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盯著前方的顯示屏,看著那片代表著敵機的紅點迅速靠近，在雙方都要進入攻擊範圍時喝道：“準備貼身近戰，注意躲避炮彈。”

“是。”

數顆炮彈拖著白色長煙飛向天使軍機群,三十五架飛行器閃避著加速靠近。

天使軍飛行器數量少於對方，飛行員也是這兩年才培訓出來的，但好在這邊哨兵向導多，可以給機群裹著厚厚的精神力防護罩，隻需要躲開那些炮彈，衝入對方飛行器陣營就行。

“五號側翼被炮彈擊中了。”褚涯耳機裡傳出一道急促的聲音。

褚涯立即問：“損毀情況？”

“左發動機已停止工作。”

“六號注意掩護五號。”

“是。”

當飛行器距離太近,便不會使用炮彈，不然攻擊範圍會波及自身。天使軍機群一旦彙入對方機群,便完全無懼子彈,頂著精神力防護罩縱橫穿梭，橫衝直闖，對方卻拿他們沒有什麼辦法。

“我已經衝進去了。”柳貞興奮的聲音響起,“12號敵機沒有精神力防護罩。”

褚涯立即下令：“所有人盯著12號敵機開火。”

“是。”

12號雲巔飛行器被集火,數發子彈近距離擊在機身上。它四處藏躲,也沒能甩脫幾架飛行器的圍追堵截，終於騰起濃煙，搖搖欲墜地衝向了地麵。

天使軍飛行隊集中朝沒有防護罩的雲巔飛行器開火，不到五分鐘時間內，又擊落了一架飛行器。

雖然飛行隊進行攔截,但對方飛行器數量太多，已經有幾架飛行器抵達臨亞城上空，朝著九曜區發射出了炮彈。

炮彈撞上光膜時會濺起一團火光，光膜上也會出現雷電般的紋路。而光膜雖然擋住了炮彈，被擊中的部位也成為黑灰色,像是皮膚上生出的一塊黑斑，也不再具備阻隔外來物體的作用。

每一塊光膜被擊中，指揮室裡便會響起滴滴報警聲，數據屏上也會顯示出光膜剛出現的黑斑位置。

九曜區內的地麵對空炮彈不斷飛上天空，追逐著那些閃躲的飛行器。

雲巔飛行器能在遠處攔截住對空炮彈，但近距離情況下很難攔截，立即有兩架飛行器被擊中，帶著火光轟然墜落。

整個臨亞城上空都是飛縱的炮彈，地麵也在跟著震顫。指揮所裡的光膜報警器不斷在響，大屏上的紅點都集中在右下角處。

“他們在攻擊我們的種植區，那片區域的光膜上已經出現了很多黑斑。”

第三軍負責光膜，指揮所裡的人都看向了雲拓，雲拓略一思索：“種植區光膜上不能出現空隙，讓所有哨兵去放出精神力頂住，向導跟上。”

“是。”

哨兵向導們此時分處在各個區域，很多人的精神力沒法延伸至那麼遠的距離。在接到命令後，大家迅速放下手頭的事衝向了種植區，包括正在發射對空炮彈的士兵，也趕緊跳下發射台。

“馮大成快去7

號發射台。”

“你去哪兒？”

“我接到緊急命令，要去種植區補膜。”

“好！”

原本安靜無人的大街上出現了數道身影，在漫天炮火下朝著種植區方向飛奔。數輛軍車駛上了街道，都大敞著車門，奔跑的人便靠向車輛，一個躍身撲了進去。

臨亞城四處都修建著防空洞，位於武城街地下的這處防空洞麵積頗大，但電源線路出了點問題，有幾處燈泡不斷明明滅滅。

沈蜷蜷坐在人群中，抱著自己的膝蓋，仔細聽著外麵傳來的任何動靜。那些炮火聲雖然模糊遙遠，但整個防空洞裡沒有一個人出聲，隻沉默而安靜地坐著。

每響起一道炮聲，沈蜷蜷心頭便是一顫，不斷去看左邊那條向上的通道。

隻要通道儘頭的那扇大門被打開，就代表這場戰鬥已經結束。

“今晚好像打得很激烈。”旁邊有人在低聲問。

“是啊，希望我們的人不會出事。”

“放心吧，我們天使軍可比雲巔那些小雜毛強多了。”

“那倒是。”

這裡離福利院挺遠，身周的人沈蜷蜷一個都不認識，他聽著這些議論聲，心裡稍稍安穩了些，但隻要想到褚涯此時便在那些炮火之下，剛平靜一些的情緒又開始焦躁。

防空洞側邊突然傳來擴音器聲，他立即轉頭看去，看見一名負責防空洞秩序的士兵站在高處。

“有哨兵向導嗎？有沒有？這裡有沒有哨兵向導？有沒有？現在需要哨兵向導。”

有人大聲回道：“我們這裡哪有哨兵向導啊，他們不都進了軍隊了嗎？”

“有！”人群裡響起一道清亮的少年音，“我是向導。”

大家循聲看去，看見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俊俏少年站在人群中央。少年身形單薄，睫毛纖長，挺翹的鼻尖給他增添了幾分稚氣，有人便忍不住道：“娃娃，你是向導？不要胡說哦，外麵在打仗呢，肯定是要去跟著打仗。”

沈蜷蜷回道：“我是向導。”接著又補充：“我是天使會的。”

天使會幾個字一出，大家頓時了悟：“原來是天使會的，難怪。”

“天使會全是哨兵向導，那些大的進了第三軍，小的還沒有。”

士兵也趕緊衝沈蜷蜷招手：“那你快來。”

沈蜷蜷跟著士兵進入通道，跑向上方大門。

“種植區的光膜被炮彈打出了黑斑，你們哨兵向導要在那裡撐起防護罩。”士兵邊跑邊解釋。

“我明白。”

防空洞大門打開，沈蜷蜷衝了出去，大門再在他身後緩緩關閉。

沈蜷蜷奔跑在大街上，頭上便是呼嘯飛過的炮彈，如同彗星般拖著長尾，擊向遠處的種植區。而那半空中有著一些形狀不一的黑灰圓團，像是浮在低空的黑雲，便是光膜上被炮彈擊出來的黑斑。

更遠處炮火交織，數架飛行器正在激戰，他辨不清哪些是雲巔飛行器，哪些又屬於

天使飛行隊，隻目不轉睛地看著。直到種植區光膜上又有火光騰起，他才強迫自己收回心神，隻朝著種植區發足奔跑。

這片區域屬於住宅區，沒有多少哨兵向導，隻看見遠處街上有兩三道奔跑的身影。

布偶熊出現在他身旁，指著某個方向嗷嗷叫了兩聲。

“是的，我們就是去那兒，種植區。”

一輛軍車從後方駛來，車上的人在炮火聲裡朝著沈蜷蜷大喊：“去種植區的上車！”

沈蜷蜷在軍車駛過的瞬間加快腳步，伸手抓住車門沿，一躍便進入車裡。

“褚寶龍，你快點。”沈蜷蜷站在車門口喊。

布偶熊跟在車旁奔跑，它可以直接竄進車內，卻執著地要像沈蜷蜷那樣去抓車門。可它胳膊太短，幾次都夠不著車門，氣得嗷地叫了聲，賭氣地站在原地不動。

“你快來，你拽我的手是一樣的，就像拽車門。”沈蜷蜷朝它伸出手。

布偶熊這才再次提步追了上去。

軍車一路朝著種植區飛駛，路上又有兩三名向導爬上了車。駛過這幾條長街後，前方的車輛和奔跑的人逐漸增多，特彆是在經過福利院岔路口時，一長列車隊從福利院方向駛出，裡麵載滿了一群群少年。

“蜷蜷！”

沈蜷蜷站在車門口，聽見林多指的聲音，看見他從旁邊一輛軍車窗口裡探出了頭。

沈蜷蜷便指著前方，意思去那裡彙合。

軍車都停在了種植區裡，哨兵向導都在指揮下衝向了最近的種植樓，再順著環形樓梯往樓頂奔跑。

“我的精神力放出來了，但是還夠不著光膜。”

“繼續往上。”

“這光膜不高的，我們爬到樓頂就能夠著了。”

……

飛行器的主要戰場已經從臨亞城邊緣轉移到了種植區上空，巨大的黑影投射在種植區裡，又被瞬間爆開的亮光衝散。

沈蜷蜷在樓下遇到了福利院的學生，大家飛速衝向樓頂，其中還有十歲不到的小孩，在轟隆爆炸聲中被大班生們牽著奔跑。

“蜷蜷。”林多指跑在沈蜷蜷身旁，擔憂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王成才也是飛行隊員，沈蜷蜷抿了抿唇，安慰道：“我們臨亞城的飛行員比雲巔的飛行員強多了，你彆擔心。”

“嗯，剛才有架雲巔飛行器就被擊毀了。”林多指的聲音也平穩了許多。

種植樓一共隻有六層，還在四五層時，就有哨兵大喊著自己的精神力已經能觸到光膜。沈蜷蜷便也放出精神力，隨便進入了兩名哨兵的精神域。

這棟種植樓頂上也種滿了玉米，田埂溝壑上已經站了不少人，多半都是福利院的少年。其他種植樓上也有著站立的身影，那是從四麵八方趕來的哨兵向導。

所有哨兵都最大量釋放出了精神力，探向上空的光膜，並在黑斑處彙聚，形成一層替種植區遮擋住攻擊的精神力防護罩。

沈蜷蜷仰著頭，看著在上空翻飛

廝殺的飛行器群，努力睜大眼睛，想從中找到褚涯所在的01號。

此時01號裡，褚涯扳動操縱杆，01號橫插入兩架並排的雲巔飛行器之間，並在和他們錯身而過的瞬間迅速掉頭，按下了子彈發射鍵。

他和麵前的飛行器相距不過兩米，隻要稍微控製不住方向和速度便會相撞。那架飛行器急於和他拉開距離，左右忽閃，又仰頭衝向高空。

褚涯追了上去，密集子彈連成了數道火線，儘數射向它的尾翼。那架飛行器的尾翼被子彈擊穿，倉惶地逃向遠方，卻拖著長長的黑煙，搖搖晃晃地下墜。

“十架！”耳機裡響起一聲歡呼，“敵機已墜毀十架。”

“十一架，又有一架被地麵炮彈給打中了。”

沈蜷蜷他們能看見有飛行器從高空下墜，但頭頂上黑團斑駁，有些辨認不清。他們屏息凝神，直到那飛行器滑出了黑斑區域，才有人爆出激烈的歡呼：“是雲巔的飛行器，他們又被擊毀了一架。”

歡呼聲裡，沈蜷蜷一直仰頭盯著高空，全身都是冷汗，身體細微地發著抖。

布偶熊就站在他身後，焦躁地掰掉身旁一根玉米，一顆顆用爪子摳。豹崽見狀也掰下一根玉米，像它那樣摳玉米粒。

“蜷蜷。”身旁林多指抓住了沈蜷蜷的手，那手掌和他一樣冰涼，也沁滿了汗水。

“我哥哥他們非常厲害，又有精神力防護罩，他們不會有事的。”沈蜷蜷的聲音卻很穩定：“我們的地麵對空炮彈也厲害得要命，他們雲巔再來多少飛行器也不行。”

樓頂上的人最接近戰火，每一顆落下的炮彈仿佛就在他們頭頂上炸開，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樓板都在顫動。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因為畏懼而離開，哨兵不斷用精神力修複填補著光膜，向導也不斷為他們進行梳理，就那些十歲左右的小孩也隻緊緊抓住身旁大班生的手，繼續站在原地。

當雲巔飛行器群隻剩下二十多架飛行器時，他們終於開始撤退，還在發射炮彈的雲巔飛行器也放棄了攻擊，齊齊飛向雲巔方向。

天使軍飛行隊跟著追出幾十公裡後，褚涯下令回頭，飛行器們便停下追趕，返回了臨亞城。

隨著雲巔軍隊的撤退，罩在九曜區上空的光膜也撤掉。防空洞裡的人迅速衝到大街上，朝著天空上返程的飛行器歡呼。

種植區樓頂上也一片歡騰，沈蜷蜷一邊朝著天空揮手，一邊看著那巨大的機腹從頭頂擦過，領頭機身上的01兩個數字清晰可見。

“沈喵喵，沈喵喵……”

布偶熊扔掉手中的玉米，和點點同時躍起在空中擊掌，兩隻量子獸控製不住心頭的激動，都在嗷嗷大叫。

褚涯目光掃過下方，看見了樓頂上那抹正在蹦跳的熟悉身影。雖然他知道沈蜷蜷看不見自己，也抬手輕輕碰了下額頭，嘴角牽起了一個微笑。

沈蜷蜷看著飛行器飛向了停機坪，轉頭就往樓下跑，林多指也趕緊跟上。

唐圓圓正在樓下和幾名大班生說

笑，轉頭瞧見兩人，大聲問道：“你們去哪兒？”

“起落場。”

“你們現在往起落場跑做什麼？要去軍部啊，他們肯定回軍部了。”

“啊對，那我們現在要去軍部。”

如同以前的每一次戰鬥結束，大街上都是興高采烈的人。沒誰感歎這一重重無止境的劫難，也沒誰去擔憂雲巔明天會不會卷土重來，隻高興慶賀著今晚的又一次勝利。駐守在各個戰鬥點的士兵返回軍營，也被人群給圍著，或攬住肩或抱著胳膊，興高采烈地送他們回營。

沈蜷蜷和林多指陷入擁擠的人群裡，很快就被擠得分散，不過他們都是去軍部接人，所以擠散了也無所謂。

“褚寶龍。”沈蜷蜷轉著頭找布偶熊。

“嗷！”布偶熊在他左邊發出不滿的吼叫。

“我還以為你也跑丟了，你怎麼……哈哈哈。”

布偶熊被夾在兩條大腿裡，臉被擠得變了形。聽見沈蜷蜷的笑聲，它頓時大怒，舉起爪子要打身旁的人。

“彆打人，人家又不是故意擠你。”沈蜷蜷拉著布偶熊胳膊將它拖了出來：“你自己個子不高，乾嘛還要怪彆人？”

“嗷！”

沈蜷蜷手搭在布偶熊頭頂，橫著比到自己腰間，再摸摸自己頭頂，嘿嘿笑了兩聲。

“嗷！”布偶熊揮爪在沈蜷蜷身上打了兩下，沈蜷蜷嘶了一聲，又道：“我現在忍了，免得人家看見我和空氣對打，還當我是個瘋子。我也不和你計較，來，我背你，我們快點去找哥哥和沈汪汪。”

布偶熊趴在沈蜷蜷背上，沈蜷蜷背著他去了人少的街沿，順著那些店鋪簷下往前走。

走過幾條街後，行人變少，沈蜷蜷便將布偶熊放下了地。一隊軍用卡車從軍部方向駛來，其中一輛卡車在路邊停下換司機，一名士兵從卡車尾探出頭，朝著沈蜷蜷打招呼。

“去軍部找你哥嗎？”

沈蜷蜷認出那是趙小壯，便道：“是啊，你現在去哪兒？”

趙小壯回道：“我們擊落了那麼多雲巔飛行器，得去找找有沒有好東西。”

臨亞城物資依舊匱乏，特彆是軍械戰備方麵，所以每次用地麵對空炮彈擊落一架飛行器，都要將飛行器裡還有用的物品弄回來。沈蜷蜷想到機械廠那架已經被他們拿走動力核的飛行器，有些心虛地問：“前些天墜在機械廠的那一架要去找嗎？”

“要的。”

“要是動力核丟了呢？”

“丟了就丟了吧，我們現在不差動力核。”趙小壯笑道。

沈蜷蜷嘻嘻地笑，和趙小壯揮手告彆，帶著布偶熊繼續前往軍部。

趙小壯收回視線，轉頭瞧見身旁全是人，七八名哨兵都擠在車尾，盯著沈蜷蜷的背影。

“你們在看什麼？”趙小壯問。

一名哨兵笑著撞了撞他的肩：“那小向導笑起來可真甜，怎麼沒有見過？介紹一下唄。”

“對呀對呀，介紹一下，年紀應該還小，沒有加入軍隊吧？”

“叫什麼名字？他現在住在哪兒？也是你們天使會的？”

趙小壯打量著這些滿臉堆笑的哨兵：“甜？你們哪兒看出來甜的？他發起脾氣來就和我袋鼠一樣。”

“沒事，我不怕挨打。”一名哨兵勾住他的脖子，“小壯，給我說說，休息時請你吃飯。”

趙小壯將他搭在肩上的手拿開：“你們想知道他的名字和住址嗎？”

“當然想知道。”

“我不敢說，但有個人敢說，你們可以去找他打聽。”

“誰啊？找誰？”哨兵們立即詢問。

趙小壯嘿嘿一笑：“去找我們第三軍褚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