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見你回來時,走路姿勢頗為奇怪。可是腿上受了傷?”月老關心的問道。
沐昭道:“我沒受傷,不過是在人界的時候被尊上封了靈力,許多時候都用走的,才會如此。”
“定是你做事太過拚命,不然魔尊不會無緣無故封你靈力。”月老抬指,一道白色的仙氣落到沐昭的腿上。
月老眉心微動,收回仙氣,問道:“小昭,你淨化了多少根紅線上的穢氣?”
靈力竟然虧空的如此厲害。
“我隻淨化了一根。”沐昭遺憾道,“我本來還想多淨化幾根,就被滄淵帶回來了……”
“這幾日腿上可有不適?”月老問道。
沐昭如實道:“腿上偶爾會發酸發脹,但這都是小毛病,我休息幾日就沒事了。”
月老一改往日的和善,嚴肅道:“小昭啊,這幾日你先在此調息,紅線一事,為師會交給旁人去做。”
“為什麼?”沐昭急聲詢問,“師父,可是我做的不夠好?讓您失望了?”
“非也,非也。”
月老揶揄道;“魔尊他人已經回了魔界,為師擔心你一個人去往人界無人幫忙。又無法拿捏淨化穢氣的分寸,將你自己也搭進去。”
沐昭聽著這些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但又覺得自己師父的話有一分道理。
很快,那一分道理被沐昭否決,她道:“就是有尊上在,很多事我才要耗費更多的力氣。”
若不是滄淵封了自己的靈力,自己何至於與滄淵走街串巷了好一陣子,才到那對夫婦家?
月老看穿了沐昭心中所想,溫聲細語道:“小昭,聽為師一言,好生在祠中休息,多多調息積攢體內靈氣。待你身體調息好,魔尊應該也就回來了,到時候紅線一事,為師在交付於你。”
若是等滄淵回來,發現沐昭出了問題,他還不得將天界掀翻,攪的天界雞犬不寧?
“師父。”沐昭突然問道,“尊上回魔界做什麼去了?”
會是……前去魔界尋找幕後黑手了嗎?
沐昭突然惴惴不安,沒緣由的心慌。
“這為師可就不知了。”月老猜測道,“許是取什麼重要的東西了吧。”
又或是,幫你這個傻姑娘解決麻煩去了。
沐昭沒有再問,得了月老的命令後,隻能在祠中安心調養。
滄淵不在身邊的日子很是安穩,這讓沐昭覺得不太真實。
不僅如此,沐昭發現,自己好像比從前……更耐不住寂寞了。
白日裡有千菱作伴,二人插科打諢的整理紅線,時間過的倒是也快。但到了晚間,屋中隻剩沐昭一人時,她開始變得傷春悲秋。
院中的那棵菩提樹因著缺少姻緣的滋養,樹葉全部枯敗,稍有清風,便能吹下大片泛黃的枯葉。
落葉如雨,無限哀涼。
幾片半黃半綠的葉子倔強的掛在樹枝上,與紅絛一起隨風翻擺,好似這樣便能躲過墜落於泥土中的命運。
嘩啦啦的聲響傳入沐昭的耳中,那日的夢境浮現在她腦海中。
間隔的時日有些久,許都細節沐昭早已忘的一乾二淨。
唯有她握住紅絛,看到上麵的一對姓名時,內心的震撼記憶猶新。
“滄淵……”
躺在榻上的沐昭輕喚一聲,她翻了個身,念叨著:“我有很多話想問你,可你真的太不招人喜歡了……”
這也難怪。
誰叫他是魔尊呢。
晚風寒涼,沐昭伸手去扯一旁的衾被,手腕上的銀杏碎星鐲撞入她的眼眸,印下一點星光。
這是遇到霄無庚後,滄淵為了她的安危,帶著她取來的新碎星礦。
沐昭拉過衾被蓋過頭頂,而後猛地坐起身,半踩著鞋子往屋外跑去。
——
滄淵交代完焰齊前去人界的事宜後,火速趕往萬年冰窟。
放眼魔界,最見不得自己日子過的舒心的,唯有霄無庚。
滄淵深入寒氣四溢的冰窟,一片冰白的地麵倒映著他玄色的身影。
他細細探尋霄無庚的氣息,須臾間他斷定:自己撲了個空。
霄無庚早已不知去向。
滄淵額前青筋微微凸起,轉身離去。他所過之處,寒冰悉數化成水珠。
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將霄無庚找出來。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過霄無庚。
滄淵離開萬年冰窟的一瞬,倒懸在冰窟洞口的冰錐一根接一根的斷開,如釘子般紮入如鏡般光滑的冰麵,發出“哢嚓”的碎裂聲。
滄淵冷笑,溢出體外的穢氣鋒利如刀,攔腰斬斷周遭的冰柱後卷著參差四散的冰柱,悉數飛向萬年冰窟的洞口,堵了個嚴實。
他衣袖一甩,洞口的寒冰上印下一行黑色的符咒,滲入冰麵融為一體。
滄淵屏氣凝神,感知著霄無庚遺留下來的氣息,劍眉一緊。
折返回天界的途中,細微的血腥味飄入滄淵的鼻腔,迫使他駐足。
血腥味中混著淡淡的靈力。
是仙界的人。
滄淵停下腳步,尋著血腥味來到一處偏僻異常的角落。
焦黑的土地上有被人挖過的痕跡。
滄淵手指一揮,焦土頓時揭地而起,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赫然展露在他的眼前。
屍身雖然完好,但心口早已被焦土填滿的傷口提醒著滄淵:這人死了有幾日。
他掃了眼屍體頸間的喉結,目光下移,跳過心口的那道劍傷,停留在屍體身上的水紅色衣衫上。
這料子眼熟異常。
尤其是上麵繡著的牡丹。
初遇沐昭時,她身上那件衣裙上也有相同的圖案。
黑色的穢氣圍繞在屍體周圍,竄入交疊的衣領,自衣袖鑽出後又在水紅色的腰封上停留一瞬,毫不猶豫的割下紅色衣衫的一角,飛到滄淵的掌心。
滄淵握緊掌中的衣料,穢氣卷著焦土將屍體掩蓋。
恢複如常後,滄淵啟程趕往天界。
——
沐昭在院中的菩提樹下急的來回踱步。
她本欲去尋找滄淵,披衣提鞋準備離開月老祠時才發現:自己隻知曉滄淵人在魔界,並不知曉他的具體位置。
她不信滄淵會老老實實的待在岩漿溶洞,等著自己前去尋他。
更何況自己的尋人定位之法,實在是不精。
平日姻緣簿在手,她尋起人來不費吹灰之力。如今姻緣簿異樣,她心裡實在是沒底。
沐昭一時半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焦頭爛額之際,一縷黑煙猝不及防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玄色的身影沐昭再熟悉不過,她喜出望外道:“滄淵!你回來了!”
沐昭期盼的語氣與稱呼,宛若一名等候自己夫君歸家的女子。
她抓著滄淵寬大的衣袖,一疊聲的問道:“魔界可有異樣?你回魔界怎麼不帶上我?焰齊公子與映容可好?”
“焰齊與那小女娃好得很。阿昭,這裡不方便說話。”滄淵壓低聲音提醒道。
“先隨我進屋吧!”沐昭說著握住滄淵的手,將人領進屋。
進屋的路上,滄淵不動聲色的握緊掌中的小手,悄無聲息的探查沐昭體內的靈力。
恢複的靈力微乎其微。
二人前腳進了屋,後腳沐昭便開口:“尊上……”
“……阿昭,你還是直呼我名諱的好。”
滄淵刻意裝出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你並非魔界之人,無須如此恭敬的對我。”
“知道了知道了!”沐昭連聲應下,問道,“魔界可有異樣?”
滄淵攤開手掌,一片粘著焦土的水紅色衣料安靜的躺在他的掌心。他問道:“阿昭,這衣料你可熟悉?”
沐昭從滄淵手中接過衣料,仔細的看著上麵的牡丹:“這不是我衣服上的花紋嗎?”她拈了下衣料,問道:“滄淵,你是不是將我的衣裳劃破了?”
滄淵沉吟片刻,道:“這是我在魔界發現的,應該是你的同僚。”
沐昭呼吸一滯。
滄淵沉下聲道:“是個男子,死相淒慘,身上有很明顯的劍傷。他的屍身被埋在土中並未消散,多半是殺他的人沒什麼力氣與時間處理。”
“祠中的男仙屈指可數,待到明日一早便能知曉是誰遇害。”
沐昭握著衣料的手逐漸收緊:“究竟是誰!竟然如此歹毒!”
滄淵斷言:“是霄無庚。”
他篤定的話語讓沐昭摸不到頭腦,她問道:“滄淵,你為何如此肯定是他?”
滄淵道:“他與我有仇。”
“那他平白無故對我出手那次,也是因為與你有仇?”沐昭追問道。
滄淵點頭:“那個男仙遇害一事,想來也與他脫不了乾係。”
“那個男仙也與你有關?”
“無關,卻也有關。”
滄淵對上沐昭異樣中帶有一絲嫌棄的神情,便知她會錯了意。他嘴角一抽,道:“阿昭,我沒有龍陽之好。”
沐昭緘默一瞬,辯解道:“我沒說你有龍陽之好。”
滄淵隻想立刻結束這個奇怪的話題,岔開話道:“我並未在魔界探查到霄無庚的氣息。”
“他會不會是死了?”沐昭一本正經的推測,“他上次被你打成重傷,流了那麼多血,怎麼也都活不久吧?這件事也未必就是他做的。”
滄淵搖頭:“他沒那麼容易死。”
沐昭感歎道:“生命力還真是頑強……”又問道:“那會不會是他用了隱息之法?”
“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便是用了隱息之法,也撐不過幾刻。”
“這倒是奇了,他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吧?”
沐昭將掌中的衣料放到桌上,腕間的手鐲再次闖入她的眼中。
思忖片刻,她猛地抓住滄淵的手臂,問道:“會不會是碎星礦?!”