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外疏離(11)(1 / 1)

嫁給妹婿後 白鶴眠 4108 字 8個月前

蘇絮微愣,“啊......我隻是竭力為主上辦事,自是不敢求主上的賞賜。”

婆子並未答她此言,隻道:“那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在此處,夜裡萬不可出營,更莫私會男人。”

蘇絮知曉此處是軍營,軍紀嚴明,容不得穢亂之事,便點頭稱好道謝。

而後幾人緘默不語地走著,蘇絮隻覺這越往深處去,巡邏兵越來越多,氣氛也越發沉鬱。

又走了不到半刻,隻見眼前出現一個頗為宏麗的主帳,主帳四周還環著幾個次大的帳篷。看來這主帳裡頭所居之人應當是這營中最為位高權重之人了,可蘇絮尚且不知這裡頭之人何身份。

幾人走近後,卻被守籬欄的士兵伸手攔住,蘇絮停在婆子身後,抬眼打量著主帳。

婆子對這士兵說了點什麼,那人才放這婆子與蘇絮入內,就連方才兩個攙扶蘇絮的婢女也被攔在外頭。

蘇絮其實隻有最初起身時站不穩,可走了兩步後便不需二人攙扶。可這二人卻一人一邊,架著蘇絮走。蘇絮這才明白,她們這哪裡是好心攙扶,分明是怕她跑了。

此時總算擺脫了這二人,雖說手腕還被捆著,可將胳膊垂下已然輕鬆許多。

二人方入內走了兩步,便聞一陣從主帳中傳來的鬼哭狼嚎之聲,像是在恕罪求救。而後這聲音越發近,直到見著兩個吐蕃兵拖著一中年男子從帳中出來。

看此人穿著與麵容,應是昭國人,大約也是被這些吐蕃兵從蘭若街上抓來的。

婆子見此,攬著她往側邊一站,為他們讓出一條道來,蘇絮識趣地躲在這婆子身後。

這中年男子原先口中還嚷嚷著“恕罪”、“饒命”,諸如此類的話,可路過蘇絮身側時,瞪眼望著她,大喊道:“快跑”、“彆去”。

待這幾人過去,婆子才領著蘇絮繼續往內。蘇絮回首看了那男子一眼,背後泛起一陣涼意。他這是要被拉去作甚,是個人都心知肚明。

婆子踏上木階,回首瞧了蘇絮一眼,她還在原處愣著,“進去了或有一線生機,可若站在此處,必死無疑。”

蘇絮眼眶溢出一陣血紅,顫顫巍巍地踏上台階。她雖說會醫術,可會多少,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樣老成的大夫都逃不過一死,那她呢?

她不想死。

蘇絮覺得雙腿有些僵硬,但還是喘著粗氣跟上了婆子。這般境況,主動出擊總比按兵不動要好。

入了營帳,隻覺一股異香撲鼻。帳內廊上較暗,廊間繡金垂幔借著微光閃著絲縷璀璨。其內所置案幾皆以金鑲嵌,窮奢靡麗,充斥著一種極為空洞的紛華。

看來這營中的主上,也像是個膏梁紈袴,並無強硬的內裡支撐。蘇絮自我安慰著,這般人以三言兩語哄騙,應當不成問題。

行至最後一層垂幔,婆子往側邊一站,對蘇絮向內使了個眼色,令她自行進去。

蘇絮抿了抿嘴角,攥著拳頭,可轉念一想這般模樣好似過於凶猛,像是要刺殺,便又將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可又一琢磨,這般模樣好似過於唯唯諾諾,予人一種平善好欺之感。

正當她緊張地在衣角擦著掌心的汗時,卻聞屋內一孱弱的聲音道:“進來吧。”

蘇絮方才在外頭的一係列安慰築起的高牆瞬間垮塌,她好似牽了線的木偶,就這樣被指揮著入內了。

蘇絮手腕還被捆著,隻好請婆子替她掀簾。方踏入內,隻覺屋內金碧輝煌,好似摘了輪烏金供在此處。

屋內隻站著兩名吐蕃兵,椅子上還坐了位持刀凶漢。那凶漢見了她,喝道:“還不過來!”

蘇絮被嚇得差點一倒,但還是穩住了步子,行至這凶漢身前。這人瞳若猛虎,蘇絮不敢看他,隻得頷首盯著自己的腳尖。

就在她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隻聞身前到刀刃出鞘之聲,蘇絮猛然看向這凶漢手中的匕首,聽說這些吐蕃人的刀,都是削鐵如泥。

“抬起手來!”這凶漢再喝一聲。

蘇絮遲疑片刻,可丟掉手總比丟掉性命要好。她抬起雙臂,死死地盯著那銀白薄刃,隻覺喉嚨裡塞了一團棉花,呼吸困難。

眼見著這人手起刀落,蘇絮屏著呼吸,隻覺腕間一熱,手臂輕了許多。果然,手還是有些重量的。

待她將縹緲的目光收攏在手腕上,卻發現這人隻是將她手腕上的粗繩砍掉。粗麻繩順著手腕滑落,蜷在了蘇絮腳邊,她定神看了半晌,這才鬆了口氣。

就在她出神之時,琺琅屏風後傳來方才喚她入內的那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將軍,莫要嚇到我的大夫。”

蘇絮這才回過神來,抬腳踢開腳邊的繩子,往屏風後去。

屏風之後,隻見一圓形床榻,四周圍著的白紗簾帳高聳至帳篷半腰處。

蘇絮知曉這踏上躺的人身份極為貴重,也不敢往簾中細看,隻頷首蹲在榻邊。

很快,簾中之人便伸出一隻手來,肌膚細膩白嫩,並不像從軍打仗之人。

蘇絮心中已有猜測,他既非將軍,想來便是吐蕃王室。而吐蕃王僅有兩子,長子常年領兵在外,自不會是這般皮膚。那這位隻能是幼子——努爾仁增。

聽聞這吐蕃王的幼子的母親乃是王後,備受寵愛,自王後離世之後,吐蕃王便將他一直養在身邊。

平日裡吐蕃王長子的母妃亦對他關切有加,每每努爾仁增有何處不好,這吐蕃王長子的母妃便會在吐蕃王麵前極力維護努爾仁增,以至努爾仁增如今頭腦簡單,也不似哥哥會用兵打仗。

蘇絮壓住心底的畏懼,把上了努爾仁增的手腕。

少頃,蘇絮隻覺這脈象似曾相識......像極了柳元州那日說的周將軍的脈,再結合那日謝懷安喝藥時告知蘇絮的周府一事......

蘇絮思忖半晌,最後還是壯著膽子問道:“敢問主上患病前是否有皮外傷。”

帳中人沉默少時,輕聲道:“確有皮外傷。”

蘇絮鬆了口氣,篤定道,“那便是了,主上應是中了巫蠱之術。”

“你說什麼!”方才那凶漢不知何時已然踱步至蘇絮身後,這聲重喝又將蘇絮下了個魂飛魄散。

蘇絮好不容易定下神來,又聽帳中人一聲輕歎:“將軍也聽到了,也好回營稟我父王。我這病已服了好些日的風寒藥卻並不見好,往回那些個大夫皆是些庸醫。如今看來,感染風寒隻是個幌子,中毒才是為真。”

那凶漢厲聲道:“主上不必憂心此事,這營中虛實我自會稟明王上。眼下要查的事乃主上為何會中毒,又是何人下的毒?”

蘇絮蜷在榻邊,聽著這二人在她一個外族麵前議論此事,不禁膽戰心驚,“那個......主上,如今已查明病因,我......我能否先行離開?”

知曉吐蕃王族之事越多,死的越快。

努爾仁增自帳內望著蘇絮,心底泛起一陣笑來,隻道:“放心吧,你是功臣,我不會殺你。”

蘇絮聽罷,也安心不少,畢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而努爾仁增好歹是王子,話已出口自會遵循。

努爾仁增見蘇絮焉著腦袋,又對那凶漢道:“對了將軍,聽聞我兄長身邊有一位巫師善解蠱毒,不知將軍回營若是見了我兄長,可否替我問他要個解藥?”

努爾仁增言下之意已然明了,這毒很有可能是努爾多傑下的。

那凶漢點頭,正欲轉身離去,又回頭來問:“對了主上,這句話我需告知王上麼?”

隻聽努爾仁增喟然道:“我並不想與兄長爭什麼王位,隻想兄友弟恭了此一生。可將軍,眼下看來,我若真是這般不爭不搶,我還能活著回吐蕃麼?”

凶漢沉吟道:“凶手尚未查明,還請主上莫要多疑。此事我會稟明王上,定會還主上一個公道。”

蘇絮聽著努爾仁增這番話,倍感熟悉。這調調不正像是蘇婉之語麼。可這王位豈是全憑同情和憐憫就能給努爾仁增的?他這是在明示他的父皇,他必須去爭這王位。

一個被溺愛長大、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嫡子,就算得到的偏愛再多,王位也是例外。

且吐蕃王早已明白這兄弟二人的差距,吐蕃王位想來是早已定了努爾多傑。努爾仁增隻能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的父王,他要王位,並向他展示他有這個實力奪得王位,吐蕃王才會對他有所改觀。

思及此處,蘇絮似乎明白了什麼......

待這凶漢走後,努爾仁增像帳外看去,這姑娘可真是幫了他大忙。他見蘇絮正怔然不動,便伸手扯了扯蘇絮的衣服,“姑娘,請問我這病,還有的救麼?”

蘇絮腹誹,你方才不是讓那個凶漢去取解藥了麼?但還是忍語未發,隻道:“自然有救。既是中的蠱毒,便將蠱蟲自體內引出來便好。”

“哦?怎麼引?”

蘇絮細細想著那日周複將謝懷安送來叁生堂時所言,“蠱蟲喜人血,放一碗新鮮的心頭血,便可將蠱蟲引出來。”

努爾仁增聞言點頭,“方才姑娘幫了我一個大忙,不知眼下可否再幫我一忙,將這蠱蟲引出來?”

蘇絮心頭一震,本以為能保住性命,可他此言......“不知主上是何意思?”

努爾仁增輕笑:“姑娘不明白麼,自然是用你的心頭血,將我體內的蠱蟲給引出來啊。”

說著,努爾仁增從簾幔中間推出來一把匕首,“姑娘,動手吧。”

蘇絮盯著那隻慘敗的手,好似索命的無常,登時癱在地上。她雙臂疲軟,懼色充盈心尖,“方才......主上不是說......不會殺......我麼?”

隻見帳內的那隻手緩緩抬起,抵著床沿拔出匕首,端端地指向蘇絮心口,“方才是方才,現下我就想殺你。”

話音方落,血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