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我不想你出事(1 / 1)

和夷 靈十 3595 字 12個月前

慕扶雲站在原地,那股癢意似有若無,一如今晚的風波不斷。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飛快地從指尖流逝,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發生變化,事態在脫離掌控,這種感覺並不算好。這種無措逐漸演變成惱怒,慕扶雲直直看著列霧州,明明她的所作所為已經算是背叛,明明她已和他分道揚鑣,可這人怎麼還巴巴地貼上來?尋常人不說是恨她入骨,也不會像他這般狀若無事的樣子,做這般牽扯不斷的兒女情長來。

何況列霧州也不是為私情所牽絆的人。

“王爺潔身自好,不宜與下官過多接觸,”慕扶雲手上拿著扇子,聲音多了分凜冽:“若王爺執意為此,下官隻能認為王爺另有所圖。”

“慕大人,你在害怕什麼?”列霧州一甩扇子,黑兔矯然四盼,像是下一秒就要從畫中脫出,落地跑開。他靠近慕扶雲,仿佛想要看清她的心:“‘日日烈火灼心,與身在無間無異’,若非切身處之,怎會有肺腑之語?”

慕扶雲抬頭看他,竟是粲然一笑:“下官之事,怕是與王爺無關吧。”眉眼間疏離之意愈甚,她道:“待生辰之事結束,下官會自請調離京都,王爺身份尊貴,續弦之事定會提上議程,既有美嬌娘,不見中山狼啊。”

列霧州笑意微斂,恰在此時,有一高大男子排開人群,第一眼看到了慕扶雲,第二眼才看見麵色晦暗不明的列霧州,兩人之間的氣氛接近凝滯,像是剛發生過什麼令人不快之事。

秦朗心中焦急,先拜見過列霧州,隨後才喚道:“雲隱……”

雲隱……?

列霧州眉梢微動,卻看也不看秦朗一眼,眸光沉沉道:“慕大人和秦將軍真是關係甚篤,羨煞旁人。”

秦朗怎麼聽也覺得這話不是味道,見列霧州望過來,低下頭靜立,卻聽列霧州道:“本王與慕大人所說之事,慕大人可記好了。”

秦朗看向慕扶雲,慕扶雲卻是麵無表情。列霧州負手走了,秦朗搔搔頭,和慕扶雲並肩而行。

“我剛是去尋一個人,那人瞧著麵熟,卻是外派的官員,外官無令不得進京,我擔心出事,這才去查探一番。”秦朗解釋道:“不過那人手上確實有密旨,倒是我唐突了。”

“你既是專管京城附近治安,多多留心也是自然,算不得唐突。”慕扶雲道。

秦朗有些鬱結,也不知再說什麼話,本是他約人出來,卻先行離去,回來又遇見和兩人頗不對付的端靖王,心裡生起的那點疑惑也不好再問,也隻能沉默地走著。

“他和我並無甚言語。”慕扶雲今日一身青色衣袍,輕扇折扇,頗有些倜儻風流,繼續道:“不過是逞口舌之快。”

秦朗雖聽她這麼說,心中卻油然而生一股危機感,這股危機感來得快,卻在他心裡生了根,他點了點頭,說:“端靖王向來陰晴不定,還是少來往為妙。”

慕扶雲卻搖搖頭,說:“端靖王是皇上麵前的紅人,哪怕是心裡不喜,也得和這根高枝攀上點關係。”

秦朗看她一眼,說:“雲隱,你想好跟哪個主子了嗎?”

慕扶雲垂眸不語,靜了片刻,道:“你是為誰來問話的?”

秦朗目視前方,說:“慶明帝有十數個兒子,其中又以大皇子列時泓、三皇子列霧州、十二皇子列表迎最得聖心,京中官員大多已經站隊,慕少甫隻忠皇上,可皇上他沉迷丹藥,太子之位懸而未定,哪怕不是我來問,也會有旁人。雲隱,你站在哪一邊,哪一邊的勢力就會傾斜,既入官場,就變成了不係之舟,隻能仰人鼻息。”

“哪怕誰也不偏袒,可誰知哪一日不會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背靠大樹好乘涼,可在官場上,就是動輒性命不保的大事,雲隱,我不想你出事。”

慕扶雲不言,似在思索,秦朗也不再開口,隻希望慕扶雲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太想抓住眼前這個人了,而慕扶雲和列霧州走得越來越近,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更罔論若有一日與慕扶雲為敵。想到這種可能,秦朗神色一凜,餘光中那把白色的折扇上下翻飛,亦如他紛亂的心緒。

正走著,已是到了人流攢動之處,隻見大小攤點集結在路邊,既有賣吃食的,也有販賣精奇物件的,兩人緩步而行,一小販的聲音突地傳來。

“官爺可要連詩對?小人這裡有蓮花燈、香燭、手爐等彩頭,隻對得超過五句,便能拔得花籌,在小人攤子上隨意挑一物取走。”

“那你且說說看。”秦朗聽著簡單,也便駐足道。

小販搖了搖簽桶,秦朗從中隨意取了一枚紅簽,隻見是一個“春”字。

小販眉開眼笑,說:“春字好,四季之晨,為首句最好。”

秦朗道:“春眠不覺曉。”

“曉看紅濕處。”

“處處聞啼鳥。”

“鳥宿池邊樹。”

樹……

一時半會兒秦朗也想不起來還有什麼是樹打頭的詩句,眼看是要失敗了。

就在這時,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

“漱石漱流俱可意,濯纓濯足且隨時。”慕扶雲道。

“刁鑽,屬實刁鑽!官爺大才,請挑一物取走吧!”小販誇讚道:“要不就這個蓮花燈?又應時又應景!”

秦朗把玩著那頂蓮花燈,整個燈由蠟做成,雖然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但那荷花也算栩栩如生。小販又道:“官爺,沿著此路往上走,自有一僻靜之所,那地水流婉轉,自是放燈好處。”

順著小販指示之處,果然聽到了流水淙淙聲,原來是到了一淺淺河岸邊。

因在河岸邊,燈光晦暗不明,隻有手上小小一盞河燈的燈苗在風中搖曳,慕扶雲放下河燈,見水波粼粼,送那燈漸行漸遠,回眸卻看見了水流暗處夾著什麼東西,暗色的,隨著水波層層疊疊。

“這是什麼?”秦朗也看到了那個不明物體,蹲下身端詳:“這是……女子汗巾?怎會在此水中?”

秦朗取了竹竿來,朝水下一探,隻見一死白死白、渾身浮腫的如皮筏一般的物什從水下浮出,黑色如水草般的發在水中四散開來。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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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堂中一人驚呼道:“那麟河不過一尺多深,怎會有人溺斃其中?”

分管此坊的金三褚是個膽小怕事的,蒙祖上餘蔭謀了個坊主差事,本是相安無事聊以度日,此坊也民風淳樸,就連雞鳴狗盜之事也是少有,今日乍然聽得人命官司,又有華慶堂主薄牽扯其中,已是六神無主,隻盼是意外,卻不能聽得其他因由。

“大人且彆著急,仵作已去驗屍,許是醉了失足落水,也未可知。”慕扶雲坐在上首,緩緩喝了一口茶。

金三褚卻是來回踱步。那是具女子的屍首!他也想是失足落水,可心裡卻是在暗暗否決,此刻又慌了神,也隻能求爺爺告奶奶,彆牽扯出什麼大事才好。

就在金三褚走得一身汗的時候,門子前來通傳:“仵作已驗完,大人可要傳喚?”

“快讓他來!”

“啟稟大人,那女屍身上無明顯傷痕,剖開胸腹查看,卻無多少泥沙,手上有新鮮傷口,似是死前磕碰而成,手中無異物,初步判斷,並不是溺水而亡。”仵作道。

金三褚心如死灰,步子終於停下,癱坐在一旁的闊椅中。

此間暫且不表,卻說那天還有一件奇事。應天府前的冤鼓被敲響,“咚咚”之聲響徹南街,而敲鼓之人竟是一小童。

威嚴之地不容造次,本以為是那小童初生牛犢不怕虎,可那小童被驅散時卻是大哭:“端靖王殺了我姐姐!他殺了我姐姐!”掙紮中一枚令牌摔在地上,上書赫大二字“端靖”。

“那女屍就是他姐姐?”慕扶雲看著窗外樓下穿行的人群,隨意道。

秦朗應了一聲,又道:“還真是無巧不成書,那端靖王乖戾不定,來個冤家殺殺威風也好。”秦朗很不滿意列霧州,撚了粒花生米,說。

“令牌是真的,已送到華慶堂備案了。”慕扶雲道。

兩人正在茶館中閒談,卻聽驚堂木一拍,茶館的說書先生見吸引了眾人注意,這才娓娓道來:“若說這京中近來有何新聞,定然是那日應天府前含冤之聲淒淒切切,又道那敲鼓的人是誰,說來又是一樁奇事,竟是一總角小童,從葑州跋涉至此,卻是為了狀告那端靖王爺!”驚堂木再拍,舉座皆驚。

“端靖王爺也是你能張口胡說的?章柱生,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自己的舌頭了。”有人笑道。

“非也,非也。端靖王爺已看了訴狀,雖是不置一詞,可那小孩兒拿出的也是貨真價實的端靖王府令牌,故而坊間傳聞也確有其事,不是老生編排杜撰。”

“您老消息不靈通啦,宮中已說端靖王爺的令牌早已遺失,隻道是有人栽贓嫁禍,拉端靖王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