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在宴川冷淡的神色裡，走神走得膽戰心驚。
有的人表麵傻在那兒，但其實早在心裡把原著關於師尊的情節回想爛了。
可惜想來想去，關鍵詞無非也就是那些。
戰力卓絕、陰晴莫測，迫害原書男主多次的反派，一師門都不是好人，以及反複驚豔修仙界幾千年的那張臉。
幾次和蘇暨南接觸下來，寧知總算是明白了：穿書這個金手指在她這裡幾乎等於沒有。
原著都是春秋筆法，以蘇暨南的視角展開整個故事，給出的信息裡可堪一用的，甚至不如從溫故大堆廢話裡能揀出來的多。
難怪師尊的身上，總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寂寥感。
起初寧知還以為這是在山巔站久了，看慣風雪而無人陪伴的必然。
如今才知，他也同她一樣，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沒有來處，亦沒有歸途。
所以才這麼愛撿徒弟麼？
寧知又想起占地廣袤卻處處空蕩的琉月宗，往好聽了說，是家大業大，可其實，不就是一片又一片靈氣充裕的空曠山頭麼。
若不是綠蘿與溫故的熱鬨性子，少不得還要更冷清。
寧知抬起手背，揩了揩略有濕意的眼眶。
宴川瞧見了，來不及細究心頭升騰起那點陌生，隻道：“怎麼還哭了？”
“哦，風大，沙子入眼了。”寧知聲音悶悶的，與平日裡的歡快活潑全然不同，一聽便知情緒有異。
宴川輕笑一聲：“合歡宗仙子送我的馬車，啟程後連元嬰期修士一擊都能擋下的銅牆鐵壁，倒被這小小的沙子鑽進來了。”
寧知瞪圓了眼：“合歡宗仙子送你的？！怪道這麼花裡胡哨的，這仙子什麼審美啊，送的馬車可不怎麼好看。”
宴川見她臉頰高鼓，可愛得緊，一時沒忍住，伸出手輕輕掐了一把。
寧知直接一整個愣住了。
師尊的手好涼。
師尊在做什麼？
“嗯，審美是沒我徒弟好。”宴川狀若無事地收回手，“當年隨手幫了個小忙，她非要給的謝禮。”
寧知狐疑地看著師尊，怎麼覺得他側頭的樣子頗有些狼狽呢……
宴川見她仍盯著自己，嘖了一聲：“這馬車送你了，你若不喜歡，就燒了玩吧，權當練習火球術了。”
寧知：！！！這個男人真的好浪費！！！驕奢淫逸要不得！
“師尊。”
“嗯？”
“我都金丹期了。”
“那又如何。”
“我開發了幾十種利用食物攻擊人的手段。”
“所以？”
“所以，我不用再練習火球術了。”
宴川低低笑著：“好，不練了。萬物都隨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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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是宴川以靈力驅動的，又快又穩，寧知比顧三他們還要早回到琉月宗。
“直接回你的雲野峰？”宴川問。
“好啊！走了這麼久，我的靈植應該都能收獲了。”寧知說著，隨意往下方宗門處一撇，這一看卻發現了三個有點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琉月宗空無一人的宗門台階上唉聲歎氣。
寧知樂了，這不是當初在無妄海遇到的那三個散修嗎？
“不回了不回了，師尊先放我下去！”
“好。”宴川揮手將寧知放下雲端：“仙盟尋我，你一會兒自行回峰。”
說罷一道靈氣，將馬車縮成一個氣泡，打入寧知垂掛在腰間的芥子袋裡，隨後消失在原地。
寧知默了一瞬：所以這麼大費周章地駕著馬車回宗全是為了她？
不管了，白撿一駕馬車，寧知心情大好，衝著愁眉苦臉三個散修直接就是一個HI：“好久不見呀！”
三人中為首的那個圓胖劍修，臊眉耷眼地抬起頭：“誰啊？沒看大爺正煩著嗎……”
一見是寧知，臉上立時由陰轉晴：“是你！食修小丫頭！”
“叫我寧知就好啦。”寧知背著手笑道，“你們已經入了琉月宗了麼，怎麼不去修煉，反倒坐在這裡？唔，還一副遇到煩心事的樣子？”
“寧小友……本來該叫你一聲師姐的，不過現下也不用了。”圓胖修士指指兄弟三人道，“我們特意在這兒等你回來的，跟你告個彆，我們也要走了。”
“啊？”寧知茫然道，“你們不是見琉月宗靈脈充足，特意過來拜入宗門修煉的嗎？”
“難道你們沒有得到靈脈修煉的許可？不應該啊，我師兄應當不會騙人才是。這中間定是有什麼誤會。”寧知好看的眉頭皺起。
圓胖修士歎了口氣，他身旁那個略微壯碩一些的修士解釋道：“寧姑娘彆誤會，甲級靈脈確實是有的。隻是……你琉月宗長得實在也太過潦草了些吧！！”
“潦草？”寧知吃驚，“此話何解？”
“從前我們是散修的時候，尋到靈脈，在附近修行一段時間後，便會直接去最近的城裡補給。賣些獸肉、補充些丹藥，再修修仙器，同親友聯絡一番。雖修行效率不高，可著實方便。”
“可來了漓望宗倒好……修行是快了，但是補給是大問題啊！”
抱著劍冷酷似木頭人的另一個修士，也點點頭道：“器物閣都沒有，劍壞了還須禦劍足足十日，去最近的清景城修。麻煩！”
圓胖修士道：“本來寧姑娘和你師兄好心好意，接納我兄弟三人入宗……可惜，哎，我實在過意不去，特意在這裡等著你回來，親自解釋一番才好。”
壯碩修士勸他：“大哥也不要太往心裡去，他們琉月宗自家弟子都開始往外跑，去彆宗的人越來越多了。不能全怪我們吧！”
“什麼。”寧知心下一驚，琉月宗土著也跑了？
甲級靈脈都留不住人了麼！
圓胖修士以為她不信，指著高聳入雲的宗門台階道：“寧姑娘若是不信，便自己去看看吧。前些時日不知哪位道友在附近渡劫，雷雨大了些，幾道落雷劈下來，你琉月宗的任務堂都塌了啊！！！”
“不說大宗，就是那不入流的三流小宗門，也不至於塌房無人管吧！”壯碩修士憤憤道。
“你看，又一個大包小裹跑路的。”
寧知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有兩個衣著樸素的小修士，收拾了行囊沿著拾級而下，不一會兒便走到他們跟前了。
寧知伸手拉住了兩個小修士，問道：“你們是哪一峰的弟子，這是要去哪兒？”
小修士被她一扯，有些驚懼，朝後縮了縮。
“我們……我們隻是外門弟子。”小修士瑟縮道，“師姐彆攔我們了……”
圓胖修士出來打圓場：“寧姑娘，你也莫要怪這些小修士了。琉月宗在寂望仙尊的帶領下，雖然闔宗上下都是心善之人，收留了這些沒有資源的修士。但正因這些修士無依無靠，修行起來才會格外艱難，需要指引啊。”
“像這些剛煉氣還未築基的修士，無人引導，根本不懂辟穀之術，可你們……你們連個能換靈粥吃的食堂都沒有！更不用說用師門貢獻去換辟穀丹、築基丹了！這讓這些修士如何是好？”
圓胖修士一番話說得寧知杏眼圓睜，她實在沒想到琉月宗的情況已經到了這麼慘淡的地步了！
想當初她還罵漓望宗壓榨修士骨血，哪想到琉月宗直接就是另一個反向極端！
沉吟之間，顧三、綠蘿與溫故帶著小豆丁都到了，眾人將情形一了解，俱是沉默了起來。
溫故：“可是師尊實在分身無術啊，平日裡他幾乎都在魔域與人界交界處鎮守，要麼就是在閉關，倘若宗門俗事也要師尊事無巨細的管著，也太為難人了。”
綠蘿一拍腦門：“之前不都是師伯在管這些麼，我們尋師伯去啊！”
顧三搖搖頭：“你們有所不知，師伯與師尊性子相仿，最不愛管這些俗事。從前是有彆的長老代管，可是最近幾百年代管的長老們渡劫失敗的失敗，還有的被彆宗挖走。如今隻剩下師伯一人，也是獨木難撐。”
“不然以琉月宗當年的盛望，也不會落入如今這個境況。”顧三道。
圓胖修士又歎了聲，同寧知告彆：“聽聞宗門大比三月後就要提前開啟了，凡是築基以上，元嬰以下的宗門修士都可參加。以琉月宗如今的弟子資質，怕是隻有你們幾人能去。我們兄弟三人想去去圍觀圍觀，湊湊熱鬨，隻好就此彆過了。”
“彆慌。”寧知盤算一番，留住三人，“宗門大比不但要去，且不能我們幾人孤零零去。”
“不是還有三個月才比麼，給我點時間，我們培養一批築基的弟子起來，打響琉月宗的名頭！再收點新弟子回來！”
圓胖修士搖頭苦笑道：“雖然早在仙界小報上了解過寧姑娘食修的莫測手段，但以你一人之力，又能幫多少弟子築基呢？”
“何況琉月宗的根本問題並非弟子不能築基，若是宗門運轉良好，以琉月宗充沛的靈脈資源，難道會有修士目光短淺至此嗎？”
寧知展顏一笑：“誰說要我一人之力幫大家築基了，生產隊的牛都沒這麼使的。”
“宗門是大家的，當然要大家一起來建設了！”
“你說得對，靈脈資源充沛是琉月宗最大的資本，有了這充沛的靈力資源，再將宗門運轉的基礎框架搭建起來，選出幾個善於管理的弟子不就行了？”
“放心，要任務堂是吧？會有的，還有什麼？”
“器物閣、丹閣、靈植園、靈獸園、符籙閣，哦，還有食堂統統都會有的。”
寧知不慌不忙從乾坤戒裡翻找出最後一份炸鳳凰翅，眾人立時便被金黃色澤與充斥鼻尖的香味吸引。
“溫故師兄，還要麻煩你幫我通知一下宗門弟子們——這份能助人晉階的香酥鳳凰羽翼，明日在宗門廣場，我白送！對宗門貢獻最高者可得！”寧知眨眨眼。
“好主意！”圓胖修士眼前一亮，又倏然暗淡下去，“可這東西雖然稀罕，到底隻有一份。琉月宗弟子雖不算多，卻也僧多粥少啊。”
“且這幾日觀察下來，琉月宗弟子因階級太不分明，一個個也閒散如同散修一般，不是宗門長老級彆的調令，恐怕不會輕易聽從。”
寧知笑道：“誰說隻有一份了，彆忘了我可是個食修，還怕我拿不出好東西？”
寧知又朝綠蘿笑道：“走，師姐。我們現在就去拜訪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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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碩修士望著寧知離去的背影，猶豫道：“大哥……我們怎麼辦？你不會真被那小妮子說動了吧？”
“雖然她食修手段厲害，可到底還是年輕……真能撐起這樣一個百廢待興的龐然大宗？”
先前準備離去的兩個小修士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圓胖修士深吸口氣，咬咬牙下決心：“留下來看看，不差這點時間。萬一她真做成了呢？”
“……我反正不看好，這麼年輕個小姑娘。你彆抱太大希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