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動(1 / 1)

養嬌記事 得來 4181 字 8個月前

蟲鳴逐漸息了,擁著她的人呼吸粗重,熱氣順著發頂鑽入內裡,帶來輕微顫栗。

淺淡的酒氣熏著,喬婉眠眼前逐漸迷蒙,腦中一片空白,隻覺得自己被安撫著,不自覺像貓兒般眯起眼睛,視線卻掃到那人骨節分明的手,似乎有細微的移動,克製又放縱。

腰間那輕微的酥麻癢意瞬間被數倍放大,困意消弭,看過的話本子又一次開始發揮作用,腦中似是有人在幫喬婉眠翻動書頁:孤男寡女,花前月下,乾柴烈火。

這是情人間才會有的親昵。

一道驚雷照頭劈下。

……

懷裡玉軟花柔的身子突然重新變得僵硬。

依在胸口的重量也陡然消失。

蕭越心底長歎一聲,不舍的將手鬆開,脫力似的向側邊歪去,含混道:“更衣罷。”

二人貼近時出的薄汗被漏入屋中的風帶走。

喬婉眠軟著腿從蕭越身上爬起來,腦袋在蕭越懷裡拱得亂蓬蓬,像隻炸毛的貓兒。

她扒拉著帶電的頭發,謹慎觀察蕭越。

月光毫不吝嗇的在他周身投下一層銀輝,英挺眉目間不見平日裡難掩的戾氣,唇邊的淺淡笑意也極自然。

溫和,無害。

喬婉眠勉強放心:處處反常,顯然是真醉酒了。

等到明日朝露蒸發,今夜的種種也就不複存在。

她最後試探:“大人,你酒醒之後,可會記得醉酒時做了什麼?”

對方濃密的羽睫顫抖了兩下,緩緩睜開。

幽深又無辜,蒙著一層水光。

蕭越緩緩搖了搖頭。

沒醉過,他確實不知自己醉了後是什麼狀態。

喬婉眠一喜,暫且將方才的親密拋諸腦後。

她心中有話一直憋著,平日裡怕說了被蕭越嘲諷,遲遲未能尋到機會。

今夜,恰好能說與他聽。

桌上瓷瓶中,芙蓉瓣上露水凝結,將滴未滴。

少女柔柔傾訴心事:“大人,阿兄的事,是我狹隘了,我不該質疑大人。”

“我一向膽小,遇事便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總希望靠逃避解決一切。當初若是依我的想法讓阿兄藏著,他恐怕要躲藏一輩子,更會讓那些凶徒逍遙法外,還好有大人替我們做了決斷,日後,我會、會試著勇敢一點。”

“你不膽小。”蕭越的聲音幾近夢囈。

“嗯?”

喬婉眠沒聽清,將耳朵支在蕭越唇邊,“大人再說一遍?”

什麼若有似無地擦了一下喬婉眠仍泛著粉紅的耳廓。

蕭越聲音帶著磁性:“服侍我更衣。”

像是最初吹開凍土的一縷暖風,蕭越呼出的溫熱氣息在她耳邊頑劣地打個轉後,便消失玉天地,但那一片薄唇帶來的溫熱觸感與酥麻癢意仍舊停留。

喬婉眠被這陌生的感覺嚇到,捂著耳朵退後,瞳孔震顫,指著蕭越:“你耍賴!說好隻能抱一下!”

蕭越的眸子勉力睜開,迷蒙水霧中隱約倒映喬婉眠氣成海棠果的小臉,“什麼?”

喬婉眠:“……”

似乎不是故意的。

她認命歎氣,算了,就當是被小狗舔了。

可是。

羅漢榻上的男人身高腿長,玄色長袍上的暗雲紋泛著細密的光,腰間束著的金縷玉銙帶工藝繁複,喬婉眠盯了半天,不知從何處下手。

……

許久等不到動靜,蕭越心底幽幽歎了口氣。

罷了,的確還不是時候。

榻上的巍峨倒山動了動,而後撐著頭坐起來,嗓音低沉:“我好些了,給我倒杯涼茶你就回去歇息罷。”

他緩緩抬眸,眼神清明:“又病了?臉這麼紅?”

喬婉眠愣神片刻,小心觀察:“大人,醒酒了?不記得了?”

蕭越疑惑狀:“記得何事?”

喬婉眠猛猛點頭,“婢子是病了!”

而後麻溜跑到桌上倒了杯涼茶,“大人快歇著罷。”

風吹動地上散著的宣紙,發出輕微的刮擦聲,男子疑惑問:“這地上是……”

都把這事忘了!

喬婉眠利索的編著瞎話:“是婢子進來時不小心摔散的。”

看來說謊這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喬婉眠覺著自己毫無破綻,將茶盞遞給蕭越後,蹲身拾著散落的紙張,道:“婢子這幾日抄了兩卷經書,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用得上。”

清輝被陰影遮住,蕭越行至她身邊,蹲下身幫忙,嗓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惑人:“你有心了,多謝。”

喬婉眠這回連脖子都開始燙了,手忙腳亂間,險些將自己辛苦抄寫的經書撕碎。

她原本隻是想默默給恩人祈福的,出了方嬤嬤的事才拿出來。

被人當麵道謝,還、還怪不好意思的。

夜已很深了,拾完經書,蕭越就催喬婉眠回去歇著,自己躺到榻上後,發現自己身上沾滿了喬婉眠清淺的香氣。

毫無睡意。

蕭越翻身下榻,從官服中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香囊,解開抽繩,一個小紙塊滾落進他的手心。

蕭越輕輕展開,眼底藏著暖意。

抽象的畫被日複一日的研究,逐漸變成了他腦中的清晰畫麵:偌大的堂屋裡喜燭無數,他站在堂中等他的妻子完婚。

蕭越眸色沉沉,指尖輕撚著畫,回憶方才看到佛經那一霎心中湧起的觸動。

到底還是有些被她打動了。

他輕撫紙上折痕,畫紙太過脆弱,放到香囊裡終是不妥。

樓下那顆桂樹不錯,可以用桂枝做一個小巧扁盒。

一刻鐘前還醉到起不來身的男子利落翻過窗欞,隱入月色……

……

晟昭帝的怒氣來得比蕭越預料得晚。

自然,這與他並非大羅神仙,算不到聖上會因為看了揭發三皇子罪行的密信而病倒有關。

直至三日後,蕭越才奉旨入宮。在府中將養了小半月,再看這朱紅宮牆琉璃瓦,竟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麵聖後,蕭越就在禦花園遇到來遛鳥的李敬。

此時日頭正盛,不遠處魚池水麵反射的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幾個太監宮女狼狽撐著傘,一半人給李敬遮蔭,另一半為手中的鳥籠遮蔭。

李敬額上滿是汗,頸邊的衣領也濡濕了,見到蕭越立馬沒了不耐的神色,揚聲:“好巧,仰行,孤可有些日子沒見過你了。”

蕭越淡定瞄了一眼被日頭烘得蔫嗒嗒的各種鳥雀,行禮:“是巧得很。”

李敬帶著蕭越到附近一處涼亭,命人端了瓜果茶點與冰鑒,將隨侍宮人驅散,隻留下二人與十幾隻金絲鳥籠留在亭中。

到了陰涼處,鳥雀又恢複了力氣,吱喳吟唱,李敬壓低聲音:“那喬祺確是福將,若非他,你我還真尋不到老三與方從政勾結的證據。隻要無礙帝位,父皇皆可隨他,但勾結朝臣,羅織黨羽,嘖。”

他抿了口茶,繼續道:“此番老三再無翻身可能,若能全須全尾的去嶺南當個庶民,都算先祖庇佑了。”

“但父皇方才與你談的,恐怕是追查出來的另一件事罷。”李敬看向蕭越。

“不錯。”

蕭越頜首,“李承與蕭虔來往頻繁,而蕭虔的背後極有可能是林家,也許不日後便會有人查出林如海已暗投三皇子麾下。今日陛下見我,便是試探我與林家的關係。”

李承表情少見的嚴肅,道:“你身子已然恢複,但哪怕幾位閣老都沒人提一句讓你重歸大理協助調查,應當是想日後將查林家的差事落在你頭上,孤先跟你道一句恭喜。但父皇既想用你,又仍舊擔心你有心繼承蕭老將軍遺誌,恐怕不放心讓你無牽無掛的去西原,隻有一個法子能勉強讓他對你安心。”

蕭越垂眸看著茶盞,聲音無波:“尚公主。”

李承潤潤嗓,繼續道:“而靜敏她性子執拗,也不會聽我的,隻能你自己想法子了。父皇兒子不少,但女兒可就這一個,你心中應當有數。還有,你府裡那個,需提前做打算,她有孕一事父皇早已知曉,還曾與我打探過。”

風卷著燥意,一隻雀兒被涼亭中婉轉鳥鳴聲吸引,落在附近枝頭上,與籠中鳥兒傳情。

蕭越偏頭看那雀兒,打了個響指,雀兒聞聲撲棱著翅膀飛遠。

“多謝殿下提醒。”他漫不經心道。

“哎?”

李敬惋惜地盯著飛遠的雀兒,“孤看它乖巧,還想將它留下呢,你這這這……罷了,說正事,昨日有人來孤這告發,說宮裡那位齊國質子也與老三有來往,你說會不會——”

蕭越神色一凜,“齊國使團下月便會抵達開陽,還請殿下務必抓緊嚴查。當年齊國毀約來犯,他卻仍活在宮闈之內,此人未必簡單。”

“孤倒是見過他幾次,瞧著是沒什麼大用的……不過孤自當儘力,今日暑氣太盛,你還是快回府去罷。”

蕭越站起身,“恭送殿下。”

……

刃刀在宮門口等候多時,見蕭越麵色不虞,趕忙將馬車門拉開,恭敬道:“主子,天氣燥熱,車上已備好了啟束師父準備方子熬的涼茶,您記得用一些。”

“嗯。”蕭越躬身入內,道:“你也進來。”

刃刀跟著上車,心中惴惴。

他家主子在外麵少有沉著臉的時候,想來是宮裡得了什麼消息。

如今三皇子已倒台,林家注定會被牽涉其中,能讓主子不滿的,隻剩那一件了。

“今日就去遊湖,你可準備妥當了?”蕭越問。

刃刀目露憂色,“都已安排妥當。但主子……”

蕭越閉目打斷刃刀:“如今隻能如此。傳信給那邊,讓他們動作快著點,兩日內,人必須到開陽。還有,司家那幾人,曾在大理寺外撞見過喬婉眠,派人看緊了,告訴他們嘴閉嚴了,司文才有活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