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鐲訝異地抬起頭,撞進一雙深邃幽黑的眸子。
“我,隻是,不小心碰到。對,不小心!”
左鐲立刻轉開了視線,放開手,慌亂地解釋,說話也有些磕絆。
等了許久,手也沒有被放開,那灼熱的視線依舊黏在她的身後。左鐲終於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掃了這個視線主人。
沈淮的眼神迷離而專注,目光在她的五官上流連,像是要將她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中。
“沈淮?”左鐲不覺出聲。
沈淮卻好像知若未聞,他的頭朝她湊近,手抬起撫起她的頭發,指腹順著耳廓向下輕觸,最後落在她的唇角。
左鐲心跳驟然加速。她想要躲開,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沈淮灼熱的視線令她口乾舌燥,像是要把她的心燒出一個洞。
“彆逃……”沈淮喃喃低語,嗓音因醉意而顯得低啞磁性。他慢慢俯下身,朝左鐲越湊越近。
左鐲屏住呼吸,呆呆地看著沈淮的臉在眼前放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拂在自己唇上,癢癢的,像羽毛拂過心尖。
左鐲閉上了眼睛。
就在兩人的唇即將觸碰的那一刹那,汽車突然急刹車!
“砰”的一聲,沈淮沒防備,腦袋重重地撞在了前排座椅的靠背上。
“嚇死我了,竟然有隻黑貓!”司機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不禁抱怨道,“哎呀小姐,我都說了讓你們好好係好安全帶,你看看,這動靜,頭沒磕破吧?”
司機瞥了一眼後視鏡,隻見後座兩個喝醉的男生東倒西歪——一個從座椅上滑到了地麵,另一個頭撞到了靠背上,人一動不動。
唯一清醒的女生,正慌亂地確認他們倆的情況。看起來一切正常,除了那快要滴血的耳尖。
“沒事吧?!”左鐲將沈淮扶倒在椅背上,連忙去查看他的傷勢。額頭已經紅腫起來,看樣子撞得不輕。
左鐲又是內疚又是懊惱。她怎麼就沒攔住他呢?若是因為這個摔壞了,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荒唐。沈淮喝醉了還湊過來要親她,這不是占她便宜嗎?自己比他年長不說,他究竟有沒有看清自己是誰?
可心底深處,似乎在隱隱期待些什麼。
左鐲苦笑著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暫時拋諸腦後。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送沈淮回去,給他處理傷口。
車很快到了左鐲家樓下。靳磊還在呼呼大睡,左鐲便自己先下車,讓司機幫忙把沈淮背上樓。
安頓好兩個醉鬼,左鐲去廚房裝了一袋冰塊,敷在沈淮額頭上。
沈淮似乎感覺到了涼意,皺了皺眉,嘴裡呢喃著什麼。左鐲俯身側耳傾聽,隻聽見他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彆把我當小孩......”
左鐲一愣,隨即苦笑。隻有小孩才會覺得彆人吧他當小孩,更何況,這兩個剛成年的小鬼頭喝成這個德性,她都能想象到靳磊拿著身份證,囂張地要求店家給他上酒的嘚瑟模樣。
本來以為沈淮看起來心機更深重些,現在看來還是個不成熟的小孩。
隻是這小孩,竟會做出那些出乎意料的舉動……
想到車上那一幕,左鐲的臉“唰”地紅了。她慌忙起身,卻不小心提到了沙發腳。
“嘶……”她痛呼一聲,低頭一看,腳趾已經紅腫起來。
“活該。”左鐲自嘲地笑了笑,一瘸一拐走回臥室。
關門前,她靠在門框上,回頭望向沈淮沉睡的側臉。
黑夜裡少年的臉像漂浮在海麵上的波光,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絲銀白。
左鐲收回視線,輕手輕腳地關上了臥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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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頭傳來一陣悶疼,他下意識伸出手揉搓,卻疼得他直接“嘶”的一聲□□起來。
“靠,怎麼回事?”
他翻身起來,頭上已經化成水的冰袋從額頭上掉落,砸在已經躺在地板上,睡懵的靳磊臉上。水袋突然“砰”地一聲炸裂,冷水澆了靳磊一臉。
“我*,什麼東西!”
靳磊被這冷水突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正好對上正在研究頭上腫包的沈淮。
“怎麼回事?”靳磊看見那個突兀的腫包,嘴角抽搐。他都能想象到這究竟有多疼。
“不知道,醒來就有了。”沈淮疼得齜牙咧嘴,起身去衛生間打算細細研究一下。路過客廳的餐桌時,見到了擺放整齊的粥和小菜,旁邊是左鐲龍飛鳳舞地幾個大字。
好好吃飯,彆再惹事!
他翻過來,背麵竟然是昨天喝酒的賬單,上麵酒費金額被左鐲用馬克筆標紅打圈,以及一行小字——“靳磊,你好好想想怎麼給我解釋!!”
沈淮麵無表情地將紙條遞給靳磊,看著他的表情從正常轉紅,轉紫到轉白……
“我去,我姐非得殺了我不可……”
靳磊和沈淮昨日都喝懵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點了幾杯……他們倆本來想著偷偷喝,後來喝得上頭了,靳磊提出建議說為了避免被左鐲發現喝酒,把賬單記得藏起來。
結果沒想到他們倆被逮了個現行,而且看起來,兩人的酒品似乎不怎麼好……
“先吃飯吧。”
沈淮招呼靳磊坐下,將白粥放進微波爐裡轉了一圈,和靳磊一起吃起這熱騰騰的早飯。
因為酒醉而翻滾的胃對上新鮮潤滑的白粥,讓人感到一陣舒服,左鐲應該是特意點給他們用於解酒。
沈淮一邊喝著粥,眼神至始至終盯著那張紙條,想像著她惡狠狠地寫下這幾個字的樣子。
應該也挺可愛的。
“靳磊,”沈淮說,“你姐呢?”
“應該上班去了吧。”靳磊看了眼時間,時間大概是早晨剛剛八點,“好像記得聽她說起過,周一一般特彆忙,早出晚歸的……”
“哦……”沈淮聽著,低頭喝了口粥。
那不是一天都見不到她了?
“話說,今天咱們去哪?打卡幾個京市景點?”靳磊翻轉手機,滑過幾個熱門景點給沈淮參考。
“隨便吧。”
沈淮的表情怏怏,興致不高的樣子。
看著靳磊認真地上網查詢攻略,他冷不丁地說了句,“話說,你姐在哪裡上班啊?”
“嗯?”靳磊依舊盯著手機屏幕,“好像就在附近吧,走路半個小時。”
“哦……”
過了一會,沈淮又問,“你說你姐她們這些記者,平時都乾些什麼?她寫稿嗎?你有沒有看過?”
靳磊聽著他這和尚念經了許久,終於受不了了,一拍桌子,“沈淮你什麼意思?”
沈淮一臉疑惑,看著靳磊。
“昨天是不是你出賣我,向我姐通風報信了?!”
在靳磊的腦回路裡,他昨天偷喝酒的計劃應該是天衣無縫的,而且在他醉倒前,沈淮明明看起來還是很清醒的。如果當時他將自己背回去,一定不會被左鐲發現。
沈淮無辜地雙手一攤,一臉茫然:“哪有?我也是剛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
靳磊狐疑地打量著他,試圖從他的表情裡找出破綻。但沈淮臉上的迷茫看起來十分真誠,確實不像是在撒謊。
“算了!該享受的時候就享受,這樣回來被我姐收拾,還可以做個愉悅鬼!”
沈淮默默地喝著粥,沒有接話。他其實隱約記得昨晚的一些片段,但那些畫麵太過朦朧,他也分不清是真是還是夢境。
唯一讓他念念不忘的,是左鐲溫軟的唇瓣。他記得自己好像差一點就吻到了,但最後關頭卻被突如其來的顛簸打斷。
之後就是一片黑暗,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想到這裡,沈淮不由得懊惱地“嘖”了一聲。都怪自己的酒量太差,如果繼續下去多好……
即使是春夢,也不虧啊……
“唉,都怪你非要拉著我喝酒,這下好了,把她惹火了!”
沈淮冷眼看著靳磊開始編瞎話,這家夥,每到情勢不利於他的時候,都用這招。
不過沈淮確實有些心虛,畢竟自己對於左鐲覬覦的那點小心思,萬一被靳磊發現……
“對不起,是我不好。”沈淮說,“今天的午飯我請你,就當賠禮道歉了。”
靳磊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沈淮,懷疑這家夥是不是還沒酒醒。他本來隻是順嘴說一句,想碰碰運氣看看沈淮還記得不記得,沒想到這家夥是喝懵了?忘記是自己拉他去喝酒的?
但有人請客他怎會拒絕,靳磊頓時來了精神:“這還差不多!這人情就當你還啦!好兄弟!”
看著靳磊得意洋洋的樣子,沈淮無奈地轉開目光。這敗家玩意,怪不得能每天惹得左鐲血壓上升。
吃完早飯,兩人收拾了一下,準備去京市最出名的景區逛逛,然後就近解決個午飯。在玄關穿鞋時,沈淮的目光落在了掛在衣架上的一件白色襯衣。
那是左鐲出門時,披在身上當做外套用的,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體香。
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左鐲時,她穿著的那件衣服。
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衣料,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日她披著這件衣服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樣子,她是不是也會穿著這件衣服在辦公室內來回穿梭?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在忙著寫稿嗎?會不會偶爾想起自己?又或者,她是不是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
想到這裡,沈淮覺得一陣心虛,手也像觸電一般縮了回去。
“磨蹭什麼呢,走啦!”
靳磊在門口喊他,沈淮應了一聲,也一起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