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模糊了視線,但那道身影依舊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靠近。
應缺這具身體從小營養不良,隻長高不長肉,應缺過來後,吃上軟飯的他倒是長了一些肉,不像是一開始瘦得乾巴巴的模樣,然而一個手術下來,先前一年長起來的肉又掉了回去,甚至比剛來時還不如。
唇上沒什麼血色,病容猶在,但精神麵貌卻要比上次見麵時好不少。
笑著時,眼睛更加明亮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怎麼笑最好看,最討喜,最能惹人憐惜,此時在季舜卿麵前,露出的就是這樣的笑容。
夜雨依舊在下,卻並非是仿佛從天上傾倒的傾盆大雨,而是細細密密的綿綿雨絲,纏綿的雨絲在風中交織,奏響一場動人心弦的旋律。
季舜卿扔了手中的雨傘,快步衝進應缺的傘下,和他擠在狹小的雨傘裡。
鼻尖縈繞著對方的氣息。
季舜卿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頭發貼在額頭,仍有些許雨水順著發絲滴落,卻已經無法遮擋他的視線。
“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他輕聲問。
驚喜已經送到,應缺也沒有再瞞著:“不久,也就幾天前。”
季舜卿雙眼緊緊盯著他,似乎擔心自己不看著,下一刻對方又會從眼前消失。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不提前告訴我,有可能剛好和我錯開?”他剛剛都要上車了。
轉念又想到機場停飛,應缺也肯定不是直達本市,而是從其他城市轉車回來的。
“可是,我們最終沒有錯過不是嗎?這難道不是老天爺都在成全?”應缺倒是說得理直氣壯。
季舜卿想知道,如果是另一種情況,對方還會不會有現在的理直氣壯。
但是沒有如果。
他們就這樣在這裡相遇,在此時重逢,恰到好處,分毫不差。
當真像是如應缺所說,老天爺都不願意讓他們錯過。
他笑了,或許自己都沒意識到,傾身輕輕吻上應缺,“好,你的風光大嫁,答應你。”
應缺回來了,沒有在國外留戀,因為比起在國外的生活,當然還是季舜卿許諾他的風光大嫁更吸引他。
他要就要讓自己最喜歡、最開心的,向來如此。
重新回到季舜卿用來裝他的房子,竟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夜裡,洗了熱水澡的兩個人依偎在床上,什麼也沒做,應缺的身體也不支持。
“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恢複得怎麼樣?”
“青青,你是不是害怕啊?”
“什麼?”
“怕我早死啊。”
“……”
“不用怕,這回不會啦。”
*
季舜卿修改了針對季永年的計劃,從前他喜歡折磨一個人,將他所擁有的,所在乎的所有東西都一一剝奪、摧毀。
可現在,他卻不想再和對方糾纏下去,沒意思。
如今的他,有了更有意思,更值得他用心的人。
將他從好幾年前就開始搜集的季永年違法犯罪的證據匿名投給警方,剩下的,就不是他的事了。
季永年本身能力一般,卻很有些心眼和手段,不用在正途,淨用在歪門邪道,為了爬到如今的位置,暗地裡做過的違法犯罪的行為並不少,沒人查也就算了,要真調查,以如今的技術,一查一個準。
季舜卿算是給警方指了個方向,後續怎麼處理,和他無關。
因此,在季永年還在想方設法除掉趙萬和時,警方踏入了季家大門,將他帶走進行調查。
直到被押上警車,季永年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仍不信自己竟然會就這樣被帶走,掙紮著說警方亂抓人,陷害無辜市民!
心中卻慌亂地想自己到底做的哪件事被爆了。
是安插商業間諜,還是故意引發對手哮喘,又或是找人解決膽敢上門要賠償的工傷致殘工人的家屬?
還是更多他早就記不清,不過是隨口吩咐下去的一件又一件“小事”?
無論是什麼,法律都會一一找他清算。
不僅如此,公司也告他以職務之便,侵占公司財物,從前他在任時偷稅漏稅,新上任的董事長大義滅親,檢舉他的不法行為。
其他股東也趁機把從前的鍋都推到季永年身上,反正季永年也撈不出來了,能少進去幾個就幾個。
這樣下來,季永年不僅要背上官司,還要賠上這些年不少積蓄,加上季舜卿要他賠的那些,季永年大半身家都填進裡麵,看不見半點水花。
他出不來,股份留著也沒什麼用的,有人分彆從他手裡買走那些股份,不賣不行,季永年還想給自己請個好律師。
因為季舜卿的舉報,公司都被查了,一番清洗下,若非趙萬和態度端正地表示願意補繳稅款,並且進行了了幾次公益捐款,情況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即便這次能緩過來,以後他們也要夾起尾巴做人了。
趙萬和猜到這是季舜卿的手筆,有點氣惱,想報複,卻又擔心被抓住什麼把柄,加上現在風聲緊,便也隻好作罷。
如果說季舜卿是不想關注這些而刻意回避,那應缺就是完全沒想過這些。
他滿腦子都是籌備自己和季舜卿的婚禮。
這可是他第一次親自給自己準備婚禮,和上個世界剛來就結婚的婚禮不一樣。
“你覺得我穿這個怎麼樣?”應缺指著圖片上的人魚主題服裝。
季舜卿一口否決,“不行。”
“為什麼?明明我現在的身材穿這個正好看!”應缺不服,堅持爭取。
季舜卿看了他一眼,“穿這個是要去水下拍照,你休想。”
應缺見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也隻好作罷。
“那這個呢?吸血鬼王子套裝。”應缺看到圖片上的黑紅配色,雙眼一亮,那個牙套也好好看的樣子。
季舜卿不想在大庭廣眾下當顯眼包,“你
喜歡的話可以買回家私下穿。”
雖然不能傳給彆人看,但應缺也勉強滿足了,接著開開心心選下一套。
僅僅是衣服,他就挑了三天都還沒結束。
直到他的錄取通知書到了,應缺才驚覺,他再磨蹭下去,暑假都要結束了,於是遺憾放棄了還剩下的好幾本還沒看的,選定了幾套比較正經的,不正經的都在私下穿。
季舜卿驚覺他的乖巧,總覺得他不該這樣,狐疑道:“確定就這些?”
應缺點頭。
平時這人太愛玩,突然正經起來季舜卿還不太相信。
“我想過了,雖然不能穿我喜歡的那幾套有些遺憾,但身為大房,在外人麵前,我要端莊穩重。”應缺一本正經道。
季舜卿被逗笑了,“你還挺有自覺。”
應缺得意得揚了揚頭,“不能讓青青為難嘛。”
季舜卿也十分配合地親了親他,“委屈你了。”
所以會給他補償吧?不多,把那套人魚裝買下來就夠了,現在不能穿,以後總有機會穿。
除了拍結婚照,場地,主題,賓客名單,這些一一確定外,應缺還給自己的婚禮準備了特彆的表演節目,確保婚禮從開始到結束都會非常熱鬨。
一切準備就緒,剩下的,就是等那天到來了。
請帖發到高二一班的學生們手上的時候,眾人仿佛又被帶回了一年前的無數尷尬中。
他們都沒想到季舜卿和應缺竟然還會有婚禮,因此,雖然尷尬,但好歹是應缺同學,就衝著對方連有血緣關係的人都不請,卻請他們這份兒上,這個娘家人的身份他們認下了。
比他們還尷尬的是季承,作為另一位當事人的弟弟,他不是以主人家的身份去,而是以應缺同學的身份被邀請。
但無論是什麼心情,到了婚禮那天,他們還是準時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