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內對城下的家族了解不多,再加上安無恙幾乎沒怎麼下過山,對平望城的情況也隻是略有耳聞。
簡知行點點頭,麵上帶了些驕傲:“我們家百年以來都是平望第一,也是七大家第一。”
平望在靈峰宗的地盤上,靈峰宗乃五宗第一,其地盤下的城池實力自然也不弱。簡家能在平望占據首位,對上彆家自然不在話下。
正說著,府內好些人都急急忙忙地往這邊趕,為首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麵帶緊張。
這架勢頗大,除了雲藏月,其他人都沒見過這般場景。
安無恙眨眨眼睛,小聲道:“這這這,這是怎麼了?”
簡知行沒想到自家人這般激動,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解釋道:“剛才跟門衛說了一聲,父親他們要來迎接一下你們。”
他抬起劍柄輕點為首的中年男子:“那就是我父親。”
簡父停在幾人麵前,有些拘謹地整理了一下因為走得急而略顯淩亂的衣服,對雲藏月行了個禮:“雲姑娘,久仰。”
七大家中,大部分家主都是修仙者,但也有少數家主是族中德高望重的凡人。
簡家便是其中之一。他們不認為家主越強才越好,反而覺得擁有領導能力、能帶領家族更好的人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修道與否都是其次。對此,雲藏月倒是欣賞他們。
她笑著點了點頭:“簡家主。”
她目光輕輕掃了一圈躲在簡父身後的一群人,那些少年人頓時把腦袋縮了回去。
祁安陰陽怪氣地“哇哦”了一聲:“正道第一果然名不虛傳啊。”
是個人都崇拜。
祁安忿忿,自己身為萬妖之王都沒有這種待遇,這般場景讓他都隱隱有些羨慕了。
簡父又朝著其他幾人行禮:“諸位小友都是知行的師兄妹吧,來,快裡麵請。”
見這年過半百的長輩行禮,安無恙也有些不知所措地學著他行禮的樣子回了個禮。
見狀,宿問也跟著行禮。
麵前的都是靈峰宗最得意的幾個弟子,就算簡父是簡家之主,身份也是比不上了。
簡父沒想到這幾個孩子這般實誠,直接一把上前,左手捧住安無恙的手,右手抓住宿問的手,連連喚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簡知行有些無奈:“父親,沒事的,師弟師妹們都不在乎這些。”
安無恙也反應過來,道:“是呀,簡伯伯,您能向我們行禮,我們怎麼不能向您行禮啊?”
幾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哪能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但簡父還是連連搖頭:“不可,不可啊。規矩不能壞。”
他這般固執,幾人也不好說什麼,隻得放下手來。
簡父這才鬆了口氣,道:“來,裡麵請。我已經讓下人收拾出了幾間房來,知行都跟我說了,你們剛從秘境出來都需要靜養,我特意給你們安排了幾間清淨的屋子。走,我帶你們去。”
說著,他便走在最前麵帶路。
安無恙趁著簡父走在前麵聽不見自己說話,便小聲問簡知行:“師兄,山下還有這規矩?”
九州向來靠修士們撐著結界,有妖獸襲擊也全憑修士擊退,山下百姓對修士們都尊敬得不得了,而庇護平望百姓的正是靈峰宗,所以宗內弟子對於平常百姓來說都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
但她卻沒料到,這規矩如今已經變成了這番模樣。
就連山下修士都得向宗門弟子行禮,宗門弟子居然不能回禮。
簡知行點點頭:“我聽族中長輩們提起過,據說是先前有修士聲稱為救百姓死了不少修士,便要百姓給他們補償,但百姓擁有的柴米油鹽對修士來說毫無用處,那些靈石對百姓來說更是天價之物,根本補償不了他們什麼。於是就有人站出來提出了這個規矩,自此以後,這事就傳開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大家默認的規矩。”
雲藏月走在簡父身後,但也聽到了他們倆的交談。
趁著簡父轉頭走路的間隙,她湊過來小聲解釋道:“是的,這規矩雖說奇怪,但也被民間嚴格執行,若是壞了規矩被有心人發現,說不定那被行禮的百姓還要成為眾矢之的。”
她小幅度地撇了撇嘴:“這種規矩,分明就是那些修士試圖拔高自己地位拉開身份差距的手段。”
雲藏月本來在跟著簡父在最前麵,為了跟安無恙他們聊天,腳步稍慢了些,與他們拉近了些距離。
但卻無意間離宿問遠了些。
宿問微微蜷起手指,想湊過去跟他們一起聊,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聽著那邊的嬉笑聲,他隻覺心中酸澀快要溢出胸膛。
可是這太奇怪了,他之前明明不會這樣的。
刻意勿略掉心臟瘋狂的跳動聲,他輕輕閉了閉眼,可雲藏月的身影卻始終揮之不去。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雲藏月的?
喜歡……
他腳步微微一頓,麵上的神情都微微凝固了。
以前種種如幻影一般飛速閃過,宿問喉結滾動一圈,下意識看向了雲藏月。
原先他以為那隻是對雲藏月的崇敬,或者說,是朝夕相處出來的一些類似於家人的感情。
直到如今,他才恍然發覺。
想親近是喜歡,想自己是雲藏月心中最獨特的那個人也是喜歡,如今的想親她、想抱她、想更親近她,也是喜歡。
恍惚之間,曾經的一切懵懵懂懂的感覺撥雲見日,統統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雲藏月還沒發現旁邊的人的異樣,還在悄悄道:“不過沒事,等我們身份權力更高了些,就一舉把這破規矩給廢了。”
安、簡兩人頓時笑了,宿問在一旁聽著他們仨的小聲交談,心裡又酸又麻。
他不禁暗罵自己一聲,早知道就上去聽聽了,起碼能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他悄悄看了雲藏月一眼,之間她眉眼彎彎,笑得漂亮極了,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幻境裡的“雲藏月”笑起來的樣子。
他移開目光,心臟跳得飛快。
祁安走在最後,把這幾個師兄妹的情況看了個清楚,他挑了挑眉,湊到宿問耳邊小聲道:“喜歡你師姐啊?”
宿問猛地轉過頭來,腳步亂了幾分,下意識離他稍遠了幾步。
這動靜雖然不大,但也挺顯眼的,旁邊聊天的三人頓時看了過來。
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宿問更是慌亂。
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甚至還沒思考到一些客觀上的阻礙,現在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視著,他才猛地想到。
如果被他們知道,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師姐呢?
她會怎麼想?
會不會覺得自己惡心?
她對自己就像照看親弟弟一般,怎麼會料到自己養大的孩子竟會生出這般心思?
若真是這樣……
宿問的指尖都有些顫抖,他已經不敢想下去了。
就在宿問低著頭胡思亂想的時候,雲藏月一把拉住了宿問的手,擋在他身前,看向祁安的目光頓時不善了起來:“你做了什麼?”
宿問愣愣垂眸,目光落在了兩人相交的手上。
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的時候,宿問根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們倆之間突如其來的接觸上。
但現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雲藏月明明隻是輕輕握著他的手,宿問卻覺得她手心的存在格外引人注目,讓他幾乎無法將自己的目光移開。
祁安笑得意味深長,他看向雲藏月身後有些顫抖的宿問,道:“沒什麼啊,就想隨便聊聊,誰知道你這師弟膽子這麼小。”
雲藏月勾唇一笑,但眼裡卻儘是冰冷:“是嗎?”
祁安安靜了一瞬,連在前麵帶路的簡父都停下腳步,有些無措地看向這邊。
他笑了笑:“你對你這小師弟真是護得緊。”
雲藏月反唇相譏:“不護著他護著你嗎?”
似是沒想到雲藏月竟這般看重她的小師弟祁安歎了口氣:“我方才搶你東西你都不生氣,現在不就是跟他說兩句話嗎,就氣成這樣?”
雲藏月每睬他,放開拉著宿問的手,轉頭略顯歉意地看向簡父:“抱歉,能麻煩您帶著他們先去房間嗎?我跟他有些事情要談。”
簡父“啊”了一聲,簡知行意識到這邊的氛圍不太對勁,推著簡父向裡屋走:“走吧走吧,宿問,安安,走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宿問看向雲藏月,又看了看祁安。
雲藏月輕輕推了他的肩膀一下,道:“沒事,你們先去,我一會就來。”
他沉默了一瞬,再次看了一眼祁安,得到後者笑眯眯的眼神後,才垂著眸應聲,跟著簡知行他們離開了。
隻是幾個呼吸間,院落裡就剩下了雲藏月和祁安兩個人。
祁安率先無奈開口:“大小姐,我真沒說什麼啊。”
雲藏月白了他一眼:“他在幻境裡怕是受了不少刺激,你彆老是盯著他。”
這話裡維護的意味太明顯了。
祁安安靜了一瞬,突然笑了:“你真把他當孩子看了?”
他突然湊近了些,笑得格外妖冶:“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他在幻境裡到底看到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