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蜷蜷聽到褚涯的聲音,轉身喊了聲哥哥,立即朝著燈光的地方遊去。
“沈喵喵,我殺了屍王,我殺了一隻屍王。”他語無倫次地說著:“你去哪兒了?你怎麼突然不見了?耳機也壞了,我找不到你。你不知道我剛才,我,我把屍王殺掉了,我,我殺了一隻屍王。”
沈蜷蜷衝到褚涯麵前,緊緊抓住了褚涯的胳膊,聲音因為激動都變了調:“你快看下麵,看到那個黑點了嗎?它下落到那棟房子頂上了,你看,快看!”
“我看見了,那的確是屍王的屍體。”
隔著全麵罩,沈蜷蜷看不見褚涯的臉,卻能聽出他聲音裡也帶著欣喜。
“我,我,它,它突然過來——”
“彆急,我們上到水麵後再說。”褚涯拉住沈蜷蜷的手,劃動雙腿遊向了水麵。
“好,上去說,我們到水麵上去說。我一個人殺了一隻屍王,我一個人殺的!”
兩人浮出水麵,分彆摘下全頭套。沈蜷蜷開始講述經過,兩隻手不停比劃動作,隻被褚涯帶著遊回岸邊。
“我喊你,耳機沒聲音了,我往前追,你的燈又不見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兒……””
褚涯一手拖著沈蜷蜷,一手劃水:“我遊得快了些,和你距離又太遠,所以你看不見我的燈。”
“你什麼時候找到我的?你看見我殺屍王了嗎?”沈蜷蜷問。
褚涯回道:“我回頭趕來,正好看見你用匕首捅了它一二三個對穿。”
沈蜷蜷哈哈笑了一聲,乾脆爬到褚涯背上,讓他騰出兩隻手,背著自己遊去海邊。
“你沒看見前麵,那太精彩了,比後麵捅一二三個對穿還精彩。”
沈蜷蜷趴在褚涯背上手舞足蹈,時不時俯下身去看他的臉:“你在聽沒有?你有沒有聽?”
“我在聽。”
“那我剛說了什麼?”
“你說你靠著出眾的臨場反應和過人的戰鬥技巧,一下躲過了它的攻擊。”
沈蜷蜷滿意地繼續往下講,褚涯便背著他一路遊到了斷口處。
斷口下的水裡有塊平伸出的水泥板,他扶著沈蜷蜷站在水泥板上,要將他托上斷口。
沈蜷蜷正說得起勁,現在不想中斷:“等等,還有最後兩句,等我說完。”
褚涯也就和他一起站在淹至腰際的水裡,耐心地聽他收尾。
“……我以為我要被他抓住了,心裡當時就涼了。但它突然往後退,估計是被我的匕首給嚇到了,我趕緊衝出幾l步遠,再回頭……”
沈蜷蜷的頭發濕漉漉地蓋在額頭上,尾端有些調皮地翹起,神情生動又帶著嬌憨,像是一隻剛出水的幼獸。可那雙閃動著粼粼波光的眼,發梢上墜著的水珠,瓷白的肌膚和紅的唇,又給他增添了一種青澀誘惑。
褚涯一直看著他,沉默地一言不發。他的臉背著光,隻能看見高挺的鼻梁輪廓和那雙幽深如墨的眼。
沈蜷蜷
終於講完,滿足地舔了舔唇,問道:“怎麼樣?我厲害嗎?”
褚涯依舊沒有說話,沈蜷蜷用肩膀輕輕撞了下他,笑著道:“問你呐。”
褚涯側頭看著水麵:“厲害,非常厲害。”接著又單手撐著斷口躍了上去:“走了,上去了。”
“哎?你都不抱我上去。”沈蜷蜷仰著頭道。
褚涯蹲下身,朝他伸出一隻手,沈蜷蜷便握著那隻手,被他拖上了斷口。
“褚寶龍和沈汪汪呢?”沈蜷蜷這才想起來,“對了,褚寶龍剛才和我斷開了精神鏈接,它們兩個在哪兒?”
“它們遊得有點遠,現在快回來了,你先去車上換掉潛水服。”褚涯道。
“你不一起嗎?”
“我等他們,你先換。”褚涯低頭整理放在地上的背包。
沈蜷蜷抱著衣服往車上走,嘴裡小聲嘟囔:“明明是不想和我一起換,每次都找借口。”
“知道是借口你還戳穿?”褚涯頭也不回地道:“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換衣服的時候也應該避一避。”
“有什麼好避的,我又不是沒看見過你光屁股的樣子。”褚涯動作一滯,沈蜷蜷又道:“你害臊什麼?我給你說,你下次洗澡,我還要偷偷進去看。”
褚涯轉過頭,沈蜷蜷如小時候那般紮了個馬步,雙手指著他嘿嘿地笑:“看你的光屁股。”
褚涯無奈地搖搖頭:“厚臉皮,這才真是個厚臉皮。”
沈蜷蜷正笑著,海麵上傳來布偶熊的聲音,兩隻量子獸此時也遊了過來。
黑狼馱著布偶熊躍上斷口,抖擻著毛發上的水,布偶熊則走到褚涯身前,讓他給自己罩上毛巾擦拭。
沈蜷蜷指著布偶熊道:“你剛才和我斷開精神鏈接做什麼?我想叫你都沒辦法。你都不來幫我,讓我一個人鬥屍王。”
布偶熊指著黑狼嗷嗷叫,又指向褚涯。
“喵,它說是你讓他斷開精神鏈接的。”沈蜷蜷立即告狀。
褚涯將毛巾罩在布偶熊腦袋上揉搓:“有嗎?那可能是黑狼替我傳話傳錯了。”
黑狼倏地轉頭看向褚涯,見褚涯對它眨了下眼,又默不作聲地轉開了視線。
沈蜷蜷心頭卻升起了疑惑。畢竟剛剛入水,布偶熊就和他斷開精神連接,耳機裡聽不見聲音,褚涯的頭燈跟著消失,這一切也太巧了點。
他打量著褚涯:“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麼故意的?”
“故意聽不見我的聲音,關掉頭燈,還讓褚寶龍和我斷開精神鏈接。”
褚涯笑了笑:“我為什麼要那麼做?”
“為什麼……”沈蜷蜷轉了下眼珠,“因為你想讓我一個人殺屍王。”
褚涯不置可否,隻擦著布偶熊身體上的水:“行,你說對了,我就是故意的,想讓你一個人殺屍王。”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太自然,像是隨意附和沈蜷蜷的一句話,反而讓沈蜷蜷不確定了。但他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見布偶熊被擦得身體搖晃,便又去逗它。
“褚寶龍,你不知道剛才我有多厲害,我正遊著,哥哥的燈突然滅了。”
布偶熊立即捂住耳朵。
沈蜷蜷拉開它擋住耳朵的手繼續:“屍王這時候來了,但是我根本不帶怕的……”
“嗷嗚嗷嗚嗷嗚。”布偶熊發出大聲,企圖掩住沈蜷蜷的聲音。
“我就要給你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錯過了什麼?那屍王衝到我麵前後……”
“嗷嗚嗷嗚嗷嗚。”
褚涯將沈蜷蜷撥開:“你快去換衣服,褚寶龍也彆叫了,免得把喪屍給引來。”
沈蜷蜷笑著跑向軍車,又轉頭對氣呼呼的布偶熊道:“你不想聽?不行,我非要講給你,隻要你回了精神域,不想聽也不行。”
回程的路上,沈蜷蜷懶懶靠在副駕駛椅背上,有句沒句地和褚涯說著話,一隻手搭在褚涯肩上,不時用手指刮蹭一下他的臉。
“明天我把這事告訴他們,他們肯定都不敢信。”沈蜷蜷閉著眼笑道。
“他們今天也都殺屍王去了,足夠你們聊上好幾l天。”褚涯用精神力擊殺了一隻撞向車門的喪屍,見沈蜷蜷在摸肚子,便問道:“餓了?”
“餓了,我想吃霧菜肉丸子。”沈蜷蜷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兩串。”
“手彆亂動。”
“就要亂動。”沈蜷蜷乾脆在他臉上摸了一把:“你不給我摸還想給誰摸?”
兩人正在說笑,九曜區方向突然響起尖銳的警報聲,在整個臨亞城上空回蕩。
沈蜷蜷倏地轉頭看向窗外,原本靠在後座椅上的兩隻量子獸也坐直了身體。
“空襲警報!”沈蜷蜷看見九曜區上方有一盞紅燈正在閃爍,那是掛在最高建築上的空襲警報燈。
褚涯衣兜裡的通話器也響起了急促鈴聲,他按下了開關,聽著耳機裡的聲音,短短回了一句:“五分鐘。”
轟一聲悶響,原本的黑暗突然被驅走,視野一片明亮。臨亞城上空出現一層明亮的光膜,呈圓弧形將整個城籠罩其中,發出的光芒也映得城市如同白晝。
“敵方飛行器將在十分鐘後到達臨亞城空域。”一道機械女聲響起,被高空擴音器送到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坐好了,我要抄近路。”褚涯喝道。
軍車直接衝上廢墟,風馳電掣地朝著九曜區而去,一路撞開殘垣斷壁後竄出的喪屍,碾過橫倒在地上的鋼板,飛躍過道道溝壑。
沈蜷蜷腦袋砰地撞上車頂,哎喲一聲捂住。
“係好安全帶!”褚涯一聲大喝,軍車又碾過一塊水泥板,飛縱出幾l米後落下。
車內太顛簸,沈蜷蜷的安全帶找不到插口,眼見軍車又要衝過一條橫溝,黑狼探出身,兩隻有力的爪子按住沈蜷蜷的肩,將他固定在座椅上。
“嗷,嗷。”布偶熊飛起又落下,撞得車頂砰砰作響,它伸出爪子要去開車門跳車,卻連起身都不能。
“吼!”黑狼示意它抱住自己脖子。
布偶熊兩隻爪子箍緊了黑狼,但身體照樣飛起,屁股撞上了車頂。
“嗷!”
褚涯兩手緊握著方向盤,同時在通話器裡大聲下令:“飛行隊迅速去往起落場,我馬上趕來,於洪明帶著人去保護第二軍的地麵對空炮彈發射塔……”
“嗷嗷!”
布偶熊接連撞了兩次車頂,眼見前方又是一片廢墟,乾脆回到了沈蜷蜷的精神域。
沈蜷蜷被黑狼按住,終於給自己套上了安全帶,軍車這時已經衝到了高牆前方,裡麵的崗哨也提前打開了大門。
街上四處都是人,在朝著最近的防空洞入口奔跑,褚涯將軍車的警報拉響,人群紛紛散開讓出了車道。
“飛行器將在六分鐘後到達臨亞城空域。”機械女聲繼續倒計時。
軍車一路朝著軍部疾馳,並在一處大樓前戛然停下,刹車在地麵拉出刺耳的聲響。
這棟大樓是附近的防空洞入口,人群正湧向了大樓裡。沈蜷蜷猜到褚涯在這裡停車的用意,不用他吩咐也解開了安全帶,迅速打開車門往下跳。
“我會注意安全,你也要注意安全!”
“一定要注意安全!彆調皮,解除警報後次才能離開防空洞!”
兩人同時出聲。
“我知道,你放心吧。”
沈蜷蜷還沒站直身,軍車便在他的大喊聲中奔向前方。
沈蜷蜷一直看著那輛軍車,直到它消失在街道儘頭,這才跑向了對麵大樓。
“褚寶龍,你不出來嗎?現在已經下車了。”沈蜷蜷在精神域裡問。
布偶熊表示它現在心情不好,並不想出來。
“飛行器將在兩分鐘後到達臨亞城空域。”機械女聲繼續倒計時。
人潮湧進大樓,街道上剩下的人已經不多。沈蜷蜷仰頭看向天空,可以看見頭頂一片明亮的弧形頂,流淌著一層橘紅色的光。
這些年來,許忘鐸帶領著一眾研究員,不光研製出延緩黑疽病的藥物,也根據哨兵的精神力防護罩研究出了堀石能量光膜。這光膜替他們阻擋了來自雲巔的多次空襲,現在九曜區依舊挺立在廢墟之中,光膜可謂功不可沒。
沈蜷蜷正要進入大樓,便看見一名老者扛著自己的行李袋,正費力地從街道對麵跑來。他連忙衝了過去,接過老者的行李,再攙著他小跑向大樓。
“謝謝,謝謝。”老者連聲感謝。
防空洞入口開在這座大樓的負一層,沈蜷蜷攙著老者步下一層樓梯,看見了一個向下的隧洞。
“飛行器已到達臨亞城空域。”
兩人剛進入隧洞,女聲倒計時結束,隧洞的厚重金屬門也咣當合攏。
沈蜷轉身看著大門,直到老者在詢問他才回過神,搖搖頭道:“沒事,走吧。”
走出兩步後,他又低聲道:“我隻是擔心我哥哥。”
“什麼?”老者耳朵有些不
好。
“沒什麼。”沈蜷蜷大聲回道。
九曜區裡發射出數枚對空炮彈,它們呼嘯著飛出光膜,飛向離臨亞城主城隻有百多公裡的雲巔飛行器群。
但它們才飛至一半,就被對方發出的攔截彈擊中,在空中炸出一朵朵絢爛的火光。
九曜區巨大的起落場上,三十五架飛行器已處於啟動狀態,隻等待著下一步指令。褚涯坐在01號飛行器的主操控台裡,眼睛盯著舷窗外的天空,靜靜地聽著耳機裡的聲音。
“第一組所有對空炮彈已發射完畢,第二組現在準備,發射!”
隨著發射塔指揮員的嘶聲喝令,又是一批對空炮彈衝向天空,接著再次被對方攔截,在城外天空上迸出一片亮光。
褚涯從衣領裡撥出一條銀色項鏈,揭開橢圓形鏈墜,看著裡麵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蹲在一小塊花田裡,手握一束鮮花,笑容燦爛,身旁蹲著兩隻量子獸,脖子上都套著花環。
褚涯閉上眼,將那墜子湊到嘴邊輕輕吻了下,再關好墜蓋,重新放回衣領裡。
“第二組對空炮彈已發射完畢,第三組現在準備——”
“暫停發射炮彈,飛行隊起飛!”褚涯突然打斷了發射塔指揮員的喝令。
“地麵收到!暫停發射!”
轟隆聲在停機坪震響,三十五架飛行器腹下噴出濃濃白煙,連接升上天空,朝著臨亞城邊緣極速飛去。
“向導準備梳理。”褚涯下令。
“是。”
臨亞城缺飛行器,卻不缺哨兵向導,每一架飛行器裡不光主副飛行員是哨兵向導,機艙裡還坐了六名。
因為飛行器表麵都會有锛棱冰物質塗層,所以沒法用精神力攻擊,可這六名哨兵向導不需要做其他,隻需要不斷給自己飛行器布上防護罩。
飛行器外布上防護罩,雖然擋不住炮彈,卻能擋住連發子彈。
此時褚涯操控的01號飛行器裡,除了坐在他身旁的副飛行員,身後艙內還坐著六人,分彆是兩名向導和四名哨兵。
“哨兵布盾。”褚涯低喝。
五道高階哨兵的精神力給這艘飛行器布上了一層堅實的防護罩,三名向導已經在進行梳理。
總指揮室裡,所有人都在緊張忙碌,卻沒有人發出聲音。蕭銳站在屋中央,看著大屏上的即時地圖,他身旁的雲拓卻按住耳機,轉身離開指揮室,低聲問門口的一名第二軍士官:“是褚涯在帶隊?”
“對,褚會長說今晚雲巔飛行器來得太多,他要親自帶隊飛行。”士官回道。
雲拓麵色不顯,但眼裡掠過了一絲擔憂。士官察言觀色,又知道他和褚涯的感情非比尋常,便湊近些小聲道:“雲會長,我和褚會長之前一起受訓,飛行教官經常誇他,說他是難得一見的飛行戰鬥人才,您彆擔心。而且我們的飛行隊穿了厚盔甲的,那防護罩連炮彈都打不穿。”
雲拓沒有出聲,隻回到指揮室,繼續站在了蕭銳身旁。
臨亞城的飛行器都來之不易,其中十來架是以前雲巔給臨亞城駐軍送來的,現在那些駐軍也並入了天使軍,這些飛行器便反過來攻擊雲巔。剩下的則各有來路,比如從雲巔手裡繳獲,暗地從子阿島和文馬高地購買,還有祁星淵的手下駕駛飛行器,假意抵抗不支被迫降落在臨亞城起落場的。
臨亞城的飛行隊組成還不到兩年,飛行成員全是第三軍那批最年輕的哨兵向導。指揮所裡的人雖然都沒有出聲,卻都盯著大屏,緊張地看著上麵那些正在移動的小亮點。
雲拓的目光跟隨著01號,看著它帶著身後的三十四架飛行器,和前方的五十架雲巔飛行器迅速靠攏。
他感覺到垂在腿側的右手被一隻溫熱有力的掌心握住,蕭銳微微側頭,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他已經帶隊空戰十幾l次了。”
“再多次我也不放心啊。”雲拓道。
“相信他。”
雲拓沒有出聲,也反握住那隻手,心裡似乎因為這短短的三個字要安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