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1)

靈峰宗的弟子也對百姓的情緒有所耳聞,但他們都知道雲藏月的人品,雖也有疑問,也不會相信那些在民間暗暗流傳的所謂“雲藏月是魔族奸細”的說法。

此時,天音宗附近又出現了一處裂口,裂口之大,魔族數量之多,令其倍感壓力。

無奈之下,天音寺隻好向雲藏月請求支援。

其他宗門情況處理得都差不多,對日常處理魔氣和衝出來的魔族也有了應對手段,出不了什麼大亂子。

雲藏月便帶著簡知行和安無恙前往天音寺支援。

兩人帶隊打了近一年的魔族,早就不似從前青澀的模樣。

眼看前方就是天音寺,安無恙憋了一路,終於忍不住問出口:“師姐,九州的人對你不殺魔族這件事情都頗有微詞,我可以問問原因嗎?”

還沒等雲藏月說話,安無恙就補充道:“我也不是懷疑你,隻是有點好奇。畢竟魔族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好多人都死在他們手裡。”

話畢,連簡知行都側目看著雲藏月等待她的回答。

雲藏月沉默了一瞬。

她不是不想說,隻是這段時間三人實在是聚少離多,她沒找到什麼機會開口,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們真相。

這一年來,她多次出入魔界,幾乎已經證實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她想過昭告天下,或者尋一個長輩,找一位同樣強大的朋友陳述這件事情,可話到嘴邊,她又不知該如何去說。

她信任的長輩可能是千年前的叛徒,她想倚靠的朋友或許會因為知曉這件事情而陷入險境。

張張合合之間,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正道第一的擔子太重,重到她下意識將九州的命運單獨綁在自己身上。

簡知行和安無恙兩人雖然如今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說到底還是少年人,這樣的真相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但他們問了。

如果不告訴他們真相,也是一種不尊重和不信任。

甚至雲藏月自私地想,他們知道了,或許就能分掉自己肩上的一部分重擔。

雲藏月沉默良久,才開口解釋,隻是所言卻顯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你們知道,為什麼我們這篇土地叫九州嗎?”

安無恙開口道:“不就是因為有九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安無恙從前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九州之上的大部分人都沒怎麼思考過這個問題。

畢竟這對大多數人而言,九州就是他們腳下踩著的土地。

但雲藏月這麼問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安無恙本想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有九個州”,卻沒想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就他們所知,九州根本沒有九個州。

平望是一,幽穀是二,長泰是三。

除此之外,彆無它州。

簡知行也皺著眉,顯然也是想到了這個。

雲藏月安靜地等了片刻,才繼續道:“靈魔一戰之前,九州確實有九州,但此時隻剩下三州,是因為其餘六州,都在屏障外。”

這一句話就像驚雷一般在簡知行和安無恙耳邊炸開。

結合雲藏月的行為,他們頓時想到了什麼,但也還是沒敢說出口。

畢竟此時他們也明白,如果心裡所想是真的,那未免太殘酷了。

他們沒敢說的,雲藏月幫他們說出來了:“而如今我們見到的那些魔族,正是其他六州曾經的百姓。”

她頓了一下,補充:“也許還有當時參與對抗真正魔族的修士。”

旁邊的兩愣愣地看著她,似乎在消化這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消息。

雲藏月垂眸,心中湧起一片愧疚。

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真的好嗎?

她深呼吸了兩下,艱難開口:“他們為什麼燒殺搶掠,可能是因為恨我們——恨我們關上屏障,讓他們在魔氣橫生的地方不人不鬼地活了數千年,甚至逃進來還要被虐殺示眾。在他們眼裡,我們或許根本不是他們的同族,而是敵人。”

簡知行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外麵還有百姓,當年為什麼要關上屏障?”

雲藏月緊了緊劍柄:“因為有人改了陣法,使外界之人一概無法進入。”

安無恙咬牙:“是誰?”

雲藏月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個人實在藏得太深,甚至很可能有很多同夥。總之,雲藏月完全捕捉不到任何線索。

她看著近在眼前的天音寺,沉聲道:“總之,這件事情不宜聲張,宗內弟子大多心善,若是知道了這些,之後對抗他們也就下不去手,恐怕會徒增傷患。雖然那是我們的同族,但畢竟他們個個都是抱著殺光我們所有人的想法來的,太過優柔寡斷反而會傷了自己。”

不遠處,天音寺的弟子看到他們,想請他們進宗內休息片刻,但雲藏月看著那略顯誇張的裂口,道:“無礙,我們直接去支援。”

她看向簡知行和安無恙,詢問他們的意見。兩人也是沒猶豫,直接跟著雲藏月去了林內。

林內滿是魔族,密密麻麻的,格外瘮人。

已經有很多天音寺的弟子在跟他們對抗了,但魔族數量之多,實在是顯得有些吃力。

見狀,雲藏月他們也立刻加入戰場。

路上知道了魔族的真正身份,兩人還不是很習慣,打架束手束腳的,險些被魔族傷到。

雲藏月掃了一眼,道:“彆忘了我還說了什麼。”

雖然是同族,但他們都想殺了我們,太過優柔寡斷反而會傷了自己。

兩人想到了雲藏月的話,顫抖著吐出一口濁氣,揮劍的力道恢複常態。

雲藏月接下了一個魔族輕飄飄的攻擊,稍稍退後了一步。

她皺起眉。

她來的時候,林內分明全是魔族,多到讓她覺得這次的情況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了這一年裡所有的魔族進攻,甚至後麵的裂口中還在源源不斷地衝出魔族,那樣的情況,雲藏月都已經準備好向靈峰宗請求支援了。

但此時,她看著陡然減少,甚至邊打邊緩緩後退的魔族,心中湧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次的進攻似乎彆有目的,雲藏月總覺得他們是為了引彆宗的人過來支援。

為什麼?

這種情況,雲藏月實在沒辦法不多想,這就好像魔族突然擁有了一個類似於……上位者,來指揮他們進攻。

就連簡知行都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看著眼前突然逃走的魔族,湊到雲藏月身邊:“師姐,這些……人,他們不太對勁啊。”

兩人靠得有點近,雲藏月還沒回答,就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輕飄飄地落到自己身上。

她敏感地轉頭,對上那雙漆黑的、裹著濃濃情緒的雙眸。

頓時,雲藏月隻感覺渾身的血都凝固了,她愣愣看著那人近十秒才堪堪回過神來。

是宿問。

雲藏月的呼吸微微顫抖。

怎麼會是宿問?

他怎麼會在這?

自己把屏障外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的人,在天音寺?

他……他為什麼不回靈峰宗?

雲藏月隻覺得腦內一片漿糊,她根本無法思考,隻四肢僵硬、喉嚨發澀地看著宿問。

順著雲藏月的目光,簡知行也看到了宿問。

他微微睜大眼睛,一旁的安無恙也驚呼出聲:“小師弟?”

沒等幾人有其他反應,宿問神色冷漠地掃了他們仨一眼,最後落在雲藏月臉上的視線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他沒有任何反應,轉身便走了。

雲藏月終於回過神來,因為太過震驚,她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她垂下眼睫,輕輕動了動指節。

眼前全是宿問冷漠的神情,她不由得有些顫抖。

他……應該是還在怪我。

雲藏月閉了閉眼,壓下來突然開始翻湧的情緒。

安無恙小聲道:“師姐,你還好吧?”

雲藏月下意識搖了搖頭:“沒事,彆擔心。”

一位天音寺的弟子上前:“宗主請諸位前往大殿參加慶功宴。”

簡知行應了聲,那弟子掃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麼便離開了。

他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宿問的背影上:“他怎麼跟天音寺的人走了?”

安無恙小聲猜測:“會不會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天音寺啊,我看他們關係似乎還不錯?”

雲藏月睫毛輕顫。

寧願待在自己不熟悉的天音寺,也不願意回靈峰宗。

她苦笑了一下,到底還是變成這樣了。

不過也是,自己做出那番舉動,他傷心也是正常的。

她看了一眼因為顧及自己情緒所以小聲交流的簡知行和安無恙,輕聲道:“沒關係,先去天音寺吧,彆讓人等太久了。”

幾人抵達大殿的時候,宴席上已經坐滿了人。

雲藏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周遂旁邊的宿問。

他沒有看這裡,隻是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前方。

看著他略顯淩厲的側臉,雲藏月愣愣地想,宿問在魔界一定吃了很多苦。

瘦了好多。

她皺了皺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實在算不上好。

宿問的突然出現完全擾亂了她的心神,她根本無法思考,隻要一停下動作,她的腦海中全是宿問。

“不愧是我們的正道第一啊,開慶功宴還要我們等。”溫宗主的聲音從上位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