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暗持刀抱拳,正欲回答,就聽這時旁邊突兀的冒出一個聲音。
蕭臨淵開口,問的對象卻是殿外直播的古古。
“主播,曆史上可有關於薛暗的記載,我想先知道此人的故事。”
他的問題被實時轉換成文字,出現在光幕評論區上。
這還是蕭臨淵自光幕直播出現以來,第一次發言,不消說,他的名字徒一出現,立時引起一片人的驚詫和注意。
帶兵守在殿外的南宮舒華和白隨聞言先是一怔,後白隨像是猛的反應過來什麼一樣,麵露驚駭,而南宮舒華轉頭回望大殿,隔著一段距離,她看不太清大殿前頭幾人的神情。
蕭臨淵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模樣,站在那裡,仿佛一個紅塵世外客,突然一句刺進殿內眾人的權謀爭鬥裡。
景德帝也因蕭臨淵的話,心裡仿佛猜想到什麼不好的事,隱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麵上的神情,變得扭曲。
古古看著蕭臨淵這個名字的出現,說不驚喜是假的,雖覺得對方頭頂的昵稱太大,但演戲嘛,彆太較真。
於是古古暫時放下了本期的直播故事,認真回答起了蕭臨淵的問題。
薛暗也不知因為什麼原因,竟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再開口說話。
【薛暗啊,他在曆史上也是有記載的,但是名氣不大,算是很低調和默默無聞的那類人。】
【他是北梟王死後,接管北地勢力的守將之一。】
隻需要這兩句話,就已足夠蕭臨淵心中肯定一件事。
他望向薛暗這位禁軍統領的眸光一沉,他被騙了……
或者說,曆史上的蕭臨淵被騙了,包括那段時期的所有人,都被謝家騙過去。
【曆史上,他最早曾是息帝蕭懷的親軍統領,武力不凡,有勇有謀。
但當時朝中,誰也不知道息帝手中還藏了這麼一支軍隊。
據說,這支軍隊直屬於皇帝,隻聽由皇帝一人號令,是大宸的開國皇帝逝世前留下的一支軍隊,代代留傳。】
就像是傳說中的皇帝暗衛,暗中養著的一夥軍隊,代代從民間暗中挑選合適的人,秘密培養和訓練。
【直到神昭大帝蕭臨淵登基,薛暗主動告知他此事,然後這支軍隊就由暗轉明了。】
因為神昭大帝不需要這隱藏在暗處的一把刀,這既是他的自信,也是他的行事作風。
【之前主播就說過,蕭臨淵登基後將萬山封了官兒,讓他跑到蔣明橖麾下帶兵打仗去了。
好吧,主播懷疑,其實要不是他太坑老板,那禁軍統領一職十有八九是落在他頭上。但萬山走了,再加上薛暗的突然出現,總要找個位置安放這個人才吧。】
【於是曆史上,神昭大帝將他封為禁軍統領,而他手底下的那支暗軍也被打散,編入各個軍營。】
被說坑老板的萬山:……你說正事的時候,能不能彆帶上我?
“後來呢?”
朝中(),民間不斷有人好奇此人的後續故事。
壓根不用蕭臨淵開口再追問。
古古笑了笑(),【薛暗當了幾年的禁軍統領後,想要上陣殺敵,建功立業。於是他主動找神昭大帝說明自己的誌向,辭去禁軍統領一職。】
【神昭大帝允準後,在東地戰場和北地戰場之間,薛暗選擇了去北疆南宮舒華手下做事。】
【不出幾年,他在北地軍中因表現突出,很得南宮舒華看重,一路提拔他當了自己副將。】
【南宮舒華死前,還舉薦他和自己的另一位副將,在她死後共守北疆。對於有能力的人,神昭大帝自然是沒有放著不用的道理,所以後來,北地之兵,薛暗手中至少握一半兒。】
【但曆史上,關於這位大將的記載寥寥無幾,隻知他性格沉穩低調,從不顯山露水。哪怕坐擁半個北疆,也不見張揚之舉。】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死的卻很突然。】
說著,古古語氣遲疑,聲調也跟著放緩。
【昭元三十年,薛暗病死北疆。】這就是這位的結局。
至此,關於這個人在史書上的記載,就斷了。
蕭臨淵在聽完古古對這人的介紹後,微微一笑,無聲而淺淡,泛著冷意。
史書也並不是什麼都知道和記載完全的。
昭元三十年,薛暗死,世家開始向朝中低頭,態度發生轉變;
昭元三十四年,白晉緣被人設計入獄,最後身死,但一開始,白晉緣又是為什麼會在這一年被人害進獄中呢?
是巧合?還是什麼?
昭元三十七年,祁州私軍之事被暴露,不管當時養私軍的幾人打算將來乾什麼,但計劃終是泡湯,曆史上的蕭臨淵,在祁州事了,也終於在同一年對謝家動手,逼的謝無念退出朝堂。
這一連串的事看似不相關,但冥冥之中又透露著一點詭異的氣息。
若這些事情在發生前,加一個前提呢?
——薛暗從一開始就是謝家的人!
但曆史上的蕭臨淵定然對此不知情,或者說,在他登基前十幾年是不知道這個事情的。
但謝無念的有恃無恐、極端自信,叫蕭臨淵在與他的爭鬥中開始生疑。以對方的智謀不該不明白,智者也需有足夠的武力傍身才能立於不敗之地的道理,兵權才是一個人最大的底氣來源。
於是蕭臨淵漸漸猜到謝家有人掌兵的隱藏事實。
最後,他揪出了謝家這枚暗棋——薛暗。
薛暗出事,對謝無念的打擊是極大的,所以才會從昭元三十年開始收攏手下勢力,但天下世家也不是儘歸謝無念管的,於是,有人開始了反抗,曆史上新法的推行者——白晉緣成了被他們針對的目標。
而薛暗死後,謝無念需在暗中重新插入自己在軍中的棋子,祁州那支私軍也就因此而來。也許這支私軍並不是將來作謀反之類的用處。
假作地方叛亂,賊將招降,歸順朝廷;
() 彆處叛敵,及時發兵相救,湧現一二‘神勇’之人,最後於軍中任職,瞧啊,再正常不過的流程。()
隻是這一事,或許已提前被蕭臨淵察覺,所以謝無念的謀劃落了空,蕭臨淵更是趁機一舉逼的謝無念退出朝堂,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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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極輕的腳步聲,蕭臨淵似有所感,看向殿外。而就守在殿門外,已然看清楚來人的南宮舒華和白隨,臉上同時閃過驚訝,而後麵色嚴肅的看著來人。
謝琅、謝無念緩緩踏上紫宸殿的台階,謝無念淺笑盈盈的向殿門外的二人打招呼,“許久不見,南宮小姐、白先生,可還安好?”
南宮舒華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還好還好……就是謝二公子怎麼自己從牢裡出來了?”
她並不記得自己又或是父親,有下令放這兩位出來過。
那現在問題來了,謝家這對父子是怎麼做到像入無人之境似的,從皇宮大牢出來還走到了紫宸殿?
稟報這事兒的人呢?都出宮郊遊去了嗎?
南宮舒華在心中想道。
“那有什麼法子,牢獄生活清苦,在下與家父左等右等不來人相救,總得想想法子自救才行呐,不然豈非真就要蒙受不白之冤,身首異處?”
謝無念故作委屈狀,實則麵上、眼中全不見半點擔憂、害怕。
乾淨整潔的青墨衣襟上不染塵埃,還有謝琅,儀態端莊自持,從外表看,這兩人真不像剛從大牢放出來的樣子。
演的真不走心啊,殿外二人想。
白隨似誇讚的笑著道了一句:“謝家果然厲害。”
謝琅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差。”
他知道白隨是誰,並且謝無念也知道,不然也不會方才一語就道出白隨身份。
“你是謝家二公子,那他是…謝家大公子?”
“他叫什麼?”蕭臨淵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好奇,聲調不高,像是朋友間稀疏平常的一問。
很多人聞言當場愣住,臉上全是震驚、懵逼,殿內更是一片安靜,而殿外幾人也隨之看了過來。
謝家大公子?!!
這謝家大公子不是剛出生沒不久就夭折了嗎?!蕭臨淵是傻了?還是不知道此事?
莫名其妙的蹦出這一句乾什麼?
但隻見,蕭臨淵此時站在玉階之下,端的是氣定神閒,渾不覺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目光鎖定之人赫然是……薛暗。
謝家父子抬腳走入殿中,從殿中跪著的群臣麵前路過,謝無念一邊走,一邊笑著拍手稱讚,“十一殿下果然聰明,既如此,也不瞞殿下了。”
“家兄,謝影。”
麵對著滿殿人呆滯驚愕的目光,以及帝王近乎慘白的臉色,謝無念站定回答完蕭臨淵,笑的更加開心,還轉頭看向薛暗,好心提醒,“兄長,你自幼離家多年,怎麼弄出個化名來叫人誤會。還不快以真實身份拜見陛下,向陛下認錯。”
他的嘴角翹起,看著溫文爾雅,再謙謙君
() 子不過,語氣溫和的說著一聽就叫人明白的謊,也神色再自然不過,口中繼而吐出誅心之言。
“哦,差點忘了,這算不算欺君之罪啊?又是一項要被陛下殺頭的罪名呢,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要殺我們嗎?”
謝無念麵上帶笑,語氣卻沉下,誠心誠意的問,一字一句像極了毒蛇吐信,特彆是那最後一問,像極了明晃晃的挑釁,其實更像在說‘你敢殺我們嗎?你能奈我何?’
景德帝腳下踉蹌,看著麵向自己半跪下的青年,嘴唇顫抖,臉色憋的青紫,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罪臣謝影,萬望陛下恕罪。”
青年的這一跪,像有一把劍插進帝王心間,叫他痛的眼前發黑,喉中也湧現腥甜。
薛暗、謝影,一個暗、一個影,影藏暗中叫人無覺,同時,要反手捅傷主人也最是容易。
誰能想到,一直被視為最忠心的心腹,竟是敵人早先遞於自己的一把劍,準備隨時反噬主人。
因為,它背後真正的握劍之人,是自己的敵人啊!
以身作局,定弑君之名,最後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連自己一直以來最信賴、引以為傲的一張底牌,也是敵人留的先手。
景德帝心緒大亂,大口喘著粗氣,戲耍、被玩弄的屈辱、憤怒,使他再也無法保持先前的理智,殿中死一般的寂靜,像是過去萬年那般久,直至謝琅平靜至極的聲音,打破僵局。
“陛下,你輸了。”
是的,這場交鋒,景德帝輸的徹底。
謝家曾經的天驕美玉——謝琅,從未在謀略上輸於任何人過,唯,敗於自身。
這場早在十幾年前就布下的殺招,又豈是景德帝能防備的了的?
彆說是他,天下更沒有哪一個人能想到薛暗是謝家人,還是謝無念的兄長,就連蕭臨淵,也是從古古處得到確認後才敢肯定心中的猜想。
謝琅…不隻培養了謝無念這麼一個殺器,還有薛暗這把隱藏在暗中的刀。
謝氏不涉兵權?
現在看來真像個笑話!
滿朝文武的臉都被這波極限反轉給打腫了,武將造反還需舉兵逼宮,還需要處處小心彆惹帝王猜忌,而謝家……卻早已秘秘將刀架在了帝王的脖子上,人家要是哪天心情不好,想換個皇帝,根本就是隨時的事兒。
簡直,叫人不寒而栗啊!
“噗——”
短短五個字,讓景德帝吐出一大口血來,當眾昏死過去,帝冠也從頭上摔落下來,一如景德帝此刻的自尊一樣,被摔落在地。
幾位皇子反應各異,蕭榮表現的最為焦急,大聲叫著醫正,蕭懷趕緊指揮著梁永德將景德帝送回寢宮。
經過今日這一遭打擊,景德帝能不能救得活,還真兩說。
“謝家主真是好手段,隻是手未免伸的太長了點兒。”蕭懷聲音平靜,語氣卻隱含怒意。
是長了點兒,但今天這一暴露,這手便該收回來了,
謝琅不疾不徐的躬身一拜,“太子殿下,謝家這一代人再無意出仕,隻願做個富貴閒人,安渡餘生。太子殿下可放心。”
放心?傻子才會放心,但對方既然當眾這麼說,那就是說謝家這一代確實不會再有人入朝,其中,自然也包括謝無念。
蕭懷心中警惕,但也知道不能拿謝家怎麼樣,哪怕沒有薛暗的助力。
說到底,今天這一出,起因還是景德帝自己折騰出來的。
“我不懂,哪怕是兄弟,你做薛暗多年,為何還要對謝家忠心不二?”
蕭臨淵有些奇怪。一群人聞言朝他看過去。
他最早有猜薛暗是謝家的暗柱,但深思過後,又覺得對方的身份可能不止這麼簡單。
離開謝家多年,頂多隻能在暗中接受謝家的一點兒幫助,且這點幫助需做的十分隱蔽,且微末的,要想走到景德帝身邊,這一路隻能靠他自己,而不能指望謝家。
因為一旦他的身份暴露,那這步棋就等於廢了。
前期謝家對這枚暗棋的幫助和控製有限,如何才能保證棋子在自己功成之時還會聽謝家的話?
用毒和本身就是出自謝家的血脈是叫人多年以後還能保持忠心的法子。
正好,蕭臨淵了解到的一則消息中,就有謝無念是謝家這一代嫡係中排行老二的事,在他之前有過一個哥哥,說是死了,但蕭臨淵越想,越不怎麼信,對這個早夭之子的存在更加生疑。
外人再忠心,又如何比的上自家人更讓謝琅信的過?所以薛暗的身份,被蕭臨淵猜到。
但就因為姓謝,是謝家的血脈,就要永遠忠於謝家?
對此,薛暗、啊不,應該是謝影,隻冷冰冰的吐出四字,“無可奉告。”
好吧好吧,蕭臨淵聞言也無意再追問其原因。
這場謝家和帝王之間的對決已經分出勝負,剩下的自有蕭懷主持大局,或許不日他這個新上任的太子,就要肩挑起國家大任。
而蕭臨淵,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