可是有所耳聞,他是不是天音寺宗主的徒弟?”
“是啊!”大哥激動地一拍桌子,明顯是對這位皇帝極為驕傲:“咱們陛下每年生辰,溫宗主都會來參加宴席的。”
雲藏月挑了挑眉:“那這楚為橋可真是風光。”
大哥“哎”了一嗓子:“小姑娘,您要是好奇啊,明日辰時可在長泰街道上一睹陛下芳容。”
雲藏月吃得差不多了,乾脆端著剩下的花生米坐到那桌去:“明日街道上怎麼看啊?他會出來嗎?”
那大哥也是自來熟,見雲藏月坐了過來,他順手拿了一顆花生米邊嚼邊道:“哎呀,您在平望都不關心這邊的事情嗎?咱們皇上每年生辰都會擺轎遊街,皇後娘娘也會在。”
雲藏月道:“這皇後是?”
“皇後你也不知道?”大哥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嘖嘖稱奇:“就是跟著皇上去天音寺的那個小書童啊,叫、叫什麼來者……”
雲藏月麵不改色地提醒:“應忱。”
“哎對對對。”大哥頓時想起來了,他酒喝得多了些,又突然問道:“你怎麼知道?”
雲藏月笑著打哈哈:“我就對宗門上的事上點心。”
大哥明白了,他拍拍雲藏月的肩膀,感歎:“這樣啊,唉,咱們普通人,誰不想去宗門裡麵啊,哥理解你!”
雲藏月套夠了消息,索性盤子裡的花生米也被吃光了,便想著告辭。
恰好店家趕過來,看著雲藏月原先的那個桌子呆呆問道:“欸?這桌的客人呢?錢還沒給呢!”
雲藏月忙站起來:“誒誒,在這在這。”
她笑著對那大哥道:“您先聊,我就先走了。”
大哥明顯對這位剛認的小妹很是喜歡,聞言還有些傷感:“唉,知音難尋啊。”
雲藏月沒忍住笑了一下,她想著皇城物價可能貴些,便掏出一整個銀元寶給店家:“飯錢,順便開間房,開……兩天吧。”
她預估了一下,後日應該能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之後還得去靈峰宗一趟,自己活過來的事情簡知行他們還不知道呢。
店家瞪著眼睛接過元寶,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哎,好,您想住多久都沒問題。”
他笑眯眯地親自帶著雲藏月上樓開了一間天字號房間,道:“這間房您看怎麼樣?”
雲藏月沒什麼要求,隨意看了一眼就定下了:“行,就這個吧。”
店家笑得更開心了:“我們樓下的大廳全天營業,要是夜裡餓了啊,也可以去那點些宵夜。”
雲藏月點點頭,應道:“好。”
“那我就先不打擾您了。”說完,他便笑嗬嗬地離開。
房間布局還算不錯,雲藏月坐在桌前,有些無聊。
她還不太想過早地暴露自己,所以怎麼悄無聲息地混進壽宴裡實在是有點麻煩。
反正還是得等明天先看看情況。
所以今晚乾什麼呢?
她懶散地趴在桌上,不太想動。
突然,門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雲藏月以為是店家有什麼事情,走過去拉開了門:“是有什麼事……欸?”
站在門外的人端著盤子,上麵是一壺茶。他像是被虐待了很久一般,身形消瘦。他看著雲藏月,突然笑道:“客官,喝茶嗎?”
雲藏月挑挑眉。
自從自己的魂魄進了這寒玉裡,她對每個人的感知就異常敏感。
麵前的人渾身都散發著一股不詳的氣息,但周身卻沒有什麼明顯的魔氣痕跡。
雲藏月來了點興致。
魔族什麼時候能掩蓋魔氣了?
她麵不改色地笑了一下,讓開了點:“要的,請進。”
那人的嘴咧開了些,顯得格外瘮人,雲藏月卻絲毫不怵,甚至關上了門,動作自然地坐在了桌子旁。
那人眼珠子死死盯著雲藏月。
雲藏月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另一個座位:“坐啊。”
那人也意識到不對勁,猛地將手上的托盤扔到一邊,撲了上去。
雲藏月靈力化氣,輕飄飄地打在這人身上。
他頓時被強勁的力道打得撞到了門上。
雲藏月愣了愣,她看向了自己的手。
活過來之後她也意識到自己體內靈力大增,但沒想到居然這麼誇張。自己隻是隨意地運了一下靈力,竟能把人打到這個程度。
但她又很快釋然。畢竟根據許久的說法,這塊寒玉已經吸收了近千年的靈力了。
她輕咳了一聲,麵帶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下手重了點。”
那人伏在地上沒說話,從雲藏月的視角隻能看到他渾身都在顫抖。
雲藏月眨眨眼睛,上前一步:“額,你沒事吧?”
離近了些,雲藏月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那團打過去的靈力竟然儘數沒入這人的體內,跟另外的那團魔氣打得激烈。
這樣的情況雲藏月不是沒見過,宿問幼時壓製不住魔氣的時候,他便是如此。
雲藏月皺起眉頭,抬手小心地將自己的靈力運入這人的體內。
那團靈力頓時像得了後援一般,猛地壯大起來,然後凶狠地撞向魔氣。
那人疼得在地麵上不斷地呻.吟,但很快,靈力就吞噬了那團魔氣,然後消失不見。
雲藏月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人,他緩了一會,才緩慢地睜開眼睛。
他顫抖著看向自己的掌心,又猛地看向雲藏月:“我……我這是……”
“你等一下。”雲藏月麵色凝重,單膝跪地,將指尖抵在他的脈搏上。
這人體內的魔氣竟然儘數消失了,也沒有再產生魔氣。
雲藏月耐心地等了一會,見沒有異常才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她麵色複雜:“你變回人類了。”
那人呆愣住了,他的表情從茫然,變為狂喜,他死死地握住雲藏月的手,不住地哭泣:“謝謝,謝謝你。”
這發展實在是出乎雲藏月的意料,她心不在焉地應了兩聲“沒事”。
門外響起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店長的聲音傳來:“姑娘,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雲藏月看了一眼被撞得有些裂開的門,咳了一下,然後打開門道:“這房間裡麵還有人啊?嚇得我給他踹門上了。”
那店家瞪大眼睛,猛地看向還跪在地上的人:“不可能,怎麼可能!你是誰?”
“哎哎,”雲藏月攔住他,又塞了店家一塊銀子:“算了,和氣生財嘛,給我換一間房吧,這人也彆追究了。”
店家連連賠笑,雲藏月又扔了一塊整銀給地上的人:“拿著錢自己買點東西吃,下次可彆這樣了。”
那人拿起銀子,哭著連連點頭。
雲藏月沒再繼續逗留,皺著眉跟店家換了個房間。
送走了一直賠禮道歉的店家,雲藏月直接倒在了床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自己的靈力能吞噬魔氣?甚至能將已經變成魔族的人變回人類?
她想到了先前自己自爆時,也是完全地吞噬了宿問的魔氣。
但那時候,需要她將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靈力都輸入宿問體內才完成了這一堪稱一命換一命的行為。
而此時,她感受著體內以極快的速度上漲的靈力,吐出一口氣。
她突然意識到,預言裡那句“方解九州之禍”的關鍵恐怕就是如今化玉為體的自己。
唉,又是我。
她不由得歎息。
怎麼每次的關鍵都是自己?
上一次是獻祭,這一次又會是什麼?
她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索性閉著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