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已心如死灰,過一日算一日,可我卻有了嗜血喂骨的術法,為得就是殺死王婆和那麻子!”
藍衣變白。
“他們、他們害死了許哥哥……”白玉兩行清淚瞬間流下:“王大一日受那麻子毒打,終於忍受不了,他在院中喊要去洛州,說要揭發王麻子誣告軍官,使其蒙冤受死。我心中驚痛!後來,我偷偷找到王大,他見我平常待他們好,常受人欺負,才告訴我成親那天,他們和婆婆都在屋內,拴著門……”
那一年,王大六歲出頭……
婆婆說找了人給爹衝喜,我爹的病很快就很好了,可是那人還沒來,沒兩日,那女人就被人送進了院中,她就坐在那井邊。婆婆說,等一會,等那些人走遠了,把新娘子接進來,和爹的屍體行個成婚禮,以後就有人給我做飯了,還有人乾活了。
到了正午,我們準備出門,可外頭突然有好多人,那女人也跟出去了,回來後,她就怔怔地坐在井邊,沒一會兒,來了一個當兵的,好不氣派,當兵的和那女人一直在說話,沒一會兒那當兵的就走了,那女人好像很開心。
後來來了一個麻子,那女人很害怕,她邊跑邊喊,然後有人在敲我們的門。
然後,婆婆就捂著我的眼睛,我什麼都看不到,隻聽到那女人一直在叫,那個男人也在叫。
好一會兒,沒了動靜,我抬頭看去,那麻子正把那女人往井裡扔,我害怕極了,因為那女人渾身都是血!地上也全都是血!
我們害怕極了,婆婆也害怕。她說,不能開門,會惹上麻煩,我們一直待在屋內。那個當兵的又回來了,他看到那個麻子了,然後他們扭打在一起……那當兵的好厲害,三兩下就把那麻子捆了個結實,他問那女人在哪,麻子害怕,就說投了井。
那當兵的把她從井裡撈出來,一腳踹開了院中我婆婆準備的喜房…他出來後臉色好可怕,又把那麻子打了一頓。
他說他要報官,找村長,讓麻子吃官司。
我拉著婆婆問她,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我好餓……
可婆婆奇奇怪怪地,她一直念叨著,說我們家把銀子都給了,說什麼賠了錢又賠人,說當兵的要去打仗肯定管不了我們……她一會看看外麵,一會又看看我們,我爹還冷冰冰地躺在炕上……
突然,婆婆拉著我和小二,我們一起把我爹藏在褥子下,然後婆婆開了門,出去了…..那麻子還被捆在井邊,我害怕。
婆婆不知道說了什麼,那麻子竟然朝婆婆磕起了頭!
然後婆婆回來,叫我們出去,我害怕,她硬拽著我,小二抱著小四躲在褥子旁,小三也藏進了褥子裡。
我還是被她拉了出去,婆婆說,讓我跪下,喊那麻子一聲爹,我不肯,我說我有爹,我爹在炕上,婆婆就給我我個大嘴巴,我不肯,她就又打我,我終於受不了了,我跪下喊了那麻子一聲爹,以後那麻子就是我爹…
不一會兒,那當兵的回來了,村裡來了好多人,婆婆開始哭,她拉著村長奶奶的手,對著鎮上的人一直哭,她說求祖爺爺救救我們,當兵的糟蹋了新媳婦,搶人不成還要殺人滅口,說我爹為了救新媳婦,保護我們也差點被打死,說她為了找這個女人借了鎮上好多人的錢,這可怎麼還……
麻子也坐在地上哭起來,求村長救他,給他一個公道…
村裡好多人都認得我爹,我爹怎麼可能是這麻子。
村長等了好久才說話,她說,那當兵的陷害良民,糟蹋婦女,還要殺人,讓村裡的男人把他抓起來,送去來軍營……還要賠銀子…
沒過幾日,我就聽婆婆和麻子說,那個當兵的被羈押,在押送途中被折磨死了,屍體就扔在鎮子外麵的亂墳裡,那亂墳和我爹的墳離得不遠。
……
公子虞、沈珩二人良久無言。
許昌磊怎麼會想到,一個愚昧不堪的偏遠鄉村,為了錢,為了勞動力,為了村裡的人口,可以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證龜成鱉,他為自己帶來的,是一群索命的閻王和惡鬼,而他自己,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
公子虞甚至不想再去想許昌磊當初被鎮上人圍攻構陷時的樣子,他心緒煩躁,強力鎮壓這股不適,腦中不時閃現幼時的片段……
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忽而又轉紅,一會又泛著黑色。
沈珩自是察覺到公子虞這詭異的變化,心下暗驚,剛要伸出手,為其診脈,卻被公子虞一袖揮攔!
沈珩:“你不會又中了什麼毒吧?”
公子虞臉色鐵青,冷聲道:“不關你事!”
他迅速複坐下來,微閉雙目,調整內息。
無儘的暗夜中,一雙雙血淋淋的手緊握腳腕,死抓著他的衣襟,將他吞噬,黑暗中,他無處可去,無處可逃……
微光閃現,一隻幼虎朝他奔來,是小風!還有南嶼,還有酉鄺!風止樓在山間忽明忽暗,他奮力掙脫一切,狂奔而去!
等他平複下來,像是意識到什麼一般,猛然睜開眼睛,一陣後怕,這樣的狀況,如若被人暗自偷襲,他將萬劫不複!
沈珩端坐在公子虞旁邊,靜靜看著他,一動不動。
公子虞麵色一窒,趕忙起身,整理衣衫,須臾才道:“你在為我護法?”
沈珩沉吟許久,說:“兄弟,我發現你麵如凝脂,領如蝤蠐,螓首蛾眉的,真是太符合我收道童的標準”
公子虞:“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這不重要,”沈珩擺擺手,不以為然,說:”怎樣,剛才為你護法,有沒有感覺很安心?隻要你做我的道童,師尊會更認真給你護法!”
公子虞訕訕笑笑,看著匍匐在井邊的白玉,他想起手機裡那黑炭留給他的一句話:苦道多阻,非已渡人,莫問曲直。
酉鄺,還是你贏了。公子虞無奈笑笑。
看樣子,這任務也該結束了。
後來的事,無非是王大不忍那麻子的拳打腳踢,看到白玉對他甚好,甘願為白玉奉上童血,白玉習得嗜血喂骨術,殺了那麻子和王婆,而白玉自然受不了此等劣質法術的侵蝕,以藍玉之姿搶掠年輕男子,而她不準本村男子婚嫁,供其消遣,隨後殺害,為了泄欲,也為了報複。
這樣的橋段,他這些年見得多了。
苦道多阻,非已渡人,莫問曲直。
他又回到了那個隻考慮任務結果的公子虞。
藍玉的聲音突然沉沉響起:“公子虞,我無意與你為敵,隻要你放過我,放過我的孩子們,我答應你任何條件!”
公子虞聽到這話微微恍神,陷入了一絲迷茫,眼神飄忽。
為什麼想活著?
他走至井邊,欲上前扶起藍玉,突然,一柄利劍急速掠至身前,二人俱是一驚,這劍法直掠過公子虞,朝沈珩刺去!
沈珩後退兩步,用折扇抵擋,等他看清來人,頭頓時大了。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雲淼宮薑堰,剛剛草神廟中,幾人纏鬥下,這沈珩竟可以一敵三,這要是傳出去,她薑堰顏麵何存?
薑堰心中惱怒,剛才未儘力相抗,如今,非要把這沈珩打趴下不可!
她長劍狠厲,劍尖殺招,沈珩左閃右擋,竟也不落下風。
沈珩:“姑娘,我剛不應該與你三人相爭,算我錯了!可你把那廟都快拆了,我要再不攔你,隻怕那什麼祖爺爺都保不住!”
沈珩邊躲,這嘴也不閒著。
白玉一聽草神廟祖爺爺,麵露惶恐。
沈珩一把躲至公子虞身後,將公子虞推至身前,道童有時候也要為師尊做出點奉獻啊!
薑堰快速追來,碧墜劍頃刻抵上公子虞脖頸,“廢物!閃開!”薑堰怒道,“否則連你一起收拾!”
公子虞略一驚呀,隨即放鬆下來,緩言道:“不知道我朋友,是如何惹怒了你,竟讓你不顧宗門之尊,對他追殺?”
薑堰想到這公子虞道法蹩腳,一臉不屑道:“公子虞,你說話可得注意點,省的功夫還沒練到家,就因你這嘴巴被人宰了!”
“請你顧及一下雲淼宮的名聲,我們如今在為草神村清除邪祟,辦完了,我二人自然會去賠禮。”公子虞溫言道。
“什麼啊,他們打我,我還要賠禮道歉,我堂堂八尺男兒……”沈珩一臉不可置信看向公子虞,神情委屈:“我可不乾!”
“除邪祟?就憑你?”薑堰嘲諷,譏笑兩聲,這才放下手中劍,看清了這個院子,她眉頭開始緊皺,這麼多屍骸?還有這滿井的邪氣,她忽然看到井邊的白玉,此女子雙腕割脈,目光哀怨,渾身邪氣。
薑堰抬眼睨了公子虞一眼,“是她殺了這麼多人?”
公子虞:“是。”
“確實該死。”說著,提劍就要將這罪魁禍首斬於劍下。
“等等!”公子虞跨步攔下,說,“她雖然該死,但其罪皆因被歹人及婆婆虐待誣陷,受非常之苦,導致神誌失常,錯修術法,況且這件事是村裡委托我們風止樓,我也要將此人交給村裡主事才可,他們尾款還沒付呢。”
薑堰冷哼一聲,她也是出自雲淼宮的高徒,曾與天尊之一的獨臂蒼靈沙井師出同門,自然是眼高於頂,不屑與那些小門小派爭這點功德和傭金。
薑堰傲聲道:“風止樓今年勢頭強盛,星野傳言你們隻要給錢,什麼事都能辦,真是張狂,我問你,你們樓內誰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