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望宗眾人因聞人竹的失蹤,鬨哄哄散了。
這讓靈識已經探進乾坤戒裡的寧知頓覺無趣。
她搖搖頭,心說原著這男主是真不行啊。
什麼年代了還在玩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那一套,要升級就想起青梅竹馬的用處,這會兒久不見人卻半點不掛念安危,甚至還是溫故先提起聞人竹不見了。
她嘖了一聲,回頭想說同沙伊達父女道個彆。
卻一聲悶響,撞上一襲玄墨色長衫。
那長衫袖口處還以銀線繡著劍柄的暗紋,正泛著冷冽的光。
一瞧便是宴川掛在歸劍崖上那把寒光劍。
歸劍崖師徒二人同坐吹風時,她曾經問過宴川,這把劍是不是很有名,或是有著什麼非比尋常的來曆,不然為什麼要將它紋在衣袂上。
宴川笑了笑,沒答她這個問題,隻說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再用過劍了。
那時他的神色複雜,眼裡裝的都是寧知看不懂的東西,像是失落又似乎帶著些許悵惘。
可一個戰力幾乎已經無可匹敵的人,竟也會有悵惘之時嗎?
寧知揉揉被撞疼的鼻子,後退一步:“師尊,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就站在我身後。”
她抬起頭看向宴川,觀摩半晌笑道:“還是本來這張臉好看多了,以後都彆換其他麵容了。”
“好看?”宴川問。
寧知小雞啄米式點頭:“師尊不光修為天下第一,就連論好看,也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是麼,我還道你覺得漓望宗那小子好看呢,眼睛一瞬也不眨地這麼盯著。”宴川看著寧知的眼,悠悠道。
寧知被狠狠一噎:“漓望宗?蘇暨南啊?師尊我今晚還想做慶功宴呢,你可彆惡心我。”
要不是原著蘇暨南一劍把她捅穿,讓她必須得防備著這個禍根,寧知才懶得搭理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
宴川滿意點頭:“看來眼神沒出問題。”
“回宗了。”
宴川抬手,隨意勾了勾手指,一架由四匹上等踏雪烏騅牽引而來的繁貴馬車便踏雲而來。
熏風將絲綢製成的精美華簾掀起,露出帳幔中柔軟的車廂。
“綠蘿、寧知,上車。”宴川點了兩個小徒弟的名。
綠蘿嘿嘿一笑,捧著本子道:“師尊我就不上啦!我得和溫故商量一下三月後仙門大比的事呢!”
“什麼?不是三年一屆嗎?怎麼突然三月後就要仙門大比了。”寧知咂舌。
這事宴川倒是知道,凡是修仙界有什麼大動作,仙盟管事的一定第一時間將事情通報來他這裡的。
宴川唔了一聲:“魔界最近頻有動作,幾處混沌域都有他們小股魔兵試探。”
“想是幾千年的休養生息讓他們覺得自己又行了吧。”宴川對此不置可否,“所以合歡宗、漓望宗、天音宗、乾天書院、還有幾個宗門聯合起來商量著,要將宗門大比提前一些,從各個宗門選出些優秀苗子,組成小隊一起去魔域試煉一番,對對敵。”
“屆時,你、綠蘿、溫故、顧三……唔,你要練刀?那便由你們三人代表我們宗門出戰了。”
寧知心頭一哽:“三個人比什麼比!”
“你看看漓望宗每次出場,烏泱泱一群人,多有排麵!你怎麼又讓我們三個人去!”
她要鬨了!
宴川見她抱著手臂,冷冷瞧過來,一副答案不滿意立刻要打人的樣子,沒忍住低低笑了聲。
“做什麼,還要欺師滅祖了?”宴川淡淡道。
“哼!”寧知扭過頭去不理他。
宴川低頭去看她眼睛:“怕什麼,你一個人打他們一群綽綽有餘。我琉月宗以質量取勝,不靠數量。”
這話說得寧知心裡舒坦。
她略略將頭側過來一點點,以示受用,下巴一揚:“可三個人到底氣勢微弱!”
宴川悶聲笑了好一會兒,笑得寧知都要衝過來要個說法了,這才點點頭道:“等回宗,找你師伯去吧。他那邊有幾個親傳小徒弟,你們年紀相仿,約莫玩得來。”
玩得來?
師尊覺得他們是要去玩?
年紀相仿?
他看她,難不成就如同她看小豆丁?
寧知看向自家師尊的眼神愈發不滿,冷哼了一聲,帶著小男孩掉頭就去找綠蘿。
“你不坐馬車?”綠蘿問她。
寧知:“不想坐,我們幾個年、紀、相、仿,一同回宗吧!”說著還狠狠掃了宴川一眼。
溫故推拒著她往宴川那邊去:“坐不下了坐不下了,來沙漠我就覺得你是不是幸福得有些許圓潤了啊。我這劍就那麼寬點,綠蘿的雲還要坐小豆丁,沒你位置了!”
說完便從寧知手裡將豆丁搶走,幾個人動作靈活,騰雲的騰雲,踩劍的踩劍。
溫故那廝最可惡,“咻”一聲在寧知身側繞了個圈,踩著劍飛走了。
瀟灑、有範兒,看得寧知羨慕不已。
“怎麼辦?他們都走了。”宴川挑眉看小徒弟。
“我召雲霓來!”寧知道。
宴川:“太遠了,雲霓過不來。”
“那我腿回去總行了吧!”寧知憋悶道。
宴川不為所動:“我怕你得走到明年。”
寧知嘿嘿笑著,從乾坤戒裡掏出一隻烤兔:“寧知牌烤兔,吃完身法增加15%,不要998,不要998,今天大促隻要98靈石!”
“吃完我明天就回宗了。”
宴川站在那兒,眉目舒展,胡亂薅了一把寧知腦袋:“什麼亂七八糟的,你乖乖上馬車——”
“等回宗我給你9800。”
寧知麻溜爬上,乖巧端坐,拍拍身側柔軟坐墊:“師尊你還等什麼呢!啟程了!雲野峰的花花草草都在等我回家呢!”
宴川懶散勾勾唇,見慣不怪地看著自家小徒弟,低低笑道:“真是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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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知半個身子側趴在馬車窗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天上流雲。
初夏的空氣裡已盛滿躁意,讓她心頭也毛躁躁地。
在她第三十八遍故意拖長了聲音歎氣後,宴川還是閉目不理她。
寧知忍不住了。
直接湊到宴川身邊,上手將他雙眼眼皮撐開。
強迫他與自己大眼瞪小眼,寧知問他:“師尊,你為什麼不理我!”
宴川眉頭挑起:“你喊師尊了?我怎麼沒聽見。”
“可是我歎氣了!”寧知將眼皮更重地撐開,強調道。
“你是覺得這樣就能治住我麼?”宴川聲音頗無奈,他隨意彈了彈手指,寧知便自動轉了個向,背對著他雙手反剪著被宴川向胸口拉近了些。
宴川的聲音輕且緩地在寧知耳後響起,像一根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耳側,癢得寧知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現下知道躲了?方才不還無法無天的麼。”
宴川將寧知雙手手腕交疊在一起,一隻手便輕鬆握住,好整以暇道:“還是這樣安全。”
“說吧,你想問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有話想問?”
宴川腔調散漫:“你是我徒弟。
寧知低低哦了一句,不舒服地扭動了下:“你先將我放開,這個姿勢好難受。”
宴川應得輕飄:“太瘦了,回宗後記得多吃點兒。”
寧知停下掙紮,委委屈屈道:“方才溫故還說我圓潤了。”
“聽他胡扯。”宴川嗤了一聲,鬆手將寧知轉過來麵對自己,“現在這樣挺好,還能再胖點兒。”
“——琉月宗又不是養不起你,吃多少都行。”宴川側過頭,任由目光隨意停駐在路過的雲上。
寧知看著宴川逆光的側臉,忍不住彎了彎眼。
細碎的陽光落在宴川身上,將一頭銀發染成極淺的金色,風裡隱約可聞綠蘿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馬車外是軟如棉花的雲朵,恰如她此刻的心。
這一日日頭晴好,她的師兄師姐們禦劍駕雲在前,她那漂亮師尊望著遠方山頭,絕色更勝此間山川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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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川回過神來,在小徒弟麵前晃晃手:“想什麼呢?”
“啊?哦……弟子在想……”寧知不知為何有些慌亂,靈機一動胡亂續上了之前的話題,“方才白鶴在秘境裡說……”
話才開了個頭,宴川便看著她的眼睛道:“你果然能聽見。”
寧知被這句果然勾走了心神,她舔了舔唇,鄭重問:“所以——師尊為何知道,不能晉階。”
“猜測而已。”
寧知等了良久,宴川才輕聲道:“你信麼,同白鶴說這些,不過是我的直覺。”
“沒有任何緣由,我隻覺這天道古怪,好似冥冥中總有人在操控著一切。”
寧知心說當然古怪了,你們活在一本書裡,這天道不過就是作者的筆力,什麼都被推著走,能不怪麼。
師尊的直覺真是恐怖,到底是修為第一人,也算是無限接近真相了。
宴川不知寧知心中腹誹,帶著些涼意道:“我沒有修行的記憶。”
“什麼?”寧知心中一跳。
“從我有意識起,我便是這天下修為第一人,你敢信麼?”宴川笑了笑,那笑聲卻不見愉悅。
“我不知自己這一身功法從何而來,不知自己如何站至這頂端,不知這修仙界從何處始,更不知——我的來處。”
“我無父無母,沒有來處,好像天生地養般,輕輕鬆鬆便站到了頂端。”
“沒有經曆過求仙問道的痛苦,沒有與人爭奪天地靈氣,更沒有在雷劫之下絕境逢生過。”
“我好像生來,就被賦予了這修為第一的宿命。”
“——這難道不古怪嗎?”
宴川的聲音輕若浮塵,聽在寧知耳中卻如聞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