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者(1 / 1)

雖然因為大比上魏梁的行為讓他已經放棄了這個兒子,但他想讓宿問和雲藏月死的想法可一直沒變。

再者,就算是棄子,殺了他兒子的人也彆想活下去。

緊緊繃著的神經猛地斷裂,雲藏月將正道第一的所謂形象名聲統統拋擲腦後,嘲諷道:“魔族?你哪隻眼睛看到宿問是魔族?還不是你那蠢兒子把他推進魔氣裡才讓他失了神智。要說該殺的人,我看分明就是你兒子!”

魏家主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雲藏月待人一向溫和,他也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伶牙利嘴,他顫著手指著滿臉戾氣的雲藏月:“一派胡言!”

這時候,天音寺的宗主突然出聲:“話也不能這麼說,在場的眾人都碰過魔氣,怎麼其他人沒有失了神智?”

池然也在場,聽到這句頓時發話道:“我們碰的魔氣數量跟宿問碰到的是一樣嗎?再說了,要是宿問是魔族,那他怎麼可能使用靈力?”

天音寺宗主一噎,看著自己的女兒,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程長老歎了口氣,苦口婆心地低聲勸道:“你都努力這麼多年了,可不能因為宿問失了世人的心啊。”

雲藏月感到荒唐:“難道我就要為世人心失了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弟嗎?”

在她看來,若是將世人與靈峰宗等人放在一起讓她選一個的話,雲藏月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靈峰宗。

如今,世人與宿問於她而言,也是一樣。

她從不是什麼無私的人,也從來沒有真正符合過九州未來、正道第一所該有的品質。

她隻是在裝。

裝得像一個兼愛無私的、超脫凡俗的九州第一人。

但她說到底,隻是一個隻愛周圍與她親近者的自私之人罷了。

她話音落下,眼前的水幕陡然消失,隔著一片林子都能聽到遠處玄江那邊驚天動地的動靜。

池宗主目光一凝,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沉聲道:“先彆說這件事情了,遠古森林屏障碎了。”

聽到這句話,人群裡頓時炸開了鍋。

屏障碎裂,意味著隔開九州與魔族的屏障不再,魔族可以隨意出入九州,也就是說——九州不再安全。

霎時間,人心惶惶。

池宗主深呼吸,很快下了決定:“現在,所有弟子全部撤離,長老們隨我來給遠古森林布下結界。”

周圍鬨鬨哄哄,眾人也不願意在位於屏障陣眼的遠古森林待著,得到撤退的命令後頓時一哄而散。

安無恙走近雲藏月,後者還垂著腦袋,長發遮住了她的麵容,安無恙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想也知道,雲藏月此時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她小聲道:“師姐。”

雲藏月死死攥著拳頭,良久才無力地鬆開,她吐出一口氣,儘量平穩道:“沒事,先走。”

簡知行也衝了過來,帶著一眾靈峰宗弟子向宗門的方向走去。

等走出了宗主們的視野,雲藏月才停下腳步。

見她突然停下了,簡知行和安無恙也跟著停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雲藏月:“師姐?”

雲藏月示意其他弟子先走,然後將兩人拉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

雲藏月看著他們兩的眼睛,率先沉聲道:“我得進一次魔界。”

安無恙瞪大眼睛,還沒說話,雲藏月就繼續道:“遠古森林太大,他們設立結界至少需要一個時辰,我得在結界形成之前找回宿問。”

見雲藏月目光堅定,簡知行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他自然知道此舉危險,但還是抿了抿唇,問道:“那需要我們做什麼?”

安無恙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糾結了兩秒,也下定決心般道:“對!我們也不相信師弟是魔族。”

雲藏月沒有糾結宿問到底是不是魔族這件事情,現在時間太緊迫了。

她語速飛快:“簡知行你先帶隊回去,幫我找個理由,安安跟我去玄江。”

聞言,簡知行不讚同道:“不行,我也跟你一起,你們先走,我去隊伍裡說一聲就趕來。”

雲藏月也沒拒絕:“行,注意安全。”

簡知行點點頭,飛快地向靈峰宗的隊伍走去。

雲藏月帶著安無恙飛速向玄江奔去。

時間太趕了,他們來返至少要花半個時辰,也就是說,自己在魔界最多隻有半個時辰。

走在路上,雲藏月迅速掏出一根紅繩,將一頭係在自己手腕,另一條遞給安無恙:“安安,這個係上。之後我獨自下玄江入魔界,半個時辰後,你將我拉上來。”

安無恙點點頭,係好後才問道:“玄江下是魔界?”

雲藏月腳步不停:“也不算,隻是九州陣法連著魔界的魔祭陣,所以能傳過去。”

安無恙呆了:“魔祭陣?九州陣法怎麼會連著魔祭陣?”

她聲音都變了調,顯然是沒想到魔祭陣會跟九州陣法有關係。

“這個等我回來跟你解釋。”她頓了頓,問道:“對了,祁安呢?”

安無恙:“之前魔氣突然湧上來的時候他就跑回九尾領地去了,應該是去陣眼那了。”

雲藏月點點頭,沒再繼續問。

兩人腳步飛快,很快到了玄江邊。水麵波瀾洶湧,被黑色魔氣籠罩,顯得異常陰沉。

雲藏月沒猶豫,隻是對安無恙說了一聲“注意安全”,便含住了屏蔽氣息的法器跳了下去。

進入玄江,內裡漆黑一片,滿是魔氣。雲藏月向下沉去,魔氣就烏泱泱的湧過來,魔氣劃過皮膚,刀割般的疼痛讓雲藏月不由得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她已經站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眼前穿行的人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但細看才會發現,這裡的人渾身都散發的漆黑的魔氣,身形也異常消瘦,就像隻有一身的骨頭一般。

雲藏月皺了皺眉,但也沒太在意,畢竟她的時間太緊了,當下重中之重的就是找到宿問。

她抬腳向前方走去。

“要來一把趁手的兵器嗎?”熟悉又低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雲藏月腳步一頓,猛地轉頭看去。

那是一家兵器鋪的老板,他並沒有看向雲藏月,而是對著一旁的行人說的。

那行人擺了擺手,陰沉沉地說道:“不要,我感覺自己都沒幾天可活了。”

兵器鋪的老板笑道:“話不能這麼說,都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死啊。”

雲藏月渾身僵硬地看著這兩人的談話,然後緩緩將目光移到老板身後的店麵上——鐵質兵器鋪。

雲藏月頓時毛骨悚然,她猛地回頭,身後城牆上的大字印入眼簾。

古道城。

她冷汗直出,看著眼前這些形形色色的人,一時分不清他們究竟是人是鬼。

一道略顯尖銳的童聲傳來:“媽媽,剛剛過去的那個是人嗎?”

人?難道是宿問?

雲藏月迅速回神,她緊緊盯著那個女孩,等待她吐出進一步的信息。

抱著她的女子一身黑袍籠住自己的身形,她顴骨突出,顯得人格外消瘦:“傻孩子,我們都是人啊。”

小女孩看著自己從黑袍中伸出來如同骷髏一般的手指,癟癟嘴:“我跟他根本就不像,不過他去廣場乾什麼啊?那邊那麼嚇人。”

女子連忙捂住她的嘴巴:“不準這麼說。”

雲藏月沒有再聽下去,他們僅僅是說了兩句話,信息量就足夠爆炸了。

她腦子一片混亂,幾乎是麻木地向廣場走去。

她強迫自己先不去思考這裡的事情,先找到宿問,先找到宿問……

但是,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古道城作為魔祭陣的地點,城內魔氣肆虐,裡麵的人不可能還活著,但是這又是什麼情況?

是都留在這的魂魄?

還是被魔族奪舍了的人?

不對,不對。

雲藏月搖搖腦袋,努力讓自己的思路清晰些。

被魔族奪舍的人不會是這個樣子,之前在城主府的袁城主、袁夫人,包括袁洋,他們被奪舍後魔族都會以人類之前的樣子行動,沒道理讓他們變成這個如同骷髏一般的樣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九州屏障之外,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那些是不是入侵的魔族,會不會是拚儘全力逃出來的百姓?

她後背發涼,看著街道上像是遊魂一般的行人,想到了方才兵器譜老板的對話。

這麼多年了也沒有死。

這麼多年究竟是多少年?

數千年?

許是附近的魔氣到底還是對雲藏月造成了影響,她的思路就像是纏在一起的絲線,怎麼也捋不順。

突然,她頓住腳步,瞳孔猛地一縮。

眼前便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廣場,一切都如同金陽秘境中古道城的廣場一模一樣,唯一算得上區彆的大概就是——廣場上滿是血跡,魔氣幾乎要遮住人的視線。

而那尊曾經高大奪目的雕像如今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安靜地站在原本雕像的位置,手上掐著不知名的訣,魔氣在它身側緩緩繞轉,如同朝聖的人簇擁著他們的神明。

滿身的血色讓雲藏月分不清這人穿的衣服究竟是什麼顏色。

或許是白色的。

但雲藏月已經無法思考了。

她強烈又清晰地明白,這個人就是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