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藏月的身體微微顫抖。
她突然有了一個巨大而可怕的猜測。
為什麼屏障外的百姓還能活著,真正的魔族卻蕩然無存?
為什麼同為本源的魔祭陣要獻祭魔族,九州陣法卻要獻祭堪稱靈力最純粹的九尾狐?
為什麼上古靈魔一戰沒有一個人回來?
是因為都戰死了嗎?
不是!
是因為原本為了保護未被魔氣侵占的土地而設立的屏障,卻成了刺向災民的利刃。
天尊為了抵抗魔祭陣設立的九州陣法被有心人改動了,將原本可以進出的普通百姓和在前線奮戰的修士都拒之門外。
所以天尊才會無奈地以自身獻祭,從而保住屏障外的百姓性命。
是誰?
誰是那個叛徒?
雲藏月的腦子昏昏沉沉的,但她死死咬著牙,壓下了那陣眩暈。
不行,魔氣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她沒有時間了,這些陰謀暫且先不管,先找到宿問。
她向前走了一步,卻意外地發現,天尊身前還有一個已經空了的劍鞘,血跡乾涸卻斷得非常不自然。
應該是有人將鞘中之物給拔走了。
看劍鞘周圍的情況,應該是剛拔走不久。
雲藏月立馬想到了宿問。
手腕的紅線顫動了一下,雲藏月明白,自己沒有時間了。
她果斷吐出口中屏蔽氣息的法器,一瞬間,純粹的靈力吸引了整個城池的人。
所有人猛地轉頭,如同沒有靈魂的機械娃娃,陰森地看著雲藏月,鋪天蓋地的魔氣襲向雲藏月。
她沒有躲閃,硬生生接了下來,飛速地將靈力掃過整座城池。
每個修士的靈力氣息都不一樣,魔氣也是。
雲藏月幫宿問壓製了數年的魔氣,自然非常熟悉他體內魔氣的氣息。
但是,沒有。
雲藏月被滔天的魔氣逼出一口血來,她咬著牙,再次用靈力掃了一圈。
還是沒有。
她瞳孔微微顫動。
怎麼可能?難道宿問已經離開這座城池了?
她明明……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回來了,到最後還是無用功嗎?
手腕的紅線似乎是察覺到了雲藏月的危機狀況,劇烈地抖動起來,垂著的線陡然繃直。
下一瞬,雲藏月便猛地被拉上了岸。
感受到靈氣,她頓時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鮮血染紅了江水,她眼前模糊一片。
“師姐!”簡知行跳進水裡,將近乎沒了意識的雲藏月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借著祁安的力道才上了岸。
安無恙哆嗦著將藥瓶裡的丹藥倒出來,小心翼翼地塞到幾乎快要失去意識的雲藏月嘴裡。
祁安靠近了一點,沉聲道:“我來。”
他手掌搭在雲藏月的肩膀上,九尾狐特有的純粹靈力頓時護著丹藥擴散到雲藏月身體裡。
安無恙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帶上了些許哭腔:“怎麼會這樣?”
祁安皺著眉收回手,他一改往日不正經的模樣,滿目嚴肅認真:“這邊結界要成了,簡知行,你背著她,我們先走。”
簡知行點點頭,將雲藏月帶到自己背上。
林內已經滿是魔氣,祁安一邊走在最前方開著路,一邊沉聲道:“我方才去陣眼看了,陣法撐不了多久,不出一個時辰,陣眼就會破裂。”
他看到那陣法的時候就知道完了,但九尾領地總歸是安全的,便將幸存的妖獸都趕到了九尾領地內,自己順著安無恙的氣息找到了他們。
安無恙大步跟在簡知行身側扶著雲藏月:“陣法破裂,那外麵的魔族豈不是要攻進來了?”
雲藏月的指尖動了動,她緩緩睜開眼睛。
安無恙驚喜道:“師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雲藏月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前的景象才清晰起來,她微微使力,拍了一下簡知行的肩膀:“讓我下來。”
簡知行有點不讚同:“師姐,你這樣的狀態……”
雲藏月搖搖頭:“沒事。”
見拗不過她,簡知行隻好將她放下,她的腳才堪堪落地,便聽見林內一聲巨大的響聲。
漆黑的魔氣衝天而起。
雲藏月看著那處,慘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她輕聲道:“陣眼破了。”
還沒等幾人慌亂,她便又道:“先去宗主他們那。”
幾人護著雲藏月飛快地來到焦頭爛額的宗主那邊。
雲藏月看著他們的樣子,就這種這邊的結界也失敗了。
程長老看到他們,頭都大了:“誰讓你們來的?”
“我。”雲藏月走出來,對上了他的目光。
程長老也不知為何,突然閉上了嘴。
她掃了一圈在場的人。
靈峰宗的程長老、沈長老,風神閣的池宗主,碧水門的柳宗主,天音寺的溫宗主,以及七大家的家主。
這些家主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人的,所以率先排除。剩下的這幾位宗主,都是靈魔一戰那個時期的人。
誰是叛徒?
雲藏月咬了咬牙,現如今她卻是沒辦法判斷,隻好穩下情緒。
她乾脆利落地發令,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陣眼破了,遠古森林內的裂口會不斷湧出魔氣和魔族,如今時間非常緊迫。遠古森林被各宗包圍,總體分為三處,風神閣一處,靈峰宗一處,天音寺一處。風神閣武力不足,簡知行,你帶領靈峰宗弟子支援風神閣,安無恙留在靈峰宗。另外,陣法之事隻有風神閣精通,丹修隻有碧水門有,所以其他兩處的陣法支援和丹藥支援就看兩宗的安排了。”
她頓了一下,正色道:“還有一件事情,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儘量不要殺從裂口裡出來的人。”
她話音落下,簡知行和安無恙根本沒有異議,當場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祁安若有所思地掃了在場的人一圈,跟在他們身後也離開了。
池宗主麵色複雜地看著雲藏月,沉默了一瞬。
魏家主頓時跳出來:“你以為你是誰?敢命令幾位宗主做事?”
雲藏月挑眉,神色冷漠:“哦,差點忘了你們七大家,你們七家每家各出五百人支援前線。”
魏家主剛想繼續罵,卻沒想池宗主率先道:“沒問題。”
柳宗主也點點頭,表示聽從雲藏月的安排。
魏家主頓時有點騎虎難下,但還想鬨騰,卻被簡父打斷:“我們簡家也沒問題,九州出這麼大的亂子,我們作為家族也不能袖手旁觀,不然不就是白眼狼了嗎?”
他話裡話外都在嘲諷,魏家主直接閉上了嘴。
廢話,他要是再反對不就成了簡父口中的白眼狼了嗎?
簡父“哼”了一聲,轉身離開,其他家主也陸陸續續地準備回去召集人馬。
見狀,魏家主也不好再待著,便也跟著離開。
場地上隻剩下了幾位宗主長老,沈長老上前一步問道:“你剛剛說不要傷了從裂口裡出來的魔族,是什麼意思?”
雲藏月目光掃過這些人,淡淡道:“我懷疑那些所謂的魔族的未必是魔族。”
池宗主皺眉:“那些人滿身魔氣,不是魔族就是魔修,還能是什麼?”
雲藏月沒再言語。
她不知道這些人裡到底誰是那個背叛者,況且自己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那些滿身魔氣的人是自己的同胞。
更何況他們都曾當眾處決過那些逃進來的魔族,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人相信屏障外的人確實是人類,他們也會想儘一切辦法反駁,甚至為了掩蓋真相殺更多人。
高位者總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這些宗主長老們也一樣。
與其在這裡跟他們浪費時間,不如先隱去此事。
雲藏月笑了一下:“總之,他們本意並不想殺我們便是了,隻是若是當真遇到危及自己生命的情況,還是以自己為重。”
她沒有多說,抬眸觀察了一下他們臉上的表情便離開了。
*
九州陣眼破了。
這件事情頓時如驚雷一般炸響了所有人。
還沒等他們驚慌失措,靈峰宗弟子已經按照雲藏月的命令有條不紊地行動了,就連風神閣和碧水門也接連行動起來,天音寺算是稍晚一些,但也沒有誤事。
有這些宗門弟子擋在前麵,百姓們頓時倍感安心。
而雲藏月有了上次的經曆,也頻繁進入魔界,她的靈力幾乎布滿了屏障外的每一寸土地,但宿問的蹤跡依舊是毫無消息。
無奈,她隻好往返於遠古森林周圍的城鎮,無數次救下差點被魔氣傷到的百姓。
亂世之下,世人對強者的崇拜隻會更甚。
修士們雖然先前對雲藏月有包庇宿問的嫌疑尚有芥蒂,但在她一次次地救百姓、修士們於水火之中,卻始終沒有傷害魔族一下的情況下,他們對雲藏月的崇拜愈加狂熱的同時,也存了些許疑惑。
為什麼不殺了那些魔族呢?
他們瘋狂地攻入九州,見人就殺,自己有無數親人朋友死在他們手下。
他們對魔族恨之入骨,恨不得手刃了對方。
但雲藏月隻會克製地將魔族關押起來,鮮少傷其性命。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但又礙於大家對雲藏月的狂熱下不敢提出疑問。
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一年。
百姓對雲藏月的情感也抵達了一個又愛又恨的臨界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